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少女離去，萊維的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有意思，”他自言自語道，“發生了這種事，不是去找克利夫大師兄，而是來我嗎?果然……你也是我的同類啊。”

　年輕的死靈師在房間裡踱著步。

　“我不認識的，真正的第六使徒嗎?也好……”

　“……就讓我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吧。一位‘黑之使徒’的消失……有趣。”

　

　遠方。

　五國聯盟，奧卡德軍的營帳內。

　梅麗雅醒來的時候，臉上隱隱有著淚痕。

　仿佛自己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夢境裡的一切自己都記不得了，然而那一定是一個幸福的夢，只是結局有些哀傷。

　是睡眠不足的關系嗎，梅麗雅感到輕微的頭疼。

　她用手摁著自己的額頭，“回憶”漸漸湧上腦海。

　因為約蘭塔地區的災難，梅麗雅以領主的身份向尼古拉斯議長提出請辭。議長駁回了她的請求，而是命令她在處理好領地的善後事宜後，繼續以奧卡德將領的身份前往五國聯盟報道。

　正巧，一位梅麗雅舊識的教廷大人物也要去往五國聯盟的奧卡德軍中，處理一些政治“調停”的工作。

　於是，昨夜，在她的邀請下，兩人一起通過法師的傳送門來到了五國聯盟的安奎爾王國都城。

　“唔……”

　雖然王都已經被攻破，但大多數將士仍舊在城外扎營，秋毫無犯。不遠的地方，和梅麗雅同住一個營帳的莉潔正在輕輕的打著小鼾。

　看來自己是擺脫不了這種境遇了，梅麗雅苦惱的想。內戰結束後她不知多少次提出轉而擔任文職，但奧卡德軍的大將們堅決不同意。在他們看來，只要這位集美貌、謀略、強運和膽魄為一身的姑娘擔當副將，勝利便是手到擒來的事。

　而梅麗雅本人對此著實不能苟同。美在戰場上不如說是負擔;論軍略，自己也不是專業軍師;運氣，的確自己的運氣似乎比一般人稍微好一點沒錯啦，可運氣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誰又能保證不會在關鍵時候突然用光呢?

　最後，不提膽魄，軍人們最重視的武勇，自己更是一點兒也不具備。

　也許父親帕拉梅德斯——當聽到他尚在人世的消息時，梅麗雅簡直不敢相信——以及那位教廷的舊識都可以幫助自己。但看到還在沉睡的莉潔，梅麗雅又把這個想法藏在了心底。

　現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還需要幫助。而且，梅麗雅也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那位遠在黑色浮空城的父親。就讓自己以莉潔副將的身份，再奮鬥一段時日吧。

　只是為何……自己感覺自己，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人，重要的事?

　……

　“莉潔！”

　營帳外傳來的吼聲打斷了梅麗雅的思緒。莉潔也被驚醒，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

　“莉潔！”那男聲吼道，“你醒了嗎?梅麗雅！他們說你也在這裡。馬上——出來見我！”

　莉潔和梅麗雅對視一眼。

　“搞什麽?”兩人不約而同露出疑惑的表情。

　錯不了的。那聲音屬於莉潔的男友，來自教廷的“永恆之血”，尊貴的聖子大人。

　大早上天還沒亮就來闖營。這可不像他啊……

　……

　不只是梅麗雅和莉潔這麽想。

　戰鬥已經告一段落，一大早突然闖進女兵們的駐地大喊大叫，這顯然是……十分失禮的。

　最初，站崗的女兵們還以為他得了什麽緊急軍令。但一分鍾後她們就發現，此人只是陷入了某種異常的激動狀態而已……

　哪怕是尊貴的聖子大人，也不能放任他這般胡鬧。

　於是，便有幾名女兵上前想把他拉開。豈止這位戴著面具的聖子大人力氣奇大，幾個女兵拉了幾下沒拉動，反而被他一揮手全甩了出去，險些摔倒。

　場面更混亂了。一些從營帳裡衝出來的女兵對他怒目而視。就在場面失控之前，穿著便服的梅麗雅和莉潔走了出來。

　“你在做什麽?”莉潔怒道。

　但“永恆之血”魏的眼神卻死死盯著梅麗雅看。就算梅麗雅再怎麽淡定，也被他的目光弄得心裡發毛。莉潔覺得他好像不是在看梅麗雅，而是在看梅麗雅的鬼魂。

　“果真是你，”只聽他喃喃的道，“是梅麗雅沒錯，但又不是我認識的那個。”

　他在說啥?

　“如果你睡迷糊了，”莉潔說，“回去繼續睡。如果你再攪合下去——我就把你捆起來。”

　幾秒鍾的沉默。好像莉潔的話起了點作用，魏的眼神變得稍微溫和了些。

　“對不起，”他深吸一口氣，“是我的錯。”

　他向梅麗雅和莉潔鞠了一躬。莉潔的臉色也稍稍緩和下來。

　“我有十分要緊的事，希望谘詢梅麗雅小姐。等……”

　“我和梅麗雅還有軍務要處理，”莉潔覺得自己也必須樹立點威信，免得他得寸進尺，“是機密嗎?不是，就在這裡問。”

　“莉潔……”梅麗雅連給莉潔使眼色，但莉潔全然沒看見。

　魏看了看四周。周圍的女兵正在用奇怪的眼神望著他。

　“那我就問了……”最後魏還是開了口，他看出來了，他是不能甩開莉潔單獨問梅麗雅問題的。

　“請講?”梅麗雅禮貌的說。

　“請問教廷現任的聖女……是哪一位?”

　“哈……?”莉潔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怎麽會問出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是尊敬的赫恩小姐。”梅麗雅猶豫了一下，誠實的答道。

　“那麽您認識這位叫‘赫恩’的小姐嗎?”魏竭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

　不，這不符合自己的記憶……教廷的聖女，明明就是……

　“我認識。”梅麗雅乾脆的回答。她小時候和父親以及其他法師們生活在一起，她明白，一旦一個睿智的施法者開始做出奇怪的舉動，那多半是有什麽自己不知道事情發生了。

　“這位和赫恩小姐，是和我並列的，教廷的聖女，對嗎?”魏低沉的問，“最近幾年，她先於我加入這教廷?”

　“人家赫恩小姐也在這軍營裡，”莉潔怒氣衝衝，“你這是怎麽啦，連自己的同事都不認識?你怎麽不直接去問她?”

　“教廷的聖女大人只有赫恩小姐一人，”梅麗雅打斷了莉潔的嚷嚷，平靜的回答道，“尊敬的聖子大人，我不是教廷的人，但在我的印象裡，您成為聖子的確在赫恩小姐成為聖女之後。”

　“請問你們之間的關系……?”

　“她是我的舊識，”梅麗雅嚴肅的說，“我和她之間曾存在一些不快。但在她成為聖女之前，我們就將這些不快都化解了。現在，我們是很正常的朋友，就在昨天晚上，她還帶我使用傳送門來到了這裡呢。莉潔，還有很多人都可以為我的話作證。”

　梅麗雅的回答很詳盡。“永恆之血”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才會問這種他早該知道的事，還表現的像是第一次知道的樣子。

　“最後一個問題……”魏的聲音小了下去，“梅麗雅小姐。您沒有在教廷內部，擔任過任何職務，也不能施展任何神術或奧術。對嗎?”

　“我曾經承擔過幾次和教廷有關的任務，”梅麗雅笑了起來，“但內部職務，抱歉，我還沒有那麽大面子同時在聯邦和教會裡兼職。我沒有施展奧術的才能，至於神術，赫恩小姐說過我如果虔誠心足夠，也許會成為優秀的牧師。但是現在，我還不能施展神術。”

　“……”

　一切都了然了。

　如果自己身為“無魂者”的記憶是對的，那麽，其他人的記憶就出了問題。要麽自己又穿越到了一個新的平行世界，要麽整個世界的時間線發生了變動，要麽有人同時篡改了所有人的記憶。

　“抱歉，”魏說，“打擾了。我明白了……忽然問了一些奇怪的問題，真的很對不起。”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現在還沒有弄清是怎麽回事，所以還不能告訴您。請相信我。”

　說完，他就在女兵們的議論紛紛中轉身離去。

　……

　當魏從睡夢中睜開眼睛——和萬裡之外的少女一樣，他也馬上發現了世界的變化。

　今早，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魏在軍營裡，見到了以聖女身份出現的赫恩小姐，以及沒有成為聖女的梅麗雅。

　難以理解。

　但即使無法理解，也必須去努力解明真相。

　在聖女選拔的那一天，梅麗雅沒能成為聖女。而剩下的一切，按照既定的慣性滾滾向前。

　然而……這可能嗎?

　……

　魏心煩意亂的離開。忽然，一個女兵的聲音傳進了他耳朵裡——

　“當然也許是對約蘭塔將軍有什麽企圖……”

　“……?”

　魏心中電光一閃。他本能性的意識到了什麽，停下了腳步。

　一個不可思議的可能性出現在他心頭。

　於是魏回過頭去。

　“不好意思，”他說，“梅麗雅小姐，我聽見別人稱呼您為‘約蘭塔將軍’。那是什麽緣故?據我所知，奧卡德沒有用領地的名字稱呼人的傳統。”

　“也許您不記得了，”雖然對問題感到莫名其妙，梅麗雅還是盡可能禮貌的做了回答，“那場可怕的戰爭結束後，議長大人封我為約蘭塔鎮將的同時，親自為我賜姓‘約蘭塔’。”

　賜姓“約蘭塔”?

　這和自己知道的不同。

　梅麗雅的確隱瞞了自己“帕拉梅德斯”的姓氏。可在魏的記憶中，在奧卡德期間，她用的名字一直是“梅麗雅??歌特”。她以歌特這個姓氏，來紀念那位和她相隔萬水千山，相互不知道對方身在何處的男友。

　難道?

　魏的腦海裡，浮現出約翰??歌特的臉。那個自己全力以赴，仍舊無法戰勝的男人。

　梅麗雅和歌特的關系也變得不同了嗎?

　“那過去呢?”魏追問，“議長大人賜姓之前呢?”

　“呃……”梅麗雅不知魏究竟在關注什麽，“我那時用的我的娘家姓作為假姓，我很久沒……”

　果然。魏心中了然。梅麗雅果真不記得自己使用過歌特的姓氏了。但是，還必須最後確認這一點。

　“最後一個問題。您認識一位叫約翰??歌特的男人嗎?”

　“……”

　聽到這個名字，梅麗雅心中忽地一緊。不知為何，她心底對這陌生的名字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可，不認識就是不認識。

　“對不起。我不認識那樣的人。”梅麗雅回答，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我明白了。真的非常感謝您，梅麗雅小姐。”

　我就知道——一切異變都和那些混帳帕拉梅德斯法師脫不開關系！魏恨恨的想。

　現在，把調查的重點放在那位神秘的黑之使徒，約翰??歌特身上。魏相信，只要自己沿著這條線索調查，真相一定會大白。

　……

　此刻魏還不知道……幾個小時後，他去調查歌特的資料時，得到的同樣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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