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打了個呵欠。
大小姐們並不願意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性新兵們在一起訓練。傑西卡和她叔叔一商量,乾脆把訓練地點直接改在了恩戈爾莊園內。少女起初完全不能理解傑西卡的熱情:但看到每個女孩都繳納了兩金幣的訓練費,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這大概也是一種雙贏吧,少女悶悶的想。她不清楚軍方最後能拿到多少,但據她的猜測,傑西卡至少能拿到其中一半。一筆好買賣,她想。
說起來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少女心想。在地球上,是要過平安夜的日子。雲上的歷法和地球不同,一年十二個月,每個月都是三十天,每六年有一個閏月。
少女已經向迪米告知了大小姐們在恩戈爾莊園接受訓練的事,而迪米也似乎真的表現出了興趣。他向少女承諾,只要將來一有時間,就和少女一起去莊園看看。維克托的表現就要冷淡許多,看起來老師的死對他打擊的確很大。不過他也承諾有空會去瞅瞅。
【你,就這麽看著?】意識世界裡的小薇吐槽。
地點是莊園的演武場。在教官們的指揮下,大小姐們正在揮汗如雨的做著蹲起運動。而少女卻和傑西卡一起,坐在不遠處的石階上,愜意的看著其他人訓練。少女甚至撐起了自己的“光明之世”,一副享受的模樣。
【我能怎麽辦?】少女一副“我也很絕望呀”的表情,【“完美身軀”讓我的體能超乎常人。一下子就會暴露的。】
而且我不知道這樣的訓練有什麽用,少女想。大概是軍隊的教官們想給這些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一個下馬威?
【至少她們沒有人放棄。】小薇說。
【這才不到一個小時,】少女堅定的說,【馬上就會有的。除非……】
少女忽然停了下來。
“腳步聲?”
“完美身軀”賦予少女的並不僅僅有強大的身體素質,還有敏銳的感官。即使訓練場一片嘈雜,她仍舊清晰的聽到了,從遠處響起的,那異樣的聲響。她秀眉微蹙。
至少有十幾個人……少女努力的分辨著,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卻行動的十分整齊……正在向著自己所在的地方靠近……就像是在……
【小薇。】
【什麽?】
【我們……可能有麻煩了。】少女冷靜的說。
……
“你們……”看著一群不速之客闖入,帶隊的教官正要呵斥,卻一眼望見了帶頭的威廉?恩戈爾。
“威廉少爺?”蓄著八字胡的中年教官奇道。他是一位雲海初級的秘儀戰士。他原本是恩戈爾家族的衛兵,後來覺醒了秘儀能力,才進入軍隊擔任教官。多年的習慣仍舊讓他稱呼恩戈爾家族的成員“老爺”和“少爺。”
威廉卻不說話。
“這裡沒你的事了。”裡昂?施密特說道。
刀光,閃爍。
教官瞪大眸子。這是怎麽了……?
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教官的腦袋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意識消逝的最後一刻,他看見了自己正在冒血的軀體。
教官的頭顱掉在演武場乾燥的沙地上。
地面被教官的鮮血染紅了。飛濺的血沫甚至濺到了最近的女孩子身上。直到死亡的瞬間,教官的眼睛仍舊睜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
訓練場上頓時響起一片女性的悲鳴。
“安靜!”裡昂喊道,“反抗者,死!”
大部分人立即不敢吭聲了——只是發出一種混雜著喘氣的嗚咽聲。裡昂也懶得管她們。
“站在一起。”眾秘儀戰士之中,愛博主動站出來,幫裡昂攬下了“髒活”。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把三叉戟,刃上隱隱有藍色電光。看著大小姐們的乖乖的執行了命令,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個方向的少女與傑西卡。兩人早已站了起來,都是面色鐵青。
“過來,”愛博說,褐色的頭髮在風中飄動,“待在一起。如果你們想死——我倒是可以讓你們選擇一種死法。我們這兒有十種不同屬性的秘儀兵器……”
“夠了,”裡昂搖頭,製止了愛博的威脅,“小姐們,按他說的做。我不想對女性動粗。”
少女和傑西卡一步一步向著其他人的方向走去。少女手中仍舊拿著“光明之世”:但此刻眾人仍舊隻把它當成普通的陽傘而已。
“已經探查過,”尾隨而來的戴維?薩厄爾法師說道,“她們身上,只有這兩人有法術波動。”薩厄爾向著少女和傑西卡一指。
“交出身上的魔法物品,否則就死。”愛博再次揚起自己手中的三叉戟。
傑西卡一咬牙。她把自己的手鐲扔在地上。
“這是我父親給我的。”她說。這手鐲附帶了“飛行”“隱身”和“護盾”三大法術,是父親哈恩伯爵留給她的保命寶物。但是對面明顯有不止一位秘儀戰士還有法師,傑西卡實在沒把握憑著這點手段從敵人面前逃走。
“傑西卡?哈恩……”裡昂輕歎,“你也長得那麽大了。”
傑西卡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你是……”
裡昂沒有理會她。獅子般的男子轉向少女。
“你呢?”他說道,“交出身上的魔法物品。”
少女微微歎息。身著暗紅色連衣裙的她盈盈的向裡昂鞠了一躬,然後取下了自己的發飾。
暗金色的齊耳短發,瞬間化為了瀑布般的亮金色長發。
“這是能改變髮型的小玩具,”少女禮貌的說,“請問您想要這東西嗎?”
“……你留著吧。”裡昂實在沒興趣問女孩子索取這種玩意。
“哥哥,”莉莎卻叫道,“我想要。”
莉莎走上前來。
“你能把它借給我嗎?”莉莎問道,“我會……”
少女無言的把白色的花瓣形塞到了她手心裡。
“可以嗎?”莉莎歡喜的說,“謝謝你。”
誰都沒有注意到。少女手中的陽傘也是魔法物品。自從在小酒館裡被普通的冒險者察覺了秘儀兵器“光明之世”後,少女和小薇就在陽傘上附加了反魔法偵測的法術。加上小薇的法術讓“光明之世”的顏色比傳說中有了些許改變,無論是專精偵測的藍海頂級法師還是見多識廣的秘儀戰士,都很難發現“光明之世”的真相。
同樣,薩厄爾法師也沒能發現,少女戴著的項鏈,手指上的戒指,以及衣服上的衣兜……都隱藏著強烈的魔法波動。
【青空級的法師,】小薇卻迅速有了評判,【和通緝令上一模一樣。是戴維?薩厄爾法師。他身邊的人……我記得……】
【是通緝中的秘儀戰士,】少女也想起來了曾經看過的情報,【那個領頭的是秘儀兵器寶刀“沙之呢喃”的持有者,昔日‘帝都的雄獅’的裡昂納德?施密特,還有那個叫愛博的也是——恐怕十三人全部都……】
“我若忽然以火焰之翼逃走,同時用火焰風暴製止他們的攻擊,能逃跑的幾率也不超過五成,”少女心如電轉,她可不想成為眾人集火的靶子,“這些秘儀戰士中說不定就有能克制我的。幸好,他們還沒發現我的身份,倒也不用急在一時。”
他們就是在帝都作亂的幕後黑手嗎?少女心想。既然她們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綁架人質,那定然有所依仗。與其冒險逃跑,不如暫且混在人質中,看看他們在謀劃什麽。
“幸好,這幾天殫精竭慮,為得就是能對抗幕後主使。”少女並不慌張。“光明之世”的實力,小薇的施法能力,皇帝賜予的寶物……甚至除了這些之外,少女還暗中準備了其他底牌。
“永夜法皇”走在恩戈爾莊園的道路上。龐大的莊園近乎於一座小鎮,“永夜法皇”的步子看似隨意,實則快捷無倫,同時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
安琪爾。計劃中最重要的人質之一。同時,她也是開啟半位面通道的鑰匙。
安琪爾受到的保護遠遠大於其他人。恐怕,宰相會安插諸多高手在她身邊,“永夜法皇”暗想。通向監獄的半位面通道需要恩戈爾家族的當代族長才能開啟。“永夜法皇”原是想用瑪格麗特的,但……計劃出了一點他不願看到的小小“紕漏”。
她自殺了。
“必須得用安琪爾了。”“永夜法皇”暗想。除非宰相這樣的傳奇法師強行插手,半位面監獄會嚴守家族的繼承順位來辨別族長。
“永夜法皇”走到了安琪爾閨房門口。
奇怪了,“永夜法皇”心道。安琪爾的身周他窺探過數次,戒備極其森嚴,甚至遠在過去的老侯爵之上。可現如今……他卻沒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氣息。沒有侍衛,沒有暗中的高手,連一個像樣的防護魔法都——
“不好。”“永夜法皇”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徑直推門而入。
身著粉紅色衣裙的安琪爾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好像睡熟了。她身邊半個人影也沒有。“永夜法皇”皺著眉俯下身去探她的鼻息……然後他確認了。
安琪爾?恩戈爾,此時已經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不是自己做的!
那麽,在此刻的恩戈爾莊園,還潛伏著別人?
“沒有任何外傷,”“永夜法皇”輕聲自語,“這也就是說……”
魁梧的黑袍法師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身後。明明沒有風,房間的門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關上了。
“我知道你在那裡,我親愛的師弟,”“永夜法皇”說道,坦然的面對著面前的虛空,“現身吧。”
“你知道是我?”一個優雅的男聲在房間裡回蕩,那聲音仿佛來自四面八方。
“帕拉梅德斯城的手法,”“永夜法皇”冷笑,“眼下在帝都的黑之使徒除我之外共有三人……可蓓薇兒和約翰都不會做這種事。我說的沒錯吧?萊維?費奧多羅維奇,埃裡奧斯的‘蒼白之月’。”
“漂亮。”萊維說道。他穿著黑色法袍的身姿從虛空中漸漸浮現,面容英俊而冷酷,深邃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永夜法皇”。
“在我離開浮空城之後老師才收的師弟……”“永夜法皇”感歎,“比我想象的,更加出色。”他嘴上稱讚,心中卻是充滿了忌憚。
“過獎。”萊維皮笑肉不笑的說。
“只有你一個人?”“永夜法皇”試探性的問道。
“你認為呢?”萊維露出殘酷的笑容,碧綠色的眸子裡光芒閃爍,“也許,我已經把前因後果告訴了歌特他們?”
“永夜法皇”盯著萊維的眼睛。
不,你沒有,“永夜法皇”暗想。你和我是近似的生物。你不會把你的計劃透露給任何人。除了你自己,你誰也不相信。
你早就看穿了所有的真相。但你對其他人隱瞞了一切。
“可我還有後手呀,”“永夜法皇”若無其事的說,事態還在他的掌控之內,“即使瑪格麗特和安琪爾都死了……我也有辦法打開那扇門扉。”在瑪格麗特和安琪爾之後,繼任恩戈爾族長的就是威廉。他同樣處在自己的控制下——
“不,你沒機會了。”萊維笑吟吟的說。
在那一瞬間,“永夜法皇”驟然明白了什麽。
第四黑之使徒,“斯卡魯之杖”的持有者,大陸上最才華橫溢的死靈師,恐懼與死亡的化身。
萊維·費奧多羅維奇。他所背負的黑暗絲毫不亞於“永夜法皇”。
第一次,“永夜法皇”的臉色變了。
“你——”
“如果我殺死這座莊園裡的所有活物, ”萊維溫和的說,“你就綁架不了任何人了。是不是很生氣?來試著阻止一下我吧,我敬愛的大師兄,帕拉梅德斯城的‘永夜法皇’。”
……
與此同時。
雖然距離晚飯尚遠,但莊園的仆人已經開始了忙碌。
一位女仆哼著小曲,正在廚房的一角忙碌。上個月她剛剛新婚,丈夫是莊園的一名衛兵。
“嗯?”
忽然女仆感到一陣困倦。剛洗刷乾淨的盤子從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不好,要挨訓了。”
這也是女仆心裡最後的想法。她一個踉蹌,就撲倒在地,一動也不動了。
廚房裡所有的仆人,此刻或躺或坐,都已經陷入了沉睡。他們的皮膚正在迅速變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