自費穆離開之後,渦陽太守王緯便日日期盼著大軍的到來,畢竟這種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如坐針氈的日子確實難受。
其實王緯早已盤算好了,若大軍到來,必然會與梁軍衝突,戰鬥將會在兩軍之間展開,自己便可以稍微放松一下,隔岸觀火。若最後魏軍勝了,自己就有護城之功,若萬一魏軍敗了,自己大不了投降梁軍,亦有獻城之功。總而言之,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管他城頭到底插誰家的旗幟呐。
可費穆的到來,讓王緯看到了朝廷不願放棄的決心,便又有所期待起來,畢竟要背負一個叛臣的名聲,還是不太舒服。所以,魏軍獲勝,才是最好的結果。
可這幾天,不光是魏軍,連梁軍的影子也沒看到一個,王緯心中忐忑,總是惴惴不安。
“來了!來啦!”正在這個時候,一名士兵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跑到王緯面前稟報。
“什麽來了?”王緯心中頓時也緊張起來,雙手也忍不住微微抖動起來。
“梁軍來了!”士兵大聲說道。
“有多少兵馬?”王緯急得汗都下來了。
“煙塵滾滾,鋪天蓋地,怕是有大軍前來啊!”
“快!快帶我去城頭看看!”
來到城頭,城牆上的士兵們個個眼帶驚恐,王緯放眼望去,只見遠處煙塵滾滾,一看就知道,必然是有規模相當大的軍隊正在朝著這裡行軍。
王緯覺得自己的兩腿有些發軟,他靠在城垛上,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確定是梁軍嗎?”
“肯定是梁軍。”城牆上的士兵肯定的回答,“從那個方向過來的,不是梁軍還有誰。”
“那你們還在看什麽熱鬧啊?”王緯猛然站直了身子,跺著腳急迫的嚷嚷起來,“快,快做好守城準備啊!”
梁軍已然兵臨城下了,而王緯翹首期盼的魏軍依舊不見蹤影,這讓他變成了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想著乾脆投降算了,可現在魏軍還沒到,後面鹿死誰手還不一定;想著堅守下去,可萬一梁軍開始攻城,而魏軍的援兵一直沒到,難不成自己真的還要以身殉國?
心中的不安,讓王緯總是忍不住跑去城頭,想親眼看看情況。
梁軍在城外扎營了。他們伐木結柵,圈下好大一塊地來,裡面大大小小的帳篷林立。王緯問自己身邊的武將,“你看看他們的帳篷,估算他們能有多少人馬?”
武將大致點了點,回答道,“應該有兩萬左右。”
“兩萬?”王緯皺起了眉頭,“恐怕這只是前鋒吧,你們看,後面依舊煙塵滾滾,大軍肯定在趕過來。”
夕陽西下了,梁軍開始埋鍋造飯。營地裡升騰起一股股煙柱,飄來陣陣米飯的香氣。
王緯又來到城頭觀察,“你們看看,這做飯的炊煙,是要做多少人的飯食啊?”
士兵們仔細打量了一陣,估算著說,“一鍋造十人飯,這裡怕是有四五萬人啊!”
聽到士兵的估算,王緯感覺自己一陣陣頭暈,他扶著自己的腦袋,喃喃低語著,“人數又多了嗎?看來在不斷的增兵啊……”
“晚上你們可得把眼睛瞪大了,別偷懶打瞌睡,被梁軍鑽了空子!”王緯朝著城牆上值守的衛兵們大聲吼道。
結果這一晚,王緯一點也沒有睡踏實,他總是忍不住豎起耳朵,留意著一切動靜,稍微一些響動,便會驚醒過來。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王緯又急匆匆的跑到城頭上。
“怎麽樣,昨晚沒什麽事吧?”他急急的向士兵們問道。
“昨晚沒事。”士兵回答,“不過梁軍好像在打造攻城器械了……”
王緯聞言,忙從城垛探出身子,朝梁軍的營地處望過去。
只見在梁軍的營地前面,梁軍的士兵們正在忙前忙後,他們砍來許多樹木和粗大的竹子,工匠們正在拿著各式工具,將這些木頭竹子改成需要的式樣大小,最後的目的,肯定是要把這些組裝成衝車、井欄、雲梯等等攻城所用的器具。
“梁……梁軍要……要攻城了嗎?”王緯的舌頭變得不利索起來。
“這些器械,起碼還要兩三天才能組裝完畢。”他身旁的武將建議道,“不如我們趁梁軍不備,突然殺出去,一把火燒了這些東西。”
“不可冒失!”王緯急忙阻止,“你想想,梁軍為什麽要大張旗鼓的在營前打造這些器具?會不會就是想引誘我們出去呢?”
“……”武將想了想,低聲回答,“也有這個可能……”
“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吧。”王緯喃喃的說著,又把目光方向梁軍營地後方,“怎麽還有煙塵啊?這梁軍究竟有多少人馬啊?”
“咱們渦陽可是堅城,況且還有援軍即將到來,梁軍肯定不敢掉以輕心,必然會集結大軍前來。”武將思慮著說道,“恐怕現在,他們還沒集結完畢,不停有軍隊到來,所以一直煙塵不斷。”
“梁軍就在渦陽城下集結大軍,可我們的援軍呢?”王緯的語氣帶著一點哭腔,“連影子都沒看到一個!”
“之前那位費將軍不是說,他們是前鋒,大軍不日就到嘛?”
“不日就到……本太守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他們來的那天!”王緯有氣無力的說道,“不日是幾日?現在梁軍兵臨城下,那位費將軍現在哪裡?該不會已經做了梁軍刀下之鬼了吧……”
“那, 太守,咱們該怎麽辦啊?”那武將也有些慌神了。
“還能怎麽辦,靜觀其變吧……隻盼援軍能早些到來,祈求菩薩保佑吧……”
從城頭下來,王緯果然徑直前往了渦陽城中的寺廟,虔誠的祈禱去了。
傍晚的時候,真的有一支大軍抵達了渦陽,不過並不是王緯日夜期盼的魏軍,而是韋洵帶著軍隊,前來與陳慶之會合了。
看來祈禱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這一夜,對渦陽太守王緯來說,將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已經過了半夜了,王緯依舊輾轉反側,心中的焦慮和他的黑眼圈與日俱增。
“太守,太守?”門外傳來幾聲呼喚。
“什麽事?”王緯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句。
“剛剛有信使潛入城裡,要面見太守。”
王緯一骨碌坐了起來,他的心跳開始加速,援軍、是援軍的消息嗎?
他鞋都顧不上穿,赤著腳快跑過起打開門,“快,信使在哪裡?”
一名全身黑衣的人上前一步,拱手對王緯說道,“王太守,小的奉命前來告知太守,大軍很快便到,前鋒已經接近駝澗,請太守務必堅守待援。”
“已經快到駝澗了?”王緯驚喜的說道,“那離渦陽僅有四五十裡的距離啦!”
王緯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援軍已經近在咫尺,至少在短時間內,自己不用再提心吊膽了。
送走了信使,王緯重新躺到榻上。這後半夜,是王緯這輩子睡得最踏實的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