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前,一月一日。
授勳儀式結束之後的下午。
帝都,一處偏僻的小酒館裡。
“有趣的計劃,”一身淡紫色連衣裙,氣質清冷脫俗的“冥府之蝶”芙蘭貝爾??馬提亞一邊端詳著坐在對面的少女,一邊用輕輕手指纏繞著自己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可是,這和我,有關嗎?”
少女能通過克利夫聯系到芙蘭貝爾??馬提亞純屬意外之喜。可只有在面對約翰??歌特的時候,芙蘭才會完全卸下她的心防“面具”。
“所以拜托啦,”一身黑衣的少女說道,盡可能保持心平氣和,“我打算偽裝成普通的非法傭兵出去冒險。你是幻術和偽裝方面的專家。有你在……”
“我是喜歡幻術,”芙蘭淡淡的說,“也領導過黑色浮空城內的地下幫會。可那不是非法傭兵團,我的幻術也和偽裝沒什麽關系。”
“你……”少女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她只是在故意消遣你吧……】小薇說。
【我記得她不是這種人啊……】少女悶悶的回復。
“不過,你的那份心意倒是也值得敬佩,”芙蘭雙手托腮,“……我姑且問一問你。你希望我給你什麽幫助呢?”
……看在她肯協助的份上,就不和她計較了。
“你和那類人混的比我多。在他們面前,有什麽要去特別注意的?”
“注意的啊,”芙蘭眨了眨眼,“沒有呢。”
“沒有?”
“恕我直言,維多利婭,”芙蘭說,“你感覺你現在的樣子,像一個非法傭兵嗎?”
“根本不像。”少女無奈的說。
“其實有點像。”這句話是小薇通過少女手指上的幻聲戒指說的。
嗯,僅限於穿這身黑衣的時候。
“啥!”少女大驚。她沒想到小薇的看法竟然會和她不同。
“就是這樣,”芙蘭輕輕的說,“‘正常’來說,你的體格,你的教養,你所有的一切都和那些法外之徒相去甚遠。要知道就算是天生的演員,也無法抹煞那些已經深入骨髓的氣質。你無論再怎麽努力,只要別人眼睛沒壞掉,就可以識破你的偽裝……應該是這樣才對。”
“應該是這樣?”少女奇怪的問。
“也是一般幻術師的看法。聽好了。帕拉梅德斯老師曾經說過……”芙蘭舉起桌子上的酒杯,將其中橙黃色的果酒一飲而盡。
“什麽?”
“他說‘對於大多數人,根本無需用上幻術。因為,大多數人,就是天生的瞎子而已’。”
“……”少女無語。
“單單是打扮,就足夠招致很多誤會了。”芙蘭說。
少女啞然。的確。無論是迪米還是梅麗雅,都是敏銳而見多識廣的人,可在特定局面下,都不約而同把穿成“黑衣人”的自己當成了強盜或可疑人物。
“並不是說,拙劣的偽裝不會被瞧破,”芙蘭說,拇指和食指捏著空空如也的小酒杯晃來晃去,“我認為老師的意思是,與其擔心別人識破自己的偽裝,不如先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只要你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適當的地點,就算你的偽裝何等糟糕,大部分人仍舊不會去留意。而對那些已經起疑的人,再完美的幻術也是毫無用處吧?”
“……連自己也相信自己的謊言,就算這個謊言再如何荒謬,也會有一群人上當,他們自動會在腦子裡幫我自圓其說,”少女歎口氣,“至於我能做的,就是交給運氣。你莫非是這個意思?”
“理解的很快嗎。”芙蘭“吃驚”的說。
“快個毛啊!”少女叫了起來,“相信我,芙蘭,這只是故作高深的廢話!心靈雞湯!”
“我不知道那個心靈雞湯是什麽東西,”芙蘭皺著眉,“但是,維多利婭,你要明白,你將面對的是極為複雜的情況。沒有什麽萬能的建議。如果一定要提出建議的話,就是你可以相信自己就是那個自己扮演的角色。”
“……我明白了。”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自己已經成功的讓迪米和梅麗雅產生了誤會,沒道理就會被其他人識破偽裝。
“這裡是我發明的幾個小法術,”芙蘭說,“你可以抄錄一下。如果你的偽裝被懷疑,隨機應變的時候可能有用。”
……
“十分感謝你,芙蘭,”解決了一樁心事,少女心滿意足的說,“不過,我還有另一個更……具體的問題想問問你。”
“說吧。”芙蘭說。要不是看小薇的確有幻術的天賦,她才懶得和少女講那麽多話呢。
“和那些非法傭兵相處,免不了要動武,”少女說,“可我不想隨便拿出‘光明之世’。在酒吧啊小巷啊之類的地方打架的訣竅,你能教我嗎?”
“哈?”芙蘭第一次露出了“你在逗我嗎”的表情,“這種問題,你去找那兩位公主閣下。”
“我聽說你有一套戰鬥中施法的技巧。你不是說你領導過浮空城的地下幫會嗎?那免不了和人打架,至少看別人打架吧?”
“你怎麽連這種事情都知道……”芙蘭無奈,“好吧。我過去琢磨過低級法師怎麽在肉搏戰中暗藏法術。但那主要是對非施法者隱藏自身法師身份的手段。並不適合你。”
“我是半路出家的秘儀戰士。”少女嘟囔。
“不同於弓術和騎術之類,”芙蘭輕聲道,“即使在技巧上欠缺,你也是帝國數一數二的天才狂戰士……”
“誰說的?”
“約翰。”
“我下次一定掐死他。”少女額頭上浮現青筋。
“聽說你作戰的時候有時會奮不顧身,甚至用血肉之軀迎接對手的攻擊。這是為什麽?”
“……只是‘效率’的考慮罷了,”少女誠實的說,“我的武藝實在是稱不上高明,要把秘儀兵器的戰鬥力發揮到最強,就只有選擇最簡單粗暴的手段才行。如果不能把複雜的局面簡單化,就沒有勝機了呢。”
“因此,才說你是作戰的天才啊。”芙蘭平靜的說。
“……”
“你這樣的天才,”芙蘭說,“又何必求助幻術?你只要聽憑自己的直覺去偽裝、去作戰就好。”
“那只是秘儀兵器的副作用……”
“秘儀兵器有讓使用者精神興奮,並在一定程度上無視痛苦的效果,”芙蘭說,“不過,讓一個新手直接具備硬接刀劍的勇氣和毅力,與其說是‘光明之世’的力量,倒不如說……是你本身天賦驚人。”
“我明白了……”少女似有所動。
“無論你是法師還是文士,現在的你擁有真正戰士的直覺。我見過許多酒吧拳手,相信我,不靠光明之世,你也有機會極為優秀的鬥士,”芙蘭由衷的說,“你是天生的戰士。如何在陷入近戰時悄無聲息施法而避免被對方發現的筆記我可以給你一份,但記住,你能依賴的,只有你自己。”
剛剛你說“下次一定掐死他”的時候,你的眼神,就像一頭髮怒的母狼一樣,芙蘭暗想。
“我明白了,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少女點頭,沒有去接芙蘭的筆記本,“我會按我自己的習慣去做。”
……
少女離去了。
“有趣。”
芙蘭自言自語,然後便消失在座位上。
“兩位……”酒吧老板走進座位,卻驚愕的發現桌旁的兩人已經蹤影不見,“人呢?這個位置剛剛有人的嗎?”
他拾起芙蘭遺留在桌上的銀幣,陷入了持久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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