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看著地頭一絲不苟的擇菜的苗苗,原本還沒自己大腿的高小丫頭一轉眼,都要考大學了!
一身黑色的羽絨服,淺藍色緊身牛仔褲,讓她的身材被勾勒的凹凸有致,加上農村少見的白皙的臉龐,烏黑油亮的搭在前胸的馬尾辮,讓她看起來根本不像個農村女孩。
相比較起來,哪怕是高青這個在市裡混了三年之後就到超市的沒怎麽吃苦受累的妹妹,,不管是膚色還是容顏,都要差了一大截。
山虎叔以前就靠著那幾畝地生活,家裡可著實不富裕。但是,就算這樣,這丫頭小時候也很少有機會跟著下地忙活。
很多時候,她都是跟著爺爺奶奶在大壩上看水庫,享受著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雙重寵愛,這在村裡絕對是絕無僅有的獨一份。
重男輕女的習俗,在農村可是相當的根深蒂固。她家裡也不是沒有男孩,沒記錯的話,她哥哥也隻比大了不到兩歲罷了。
可是,兩人的待遇,那絕對是天差地別。以至於,王壯那小子沒少哭哭啼啼的說是自己不是他爸媽親生的,是撿來的野孩子。
忽然,一個記憶從腦海裡冒出來。
當初似乎是山虎嬸難產,被送到了縣醫院。等回來的時候,跟著去的人似乎說過,好像山虎嬸的孩子沒救過來,隻保住了大人。
可是,王苗這丫頭是怎麽回事?
幸虧他是被神眷顧,擁有金手指的人。腦海深處的模糊記憶很快就清晰起來,讓他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原來,這個孩子是二大爺不知道從哪裡抱來的,連山虎叔他們兩口子都不知道孩子的來歷,除了老爺子也沒人知道這孩子到底從哪來的。
傳言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二大爺的聲望在村裡那不是說說的。老爺子當時沉著臉找了幾個人說了一些什麽,村裡很快就平靜了。
說起來,二大爺這人可是村裡為數不多的建國前就參軍入伍的老人。村裡人的參軍熱情,也正是因為老爺子的存在才慢慢興起來的。
王峰記得小時候聽老人靠牆跟嘮閑嗑的時候說起過,當初十六歲的小蘿卜頭王狗蛋,是跟著從村外路過的部隊偷偷跑的。
他家裡人都不知道他去了部隊,知道他在部隊立了功,人家來送喜報的時候,家裡人才知道失蹤多年的王狗蛋改名王建國,參軍入伍了。
過了十多年,建國都好幾年了,王建國同志才帶著老婆還有兒子回了村子。當時他自己說是退伍轉業了,以後就留在村裡不走了。
可讓人奇怪的是,他剛回來那兩年,不時的就有小吉普車開進村子,提著大包小包的人來看他。
這種事情,一直到過了兩三年才漸漸沒有了。王建國也徹底成為了村裡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唯一比別人厲害點的就是因為他是黨員,當過兵,立過功。所以,村支書的位置一直在他屁股底下做了幾十年。
現在想想,還有更奇怪的事。王峰記得小時候,這老爺子沒到冬天農閑的時候,就會獨自一人消失一段時間。
有時候是一個多星期,有時候是半個多月,一個月,甚至有一次,剛入冬就離開了村子,到臘月年根底下才回來。
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那是因為,每次他回來總會帶些村子裡很難見到的零食。什麽奶糖啊,各種的點心,水果,還有一些肉食。
什麽烤鴨,燒雞,鹵牛肉,雞爪,豬蹄等等,那個時候,王峰最高興的事就是跟著高貴這個厚臉皮的家夥兒去二大爺家裡掃蕩。
是的,這詞還是從二大爺嘴裡親口說出來的。每次他倆過去,二大爺家裡的新鮮玩意兒總會被一掃而光,弄得前幾天看到田壯他還網不了跟自己埋怨兩句。
那是我爺爺好不?
是啊,那是人家爺爺,他倆憑啥沒事老跑人家吃吃喝喝,連吃帶拿啊?到現在,王峰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這事,想了這麽多年,得出的唯一結論就是,可是跟自己還有高貴那個從來未見面的爺爺有關吧!
自己小時候奶奶還活著的時候,說起爺爺總是唉聲歎氣一番,然後看著自己欲言又止,最後卻是守口如瓶,連大伯和老爸都不知道爺爺到底是幹什麽的,什麽時候死的,因為什麽死的。
關於爺爺,只有一個埋了他的一身衣服的衣冠塚,無聲的述說著什麽,可是已經沒人能聽懂了。
返回正題,說起來二大爺的偏心那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就說他年年外出這事,大部分時候都是獨自一人,連兒子都沒跟他出去過。
可是,苗苗到了這個家之後,王峰清楚的記得,在苗苗一兩歲的時候,連著兩年,老爺子出去都是帶著她的。
可他那個親孫子,不管怎麽哭鬧,也絲毫打動不了那爺爺那顆堅定的心。倒是他奶奶比較疼孫子,但是比起苗苗,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直到有一次跟著高貴,看到了他跟自己說過幾次的,老爺子藏在衣櫃最底下的,壓箱底的那幾枚功勳章,王峰才第一次意識到了二大爺的不凡。
一枚一等功,兩枚二等功,兩枚三等功,這都是建國前頒發的。最關鍵的,頒發的單位那裡清楚的蓋著統帥部的大印。
這可是建國前的最高領導機構,軍事政治,經濟,外交,民生,所有的一切都由統帥部做做中的決定。
當時二大爺才多大歲數?剛參軍幾年啊?怎麽會這麽容易就立了這麽多功勞啊?特別是那個一等功?作為一名曾經的軍官,王峰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了。
更讓他摸不著頭腦的是,二大爺還有兩枚二級獨立勳章,兩枚二級解放勳章,一枚三級解放勳章,這明顯不是一個人應該有的。
也不可能這些不同功勳的勳章發給一個人啊!
可沒等他們倆打開那些小本本,看看到底這是誰的勳章,二大爺就出現了。然後一手拎著一隻耳朵就把他倆給提溜出了屋。
現在想起來,太遺憾了,要是當時看到了小本本上的人名,也許就能解開二大爺的身份之謎了。
也許還可能揭開圍繞在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爺爺的身份之謎,只是,這一切都隨著當時二大爺的突然出現化為了泡影。
爺幾個一通忙活,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飯菜都弄了個差不多的時候,田壯也拎著兩塊豆腐跑來混飯吃了。
“老遠就看到這車停在這裡,我一想肯定又是你倆跑我爺爺這裡混飯吃來了。”
人還沒進來,田壯的聲音就先傳了進來。隨著門簾被從外面挑起,一股由此刺骨的寒風呼嘯著衝了進來。
這孩子穿了一件不知道多少年的棉大衣,腳下一雙他媽自己做的棉布鞋,理了一個小平頭的腦袋上帶著一定毛線手工織的帽子,只露出嘴巴和眼睛在外面。
“哥!你回來啦?”
苗苗興奮起身,小跑兩步,緊緊抱著田壯的一條胳膊不撒手。原本一臉抱怨的田壯霎時變了顏色,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一邊把手裡的豆腐交給過來打招呼的王峰。
之後,從兜裡掏出來一把棒棒糖,寵愛的塞到妹妹手裡。
“看看,哥給你買的棒棒糖,好幾種口味呢,夠你吃幾天了!”
“嗯,謝謝哥!”
原本一副董事能乾,跟個小大人似的苗苗,這一刻,在哥哥身邊,徹底變回了一個享受著哥哥寵愛的小姑娘。
“你來的可真是時候,我們剛要準備吃飯,你就聞著味跑來了。”高貴不滿地嘀咕著,一點沒覺得這是在人家爺爺家裡。
“這是我爺爺家好不?你這個外人該去哪去哪!”
看著兩人照例開始吵吵起來,王峰搖搖頭,轉身揭開鍋蓋,把兩塊豆腐切成小塊扔進大鍋裡。
過了十多分鍾, 兩人不僅沒停止的跡象,反而像是吵出了火氣,開始互相揭短的喝罵起來,露胳膊挽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節奏。
“行了,都別鬥嘴了,趕緊的收拾桌子,準備吃飯!”
二大爺好笑著看著他倆說道,然後就拉著孫女進了屋。
沒一會兒,一張桌子就被放在燒的熱乎乎的火炕上。幾個小涼菜,一條糖醋的鯉魚,還有一盆被燉的稀爛的鯽魚就上了桌。
“你們先吃著,我把大魚盛出來。”
“大哥,我幫你!”
苗苗捂著嘴,笑的小臉通紅的跟著王峰回了廚房。不一會熱就又跟著端著一個大盆的王峰身後進了屋。
眾人找位置坐好之後,苗苗拿起酒瓶給幾個哥哥和爺爺倒上酒,就眼巴巴的看著爺爺,等著爺爺發話。
“都沒外人,你吃你的。”說完,老爺子端起酒杯自己先喝了一口。
“嗯,這酒喝順口了,快喝沒了,回頭再給搬幾箱過來。”
這是跟王峰說的,這酒就是他名下那個酒廠自己生產的,目前也只在本地銷售,因為質優價廉,很適合當地人的口味,倒也相當的暢銷。
“行,明天我就讓他們給您送幾箱過來。”
“讓小張沒事也過來,我就願意聽他講這酒裡面的道道。”
王峰知道小張就是酒廠的總工張工,國家級釀酒師,之所以不是技師,完全是那老爺子自己沒那個興趣。
要知道,評審委員會裡,就有三個得管他叫師叔的!最大牌的,那見了他也得老老實實喊聲張老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