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昂納德?施密特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一天,自己會和自己最珍愛的夥伴們迎來生離死別。他希望那是在一場史詩般的戰役中,自己像英雄一般的死去,而人們會謳歌這次死亡,就像他們謳歌歷史上那些壯烈犧牲的勇士一樣。
年輕的戰士不是沒想過:也許其他人會趕在自己之前上路。今天,不幸的預感變成了現實。
“莉莎,”望著三具冰冷的屍體,他呢喃道,“愛博。葛布老爺子。”
裡昂拚命告誡自己,殺害三人的凶手也許還在附近窺伺。自己決不能失去冷靜,給敵人可乘之機。可是,當他伸出手去,碰觸到妹妹莉莎那已然滿是血汙的臉龐時,這位在死亡危機面前也從不皺眉的硬漢,還是忍不住跪將下來,淚水奪眶而出。
自己,是為了救助身陷囹圄的同伴,才來到這裡。若因此反讓更多的同伴喪命,自己的所作所為又有什麽意義呢?自己的決心不過一場夢境,自己的行為就仿佛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裡昂很久沒如此徹底的發泄過自己的情緒了。“沙中的雄獅”已經再也克制不住自己。過去,在莉莎,在信賴自己的朋友們面前,裡昂不敢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面。而現在,一半的夥伴已經四散逃走,那個一直在鼓勵著自己的妹妹也已經永遠離自己而去,裡昂終於不用再壓製自己的情感了。
……
許久。
裡昂讓三具屍體平躺在地上,蓋上褐色的毯子。似乎有人試圖這麽做過,但戰鬥的暴風又把屍體連帶毯子一起掀飛了。老葛布身體直到最後都屹立不倒,讓他躺下費了裡昂不少功夫。
愛博的戟,莉莎的刺劍,老葛布的戰錘等三件秘儀兵器都已經不翼而飛。大概是被敵人作為戰利品和功績的證明取走了。
人質自然也是蹤影全無。也許她們藏身在某個氣泡空間中,也許早不在位面監獄裡了。可裡昂並沒有放棄。
“找到了。……向著出口的血跡。有人離開了這一空間。”
發現了至關重要的線索,裡昂對房間裡發生過的事也有了些許推測。恐怕,在眾多人質之中,隱藏著一位秘儀戰士,她展開偷襲,先擊殺了三人中的一人,然後又埋伏在出口處,將匆匆趕來的其他二人分別擊敗。
從地上的血跡來看,對方顯然也已經受傷——
“葛布哈特先生,莉莎,愛博,”裡昂低聲道,“我去了。”
沙灘空間裡,少女盤膝而坐。
她在抓緊一切時間恢復體力。心靈世界裡,小薇則在向少女傳授一系列施展奧術的“常識”。
若是在一年之前,有人對奧卡德第一施法天才維多利婭?道格拉斯小姐說,一個生物既會施展奧術,又能施展秘儀,她一定會對此嗤之以鼻。不過,當少女真的再次施展出了“光亮術”時,小薇也不得不承認,這種隻存在於傳奇戲劇中的生物真的存在,而且就是“她自己”。
幸好,作為“想象力充沛”的奧卡德法師,小薇很快就平複了心情,並對這個事實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作為施法者力量來源的‘雲海’,每個生物都可以呼喚它的力量。但是,同一個靈魂只能呼喚不同力量體系中的一種。‘雲海’絕不會想到,會有一個沒有靈魂的智慧生物,像你,能借助它的力量。】
將“維多利婭”視作擁有兩個意識的生物,雲海明顯對少女和小薇有區別待遇。小薇十分確信自己發動不了少女的“光明之世”,少女卻能把小薇準備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奧術“光亮術”通過完成最後步驟施展出來。將思路著眼於兩人之間的根本性不同:靈魂的有無,小薇對自己的假說頗為滿意。
【說白了就是服務器認證出現了BUG嘍。】少女卻道。
【為什麽你總能用一句聽不懂的話解釋這麽複雜的問題啊!】小薇吐槽。
【安靜點,小薇,】少女卻道,【有人來了。……是敵人。按照我們預定的策略,做好準備。】
將“光明之世”握在手中,少女緩緩的站起身來。
……
走進沙灘空間,裡昂納德?施密特終於發現了自己正在搜尋的獵物。他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十五六歲,一身紅衣,手中拿著一把精致的黑色金邊陽傘,若不是嬌軀上那濃濃的血腥氣,根本無法把這個可愛的女孩子和戰鬥聯系起來。
是她,裡昂心想。她就是擊敗了莉莎、愛博和老葛布的人。裡昂對少女還有印象:她是人質中的一個,在進入位面監獄之前,她還把她的魔法發飾給了莉莎呢。只是當時裡昂並未放在心上。
“那把傘。是你的秘儀兵器嗎,”裡昂說道,“……‘光明之世’?”
“是。”
“偵測法術應該能發現秘儀兵器。你做了什麽?”
“一點小小的藏匿手段,”少女輕撫自己的陽傘,“畢竟我習慣了隱藏。”
一時間,少女產生了一種立即切換成小薇偷襲他的衝動,卻克制住了。和蒼老且浪費了許多體力的老葛布不同,裡昂的精神和體能處在巔峰狀態,他手按刀柄,時刻提防著少女的異動。
“你不知道我們要來?”裡昂問道。
“若是知道,”少女搖頭,“我又如何會孤身迎敵?”
裡昂反而笑了。
“這麽說,莉莎、愛博,葛布哈特先生……我們都被你給戲耍了。”
“我只有一個人,若不是奸猾些,”少女道,“怎麽救出大家?先生,你我易地而處,您也不會選擇硬碰硬吧?”
裡昂仰天長笑。只是那笑容裡滿是悲愴。
“說得好,”裡昂的風衣霍然飄落,露出銀光閃閃的盔甲,“告訴我你的名字。”
“維多利婭。”
“我是裡昂哈特?施密特,”“沙中的雄獅”拔刀出鞘,“告訴我,其他人質在哪?”
少女看了面前的褐發男子一眼。
“誰知道呢,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她嗤笑道,“她們也許躲在監獄的某個空間裡,也許已經被營救到監獄外去了。自己去找找如何?”
可裡昂不為所動。
“我清楚你的想法,”裡昂說,“你以為我不敢對你下殺手。若你是我們能掌控的最後人質,那我的確不敢殺你……”
少女面色微變。
“但你不是,”裡昂的聲音中透著殺意,“即使是我的同伴們也不知道:在我手中,還握著和一件珍貴的,足以讓帝國投鼠忌器的東西。就算你們人質盡皆逃竄,只要這件寶物沒有丟失,以此物為質,我照樣有希望和帝國談判。”
“什麽?”少女心中一驚。她本能性的意識到,裡昂並未撒謊。
“你不需要知道,”裡昂說,“反正你是要死的人。做好心理準備了嗎?‘光明之世’。”
“‘沙漠的雄獅’, ”少女歎息,重甲形態的“極光”再度從身上成型,“恕我直言,你只是想為同伴報仇而已。”
“縱為千夫所指,‘沙之呢喃’也不會還刀入鞘,”裡昂的聲音冰冷,“‘光明之世’……我裡昂納德在此發誓,必將把你斬殺於此。”
“那麽,請允許我提一個要求。”少女說。
裡昂微微錯愕。
“如果這場戰鬥是我贏了,我會告訴全世界,你們不是不堪一擊的秘儀戰士,而是真正雖敗猶榮百折不撓的勇士,”少女低聲道,舉起“光明之世”,“我希望,你也能如此。”
裡昂一愣。
“好,”他說道,反而因自身的衝動感到羞愧,“我便答應你。你死了,我會告訴他們,你是我所見最強的女戰士。現在接招吧,‘光明之世’。”
刀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