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和煦溫暖,伴著絲絲清風,讓人的心情也跟著舒爽起來。隊伍開始朝義興軍營出發了,陳慶之、宋景休、徐晉和惠澤四人,向大家辭別後,輕裝簡行,踏上了尋訪那位江左小甘寧的道路。
四人沿著長江,一路往西南而行。沿途風清氣爽,鳥語花香,若朝著江面眺望出去,更是水天一色,長江的壯闊傲然展現在世人的面前,任何人面對這滔滔的江水,都會忍不住發出由衷的感慨。
陳慶之原本有些鬱鬱的心情,也慢慢舒展開了,四人一路有說有笑,在宋景休的引領下,朝著此行的目的地而去。
從離開建康那天起,走了有足足五天的路程。在道路的遠端,一座看起來有些規模的鎮子赫然出現在眾人的視線內。
宋景休指著那鎮子,高興的對大家說,“看,前面就是甘嘯錕他們的據點了!”
惠澤以手遮蔭,仔細朝前面打量著說,“這看起來就是一座城鎮啊,哪裡像是江賊的據點?”
“確實算是座城鎮。”宋景休解釋道,“雖然是江賊,可也都有妻子家人,隨著不斷有走投無路的人們來投奔,原來只是一個小破村,慢慢的就擴張成一個小鎮。而且他們搶來的貨物,也要變成錢糧才行,所以那甘嘯錕,便就在這鎮中辦起了邸店,明碼標價,販賣搶來的貨物,當然價格很是實惠,所以漸漸的,越來越多的客商便來這裡和他做買賣。”
“看來此人不但有勇有謀,還有經營之才啊,難得,難得。”陳慶之忍不住讚歎起來。
“是啊,而且看起來,現在是越來越風生水起了啊,這鎮子比我當年看到的,又大了不少啊!”宋景休也讚歎著說。
“宋兄,我對這位小甘寧,可是越來越有興趣了。咱們趕快去求見吧。”
“好,走吧!”
四人催起馬匹,朝著那鎮子奔馳而去。
到了鎮口,只見一座高高的牌樓立在面前,上面刻著三個碩大醒目的朱紅色大字——錦帆鎮。
牌樓下面,有七八名手持長槍,腰挎鋼刀,身穿鎧甲的士兵,正肅然而立,凌厲的眼神密切關注著從牌樓下進進出出鎮子的人們。
陳慶之他們也下了馬,牽著馬步行進了鎮子。
“這些衛兵居然不盤查我們嗎?”走過了牌樓,徐晉忍不住回頭望了幾眼那些士兵,有些疑惑的向宋景休詢問。
“開門做生意,只要不在這裡鬧事,我想這些士兵不會管我們的。”宋景休笑著說道。
鎮裡的人群熙熙攘攘,顯得很是熱鬧。街道兩旁有不少的門店賣著茶水飯食,路旁還有許多攤販,叫賣著各種各樣的蔬菜水果、小吃、手工藝品等。偶爾還會看到一隊士兵,排著齊整的隊列巡邏,維護著這裡的秩序。
大家邊走邊看,陳慶之再次忍不住讚歎起來,“真是想不到,一群江賊,居然能將這塊小天地治理得如此井然有序,欣欣向榮,讓人不得不佩服啊!”
“是啊,剛才小僧甚至看到了一座佛堂,實在讓人不敢相信,治理著這裡的居然是江賊……”惠澤也驚歎的說道。
“宋兄,我們應該去哪裡找那位小甘寧啊?”陳慶之有些迫不及待了,“真想早些見識見識這位豪傑的風采!”
“甘嘯錕平日裡要麽在水寨,要麽在邸店裡。我們先去邸店看看吧。”
宋景休所說的邸店靠近江邊,是一座頗具規模的建築,兩層的閣樓,寬闊的大堂,客房、倉庫等一應俱全,
江邊更是建了一座碼頭,顯然是為了方便邸店貨物的進出。 進了邸店,裡面的環境雖然不及建康朱雀棧的氣派堂皇,但人氣卻也不差。裡面人頭攢動,大呼小叫聲此起彼伏,看起來個個都很激動,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見四人站在門口,一個跑堂的過來熱情的招呼道,“四位客官快些請,還有一會兒就要開始了!”
“什麽開始了?”徐晉不解的詢問道。
跑堂皺起了眉頭,“你們不是商家嗎?不知道這裡是什麽地方,跑來幹什麽?”
陳慶之忙解釋道,“我們不是商家,我們來這裡,是想求見江左小甘寧。”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跑堂開始警惕起來,上下打量起面前這四個人。
宋景休上前一步,抱拳拱手對跑堂說道,“在下叫宋景休,與甘頭領是舊識。若他在此的話,還請小哥幫忙通稟一聲。”
跑堂上上下下看了四人一會,將信將疑的說道,“你們在這裡等待,不要隨便走到。”說完便轉身朝後堂跑去。
不一會的功夫,跑堂忙不迭的跑了回來。到宋景休跟前,不停的作揖,急急的說道,“小的有眼無珠,不知宋大爺是統領的故交,多有得罪……”
“小哥,不用這樣,你也沒得罪我們什麽。”宋景休笑著製止了跑堂繼續作揖,“你們統領在哪裡?領我們去見他吧。”
“諸位請稍候。”跑堂喘了口氣說道,“采辦會馬上就要開始了,統領每次都是親自主持,暫時無法分身。諸位請隨小的來,先歇息歇息,等忙完了,統領自會與諸位相見。”
於是,跑堂帶著陳慶之等四人,來到二樓一間正對樓下大堂的雅室,並奉上了熱茶和各式的糕點,“諸位請慢用,等統領忙完了,小的自會來稟報。”
跑堂走後,陳慶之來到門口,望著下面大堂裡攢動的人頭,有些驚訝的問道,“下面這些人都是商家嗎?這可有好幾十人呐!”
“照剛才跑堂的話來看,應該都是商家。”宋景休走過來,也倚門而望,“想不到,幾年不見,甘嘯錕的動靜是搞得越來越大了啊。”
“這可是塊肥肉啊,當地官府能不眼饞?”陳慶之有些不可置信。
“這就只能問他了,他敢這樣明目張膽,也許暗地裡有些交易吧。”
“陳大哥,宋大哥,這些糕點很好吃啊,你們也快來嘗嘗!”徐晉和惠澤的興趣已經完全被糕點吸引住了,兩人擼起袖子,大快朵頤,將嘴巴塞得滿滿當當的。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了三聲厚沉的銅鑼聲。原本喧鬧的大堂立刻安靜了下來。
“是甘嘯錕來了嗎?”倚在門口的陳慶之精神一振,有些激動的說道。
一名身穿錦袍的男人從後堂出來,徑直走到大堂最裡側的高台上。
“子雲,那就是甘嘯錕!”宋景休指著這個穿錦袍的人,對陳慶之介紹道。
陳慶之仔細打量起來——甘嘯錕皮膚白皙,五官長得頗為秀氣,怎麽看都不會和長江上凶悍的江賊聯系起來,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在身後,頭頂上戴著一頂做工精美的發冠,發冠上插著兩隻尺余長的雉翎,顯得英氣不凡。
而他身上穿的這件錦袍,顯然也是價值不菲,上面以金絲彩線刺繡著大團的祥雲及花卉的圖案;腰上系著一條玉帶,玉帶上墜著一圈核桃大小的銀鈴,隨著步伐走動,發出清脆的沙沙聲,很是好聽。
跟著甘嘯錕後面的,還有四個同樣身穿錦袍的人,看來應該是他的貼身侍衛。
“這小甘寧的裝扮,竟然如此浮誇。”陳慶之忍不住輕聲說道。
“甘嘯錕就是有這個毛病,喜好浮華之氣。”宋景休笑著答道。
“諸位貴客!”甘嘯錕開口說話了,“今日的采買會,還是老規矩,一口價,不還價。稍後貨物會一一陳列出來,同時會標出價格和數量,諸位可以自行采買,賣完為止!”
說完,拍了幾下手,一隊跑堂抬著各式貨物,從後堂魚貫而出,然後擺放在台前。
陳慶之看了一下,貨物可謂是琳琅滿目,不但有各式綾羅綢緞,還有很多做工精美的手工器皿,金銀玉器,香料珠寶等等。
商家們一擁而上,挑選著自己中意的貨品。
七八名專事記錄的手下,不停在各自的簿子上寫寫畫畫,記錄著每件貨品的成交情況。
陳慶之頗為乍舌的對宋景休說道,“這麽多值錢的貨物,甘嘯錕的買賣做得可夠大啊!”
“樹大招風,”宋景休卻有些憂慮的說道, “這樣下去,怕是會招禍啊……”
“宋兄也有這樣的擔憂嗎?”
宋景休點點頭,言語擔憂的說,“他現在這樣的規模,在這一帶無論官家還是百姓,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然算得上一方豪強,可始終做的是上不得台面的勾當。”
“宋兄是擔心有人會以此做文章,要對甘嘯錕不利?”
“子雲,你剛才也看了那些貨物,光一次采買,你知道這些會值多少錢嗎?這麽多年下來,恐怕會有不少人,覬覦著這筆財富吧……”
“打他主意的人肯定會有,但你看他,生意做得如此興旺,應該也不會被別人輕易算計的。”
“有人打主意又怎麽樣。”徐晉嘴裡嚼著糕點,嘟嘟囔囔的插話道,“我們不是來招攬他了嘛,只要他加入我們,那些錢財不就變成我們的了嘛。”
“呵呵,你這話說得,倒像是我們在打他的錢財的主意了。”陳慶之笑著打趣道。
“若能成功招攬甘嘯錕,對我們來說,無論是軍力還是財力,確實是大有助益。”宋景休認真的說道。
“可看了他這架勢,咱們想招攬他,怕是沒那名容易啊。”陳慶之提出了問題,“讓他放下這有錢有勢的日子,跟咱們去戰場上拚命?”
“這個確實有些惱火啊。”宋景休歎了口氣,“我是真沒想到,他如今居然做得這麽風生水起,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開口呐。”
正說著話,剛才那名跑堂小哥來了,“諸位,統領讓小的來帶你們去後面花園,統領在那裡設宴款待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