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抿著嘴唇,陷入了思考。
自己身體的原主,維多利婭?道格拉斯來自奧卡德聯邦。奧卡德聯邦是全大陸面積最大的國家,卻也是種族林立,危機潛藏,各種勢力犬牙交錯的神秘國度。道格拉斯家族是奧卡德聯邦的家族,按理說,自己應該回到“自己”的家人身邊才對.
但少女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否決了這個方案。
失去記憶這種拙劣的借口也就騙騙不明就裡的外人,少女沒有信心能瞞過自己“親生父母”的雙眼。特別是,“自己”的母親伊麗莎白還是一位強大的法師,少女不認為她會發現不了親生女兒維多利婭身上的變化。
哪怕天賦還沒丟,光是自己把所有施法知識都忘了這一點夠糟糕了。
那麽,自己可以選擇的道路就只剩一條了……
“我打算留在這裡,”少女說,“留在埃裡奧斯法權國。如果可以……我還想盡快前往首都。我想,我也許能在那座法師之都得到適當的治療。”
在自己創作的原作中,埃裡奧斯法權國是主角所屬的勢力。和道格拉斯小姐的“故鄉”奧卡德聯邦比起來,法權國國土不大,卻是全世界魔法文明最昌盛的地方。那裡的統治階層幾乎都是法師。
自己不是有頂尖的施法天賦嗎?學習施法技巧?再沒有比法權國更好的地方了!
此外,和一般人印象中的法師不同,埃裡奧斯法權國的法師以遵行善良之道自居,想來應該不會做出太過出格的事。
退一萬步講,自己怎麽說也得和原作主角站在同一方勢力吧?如果家族的人來尋找自己,說不定法權國還能給自己提供一定程度的庇護呢。法權國和聯邦的關系可不怎麽樣。
綺爾維絲和西格的表情顯得都很吃驚。
“你要留在我們法權國?”綺爾維絲忍不住道,“你的口音不像是我們這裡人。”
“你有什麽特別熟悉的地名嗎?”西格也勸道,“你要恢復記憶,最好是去熟悉的地方。”
“不,”少女堅持道,一副倔強的樣子,“我就留在這裡。”
她是真心不想和認識過去的“維多利婭”的人打交道。誰知道維多利婭的母親伊麗莎白?道格拉斯發現寶貝女兒被異界生物奪舍了會做什麽……
“我聽說埃裡奧斯法權國的施法藝術獨步全大陸,”少女誠懇的說,“我相信,這裡一定有人能治療我,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也更喜歡法權國的環境。說不定我還能學幾手奧法的技藝呢。”
綺爾維絲和西格對視一眼。兩人的眼中都有著無奈。
“好吧,”西格說,“既然你堅持,那我也不說什麽了。你是衝著法權國的施法技藝而來……嗯,這座邊境城市十分頹敗,我想,你應該盡快到首都去。”
“聽從您的安排。”少女禮貌的回應。
“這樣,”西格考慮了一下,“每個星期,都會有一支商隊從這裡出發,前往首都……下一支商隊後天就會出發。維多利婭,你是後天就走呢?還是多休息一個星期?”
“我後天就走。”少女說。
遲則生變,她想。
“好的,”西格點頭,“我會幫你聯系那商隊。”
“一切拜托您了。”少女感激道。
“不用謝我,”西格笑道,“隻是,你的身體沒問題嗎?”
少女愣了一下。
自己,是不是表現的有些太過急躁了?
“我想……沒有。
”少女盡可能讓自己的態度顯得自然些。 “那好,”西格說,“你後天就可以出發。不過,我覺得你今天還是最好多休息下。而且……你在叢林裡被發現的時候除了這身衣服以外什麽也沒帶,所以你趕明還得買一些旅行用品。”
少女正想提出這個問題呢。西格能自己說出來,真是幫了她的大忙。
“我沒有錢。”她早就把面子問題拋在一邊了。
“你現在是受‘野薔薇’保護的平民,”西格嚴肅道,“在關於你的診斷報告最後出來前,你的旅費公會可以買單。”
少女心花怒放。這正是她想要的結果!和預想中最好的結果一樣好!
她連起身向西格和綺爾維絲鞠躬行禮:“想不到還要這麽依賴兩位……”
“分內之事而已,”西格滿不在乎的說,“倒是你,真的那麽仰慕埃裡奧斯法權國的施法藝術嗎?”
“當然。”少女答的毫不猶豫。她剛剛有點擔心自己的演技是不是有點浮誇,現在看來自己大概是多慮了。
“那麽,你說說你仰慕的是埃裡奧斯施法藝術的哪一點?”
“呃……”少女一時語塞。她是知道很多埃裡奧斯傳奇法師和天才的名字,但那都不是一個普通女孩該知道的……
西格笑了起來。
“我相信你的記憶真的需要複健……”他說
“‘埃裡奧斯法權國在法術之道上的貢獻,在於埃裡奧斯法師善於將原本神秘、混沌的魔法體系規范化、世俗化。自建國以來,法權國一代又一代的優秀法師建立了一套嚴密的、合乎邏輯的理論系統……’”少女忽道。
西格啞然。
“‘讓新法術的發明和舊法術的改良都走上了一條可控的理性軌道。這些法師還改善了法師教育體制,打破了由單個老師教導學生的傳統教育方法,讓培養新一代法師變得更加容易。’”少女背著手,像一個勤奮的學生似的,終於把她的書背完了。
“你是仰慕……這些?”西格怎舌。
“即使我記不清自己是誰,有關這段文字的記憶仍舊深深刻在我的腦海裡。”少女說。
這套聽起來有點像教育近代化的玩意基本是她寫在書裡的原文。反正這種常識性設定終歸不會有錯……
“這是挺厲害的……”西格仿佛漫不經心的吐槽道,“你讚同埃裡奧斯法師們的觀點,對吧?”
“這有什麽錯嗎?”少女說,“技術總歸是越容易學,越多人掌控越好……呃。”
少女這句條件反射的話剛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魯莽了些?似乎西格在和自己聊一個頗有爭議的話題。
幸好西格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結下去。
“我想也是,”他乾淨利索的說,“好了,話也說的夠多了。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我想,你還是盡早上去休息吧。我會……讓綺爾維絲給你拿一些吃的。”
雖然還想從西格嘴裡套出更多的情報,但少女找不到反駁西格的理由。硬要繼續談論的話,對方說不定會起疑。她隻得再次向兩人行禮,然後緩步走上樓梯,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綺爾維絲目送少女離去。她的眼睛裡閃爍著擔憂。
“西格,”確認少女已經聽不到自己的話了,綺爾維絲憂心忡忡的說,“她……”
“我確定,”西格喃喃道,“雖然名字和相貌都一模一樣,但這個女孩的確不是那個奧卡德聯邦的天才法師維多利婭?道格拉斯,至少精神上不是。”
“那,她是確實失去記憶了?”
“我看也不像,”西格說,“她的腦子很清楚,還和我耍小聰明……哪裡像是失去記憶的樣子?不過,我也很難相信世界上會有兩個相貌如此相似的人。在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前,我們也隻有相信她的話了。”
“你那麽肯定她不是維多利婭?道格拉斯……?你知道她沒在對我們撒謊……?”
“當然。 ”
西格堅決的說:“和法權國相反,奧卡德聯邦的前輩法師崇尚神秘。對於他們來說,將法術理論體系化是如此愚不可及而惹人生厭。在奧卡德聯邦的法師們看來,世間萬物就像一團變化無端的活火,隻有沒有靈魂的泥雕木塑才會妄圖用一成不變的理論去把握它。”
西格頓了頓:“道格拉斯家族更是如此,‘愚人錯將瞬息作為永恆,而真正的永恆存在於永恆與瞬息的間歇之中’,這是他們家族的箴言……即使是那個維多利婭的母親伊麗莎白,致力於世俗事務,也不敢公然質疑祖先的準則。據我所知,她寫過許多神秘主義的詩歌。”
“那麽說……”
“我確信她不記得傭兵公會的常識,可她卻又把法權國的理念背的滾瓜爛熟。真正的維多利婭?道格拉斯絕不會如此。就算年輕的她讚同法權國的觀念,也不會沒有一點猜忌。我想,剛剛和我們交談這位‘維多利婭’,是真心想從法權國得到幫助。”
綺爾維絲有些羞愧:“我們那麽欺騙她,是不是不太好?”
西格聳肩:“她多半也沒對我們說完全真話。如果她真的是精神上出現問題的維多利婭?道格拉斯……法權國能得到她是求之不得的事。不管怎樣,兩大國度的關系現在如此惡劣,我等‘野薔薇’隻要盡到義務,遵從她的請求,將她安然送到那座法師之都即可。”
綺爾維絲沉默不語。傭兵公會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