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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不良人》第42章 出人意料
一番喧囂過後,一切重歸寂寞。

 高大龍和安文生、薛仁貴各自回家。

 當然每個人的心情都不一樣。

 薛仁貴是得到一張寶弓,心生歡喜的同時,對蘇大為提到吐蕃之事,又有些憂心仲仲。

 他倒也不是覺得吐蕃有多厲害,就是不想被吐蕃影響到自己征高句麗之戰。

 遼東,才是屬於他的戰場。

 從貞觀十八年,到如今顯慶三年,整整十四年過去了。

 他薛仁貴是在遼東戰場上脫穎而出,也必然要在遼東戰場上,立不世之功,名震天下。

 至於安文生,他的心思倒簡單些。

 想著蘇大為提到吐蕃之事,打算明日和袁守誠商議一下。

 當然,前提是一切真如蘇大為所料,吐蕃真的會有所動作。

 最鬱悶的,當數高大龍。

 他本來以為蘇大為這邊已經有結果了,興衝衝的過來想要討答案。

 誰知卻碰了一個軟釘子。

 蘇大為給他的只有一個“等”字。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卻還得繼續忍耐,離最終的答案,似乎還遙遙無期。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他一向做事簡單直接,便是當年在豐邑坊被霸府的人算計,也是豪氣不改,直接將手下遣散,自己喝下詭異之血。

 現在蘇大為破案,讓他感覺,實在太不爽利了。

 書房。

 蘇大為提起毛筆,在紙上畫出一條條線。

 每一條線,代表著他的一個思路,所有的線連系起來,將會成為一張嚴密的思維導圖。

 現在這個案子,已經知道了大半了,還差最重要的兩環……

 一夜春風化雨。

 天明時,長安的街頭,下過一場浠浠瀝瀝的小雨,地面濕滑,反映著油光。

 都說春雨貴如油。

 一場雨,不但沒能影響人的心情,市面上反倒像是更熱鬧了幾分。

 時至午後,蘇大為手拿著一張請柬,在一個小廝模樣的半大孩子帶領下,走過長街,向著賀蘭敏之家,也就是武順家走去。

 前幾日答應賀蘭敏之,去他家做客,可是這兩日忙著查案,一直沒空。

 直到今天,人家又派下人帶著請柬而來,蘇大為無論如何得給這個面子。

 而且他也有些好奇,不知敏之這麽主動的找自己有什麽事。

 難道真只是為了閑聊和敘舊?

 呃,當初兩人相識時,賀蘭敏之還是個小屁孩,能有什麽交情,有什麽好敘舊的?

 雖然說在劫童案裡,自己是從東瀛會館中找回了賀蘭敏之,可那時他是昏迷的,也多半記不住。

 百思不得其解,耳聽前方那個半大的少年道:“蘇郎君,武府到了。”

 蘇大為一抬頭,不由微愣了一下。

 他看到是一片極盡奢華的宅子,佔地極闊,氣派極大。

 府上牌匾寫著“武府”兩個字。

 如果有熟悉李治書法之人,自然會一眼認出,這字,正是當朝天子親手所題。

 但讓蘇大為驚訝的並不是武順的新府邸有多豪華氣派,而是在武順府的右手邊,還有另一家宅子,雖然不如武府的奢華貴氣,但同樣不俗。

 蘇大為多看了兩眼,印證了心中的想法。

 是中書令許敬宗的宅子。

 倒是巧了,武順和賀蘭敏之的新家,居然與許敬宗府邸相距不遠。

 腦子裡,飛快又閃過關於許敬宗的一切信息。

 暗自點了點頭。

 前面的武府下人,側身伸手示意:“蘇郎君請隨我進府吧,小主人早就等得急了。”

 “前面帶路吧。”

 蘇大為淡淡的道。

 跟著下人,穿過高高的門檻。

 放眼看去,前院面積極大,兩邊鬱鬱蔥蔥,綠植茂盛,顯然是經過下人精心的打理。

 中間一條青石鋪就的小路蜿蜒前行,穿行於綠植之間。

 前方假山和人造池一應俱全。

 隱隱看到有一角建築的飛簷從綠色中伸出,屋簷的獸口做仰首吞天之勢。

 “蘇郎君這邊請。”

 大門兩邊站著身材魁梧的護院,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

 繼續往前走,穿過綠植,眼前一亮,是盛開的花圃。

 這個季節開的,迎春、芍藥、牡丹、紫荊、丁香,杜鵑、海棠、桃花,五彩繽紛,美不勝收。

 走在其中,仿佛行走在一片花海裡,令人一時忘俗。

 下人低頭道:“我家主人喜歡花,這裡有不少是主人親手打理的。”

 “哦。”

 蘇大為點點頭,心想提的是“主人”,那應該是武順了。

 自從賀蘭越石死後,她這位寡婦從默默無聞,借著武媚之勢,突然又聲名顯赫,成為大唐長安最著名的俏寡婦,好像還被李治封了韓國夫人,可以自由出入后宮,可謂紅極一時。

 想與武順攀上關系,甚至娶回家做正房的投機之徒,多如過江之鯽。

 對了,以武順的家底,不可能買下這麽大的宅子,看這規模,多半是哪個前朝王公,或者朝中門閥顯貴留下的,這有錢也買不到。

 想想這宅子挨著許敬宗家,沒準是許敬宗送的也說不定。

 許敬宗這個老狐狸,最擅隱忍,而且眼光極準,早早投靠了武媚娘,參與“廢王立武”之爭。

 心裡想著,花圃走過,眼前一條人造溪流,有石橋置於其上。

 邁過石橋,前方景色又是不同。

 一座大氣堂皇的主宅就在正前方,但是在宅子兩邊的空地上,還有些蔥綠之色,一眼看過去,居然是一些日常食用的蔬菜。

 這和先前的花海、綠植,小橋流水的逼格,完全是大相徑庭,蘇大為不由愣了一下。

 就在這時,聽到一陣爽朗的,還帶著些許稚氣,處在少年變聲期的笑聲傳來。

 “嘎嘎嘎~”

 真難聽,好像鴨子叫。

 蘇大為皺了下眉。

 只見賀蘭敏之從宅子正門出來,大笑著迎上來:“今早聽見窗外鵲兒叫,我就知道蘇郎君一定會來。”

 “咳,表演太過了。”

 蘇大為哭笑不得。

 不是你派人請我來的麽?

 眼睛忽然余光掃到,明崇儼跟在後面,也從宅子裡出來。

 蘇大為的眸中光芒微閃。

 歷史上,賀蘭敏之與明崇儼,都屬於“妖異”那一類的特殊少年。

 行為舉止,與常人有異。

 都是能名留青史的人物。

 區別只在,一個是令人驚歎,一個是惡名。

 這兩個少年現在湊到一起了?

 有趣。

 賀蘭敏之此時剛滿十六,已算成年。

 明崇儼比他小一些,年方十三。

 但他少年老成,用佛家說法便是生有宿慧。

 在小時候,思慮之敏捷,已經不輸大人。

 蘇大為也是見識過的。

 “蘇郎君見笑了,這兩邊的菜圃是我阿娘種下的,她閑來無事,就喜歡伺弄些花花草草。”

 賀蘭敏之目光一掃兩邊,向蘇大為拱手抱拳道:“請進屋裡坐下說話吧。”

 三人一前一後走入主宅。

 這裡寬敞明亮,四壁雕欄畫棟極盡精美。

 屋中已經設好了桌案,看來是早就準備好要宴請蘇大為。

 “蘇郎君請坐。”

 明崇儼和賀蘭敏之笑嘻嘻的向著蘇大為拱手施民,活脫脫小大人的樣子。

 蘇大為不由為之莞爾:“敏之,叫我來究竟什麽事。”

 “不急,蘇郎君先坐吧,其實,按著輩份,我叫您一聲小舅也是可以的。”

 賀蘭敏之那張陽光俊逸的臉上,露出笑容,神采飛揚。

 蘇大為坐下,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明崇儼:“這我可受不起。”

 “怎麽會受不起?”

 賀蘭敏之一邊坐下,一邊正色道:“那天小姨說的話,言猶在耳。”

 “那天……”

 “小姨撫著太子弘的背,對您說,您是她最信賴的人,若她有事,讓太子和安定可以求托庇於您,這都是我親耳聽見的。”

 “呃……”

 蘇大為心中暗道:好家夥,這一開始就這麽激烈,小孩子說話沒輕沒重的,難道是有什麽事要求到我頭上?

 心中猜測著,嘴裡卻不好明說,只能道:“那是皇后隨口所說,我與皇后相識多年……就算沒有交情,保護皇后及皇子,也為人臣子份內之事。”

 “呵呵,小舅,你就推托吧,我心裡都明白。”

 你明白什麽了?這就明白。

 我特麽都沒明白和武媚娘到底算是個什麽樣的關系。

 蘇大為一時無語。

 賀蘭敏之招手向下人道:“上茶水,先來點點心。”

 說著他轉頭向蘇大為道:“小舅吃過了嗎?先喝點茶,晚上就別走了,我們喝兩杯。”

 “敏之,你才多大,就喝酒?”

 “這算什麽。”

 賀蘭敏之把手向一旁微笑不語的明崇儼一指:“他比我還小呢,還不是照樣喝。小舅家出的燒刀子,還真不錯,可惜就是名字忒粗俗了點。”

 賀蘭敏之砸了砸舌頭,似乎頗為遺憾。

 蘇大為一時不知該跟這兩小屁孩說點什麽。

 感覺人家是後浪,自己已經變成前浪了?

 “對了小舅,你看這個,還記得嗎?”

 賀蘭敏之忽然想起了什麽,嘴角一挑,伸手入袖,摸出一件東西,攤在掌心,伸向蘇大為。

 蘇大為低頭看去:“手掌挺白……”

 “呸,看東西,不是看手!”

 “這個陶人,你還留著?”

 擺在賀蘭敏之掌心的, 正是當年上元夜,蘇大為買給賀蘭敏之的陶人。

 一晃這麽多年,沒想到這東西最後還在敏之手裡,而且看樣子光潔如新,保存得不錯。

 “是啊。”

 賀蘭敏之的眼神變得柔和下來。

 他輕輕歎了口氣:“當年若無小舅幫我,敏之現在也不知會在哪裡,會變成什麽樣子,這一切,皆是小舅所賜,敏之都記在心上。”

 “都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麽。”

 蘇大為擺擺手,含笑道:“你是不是有事想要我幫你?如果有就直說,男兒行事,休要婆婆媽媽的。”

 “有小舅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賀蘭敏之臉上揚起人畜無害的微笑:“確實有一件事想麻煩小舅,還請小舅替我……”

 “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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