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合同的關系,所以做了一些調整。
這一章應該屬於第十卷的第一章,但因為權限的關系,導致無法調卷。不過不會影響閱讀,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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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徐來,吹動屋簷風鈴。
悅耳的鈴聲令屋內席地而坐的濃眉少年,眉梢一揚,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的衣襟寬大,胸襟微敞,手裡拿著一支筷著,輕敲席間的杯盞,發出節奏的叮鐺之聲。
口中吟道:“梅嶺花初發,天山雪未開。
雪處疑花滿,花邊似雪回。
因風入舞袖,雜粉向妝台。
匈奴幾萬裡,春至不知來。”
“好!此詩極妙!”
在濃眉青年對面,一個面如敷粉,眉宇隱帶憂鬱之色的青年,大笑著,舉杯相邀。
濃眉少年,王勃瞥了他一眼,搖頭歎道:“我從未見過似升之這般厚顏無恥之人!我吟的是你的詩,哪有你這般捧自己的。”
被他稱為升之的,自然是他的知交好友盧照鄰。
這聲音才落,對面又有一個青年,撫膝笑道:“似今日之勝,可遇而不可求。”
他指了指坐在對面,眯著眼睛似睡非睡的壯年男子道:“我們幾個能在蜀中相聚就罷了,今日居然能將黃安縣令蘇大為請至,簡直是意外之喜!”
“觀光所言不錯!”
坐在駱賓王對面的,乃是楊炯。
他隨著駱賓王的話,將目光投向蘇大為,心中暗自稱奇。
昔年在長安時,自己在弘文館待製,做校書郎,沒能見到蘇大為。
不想在離長安千裡之外,卻得遇此人。
“當年在長安時,聽說蘇縣令曾任不良人,在長安破案無數,被陛下所倚重,爾後從軍,又替我大唐開疆拓土。”
楊烔向蘇大為拱手道:“在下敬蘇縣令一杯。”
他雙手舉杯敬向蘇大為。
在他的目光中,這個頗具傳奇色彩的蘇縣令,看上去實在憊懶得不像話。
席間自己與駱賓王、王勃和楊炯都是妙語如珠,又是詩賦相邀,可蘇大為卻好像有些不以為然。
除了開始飲了一杯酒,就一直靠在廊柱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這令楊炯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請錯了人。
傳聞中蘇大為多謀善斷,而且用兵如神,怎麽會是這麽副懶散的樣子?
看他靠在那裡,膚色黝黑,不似尋常士子肌膚白皙。
一雙手顯得極為勻稱有力,手指甲修得極為乾淨。
隨意的置於膝上。
靠在柱上的身子渾不受力,兩眼微微眯起,猶如貓兒。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人一時看不清他的神色。
究竟是真的困了,還是裝的?
“蘇縣令?”
楊炯見蘇大為沒回應,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舉起的杯子頓在空中。
一旁的駱賓王忙打圓場道:“令明我來敬你,蘇縣令最近忙於公務,想是累了。”
說著,他舉起酒杯,準備幫楊炯找台階下。
誰知年少氣盛的楊炯卻並不領情。
“呵,我知自己身份低微,不值蘇縣令多看一眼……”
楊炯將手中酒杯重重頓在桌上,語氣透著一絲自嘲:“想我與王勃、駱賓王、盧照鄰等,皆自幼苦讀,學富五車,心懷報國之念,然而像我們這等人,卻只能被遠配至劍南道。
而像蘇縣令你,卻有武後另眼親睞,平步青雲。
人與人果然不同。”
說到最後,已經不僅是自嘲,而是透著濃濃的不甘了。
他確實不甘心啊。
年少氣盛,恃才傲物,往來都是像王勃和駱賓王這樣的大才子。
用一句名滿長安也不為過。
然而名氣雖大,在仕途上卻十分坎坷,相比較蘇大為,明明一介平民出身,卻能得武皇后的看中。
年紀輕輕,便已是從四品。
而這次撲滅蜀中疫情,又治理黃安縣,招攬流民,重建黃安。
撲滅蝗災,勸耕農桑。
憑著這些功績,幾乎可以肯定,回長安必受朝廷重賞。
甚至有可能一步邁入三品序列。
人,最怕比較。
這麽一比,再加上蘇大為此時的反應,令楊炯心中,猶如被針扎一般。
不甘、自嘲、不忿、惱怒,各種情緒從心中湧起。
“好吵。”
一個醇厚,宛如烈酒般的聲音,帶著沙啞的磁性,突兀的響起,一時將所有的聲音都蓋過了。
蘇大為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席間,似乎愣了一會神,才反應過來:“抱歉,昨日帶人撲殺蝗蟲,還有推倒縣中淫祀,忙了一整天,方才居然睡著了。”
說完,察覺有些不對,目光看向駱賓王:“發生什麽事了?”
駱賓王臉上略有尷尬,畢竟人是他請來的。
沒想到楊炯居然會說那些話。
他將一隻手暗中從桌上伸過去,在楊炯膝上拍了拍,向著蘇大為笑道:“無事無事,方才正說起詩詞,我說蘇縣令不光用兵如神,作詩也是冠絕當世。”
“咳~”
蘇大為咳嗽一聲,擺手道:“哪有哪有,我那些詩都是以前聽友人說的。”
“我瞧也是。”
楊炯在下面將駱賓王的手拍開,衝蘇大為帶著一絲嘲笑:“蘇縣令還算有自知之明。”
“令明!”
王勃與駱賓王同時變了臉色。
他兩人都與蘇大為接觸過,知道此人雖然平時看著一團和氣,但真不是好惹的主。
若做他的朋友,是極好的。
但若與之為敵,只怕事情就糟了。
駱賓王在心中叫苦不迭:本來是好心,衝著過去和蘇大為的交情,請他來飲宴,順便介紹一下其他人認識。
哪知楊炯這麽不曉事!
坐在蘇大為一側的盧照鄰左看看,右看看,想勸又不知如何去勸。
他曾有一段時間,專程寫信給蘇大為。
所以算是神交已久。
對於蘇大為的才情是極為佩服的。
楊炯做為知交好友,卻在席上說這種話。
他夾在當中,頗為頭痛。
蘇大為方才半睡半醒之間,也不知楊炯哪根筋不對,居然話裡對自己透著譏諷之意。
目光一掃席間眾人,眉頭微皺,搖了搖頭:“初唐四傑……”
“蘇縣令你說什麽?”
王勃耳朵一動,雙目透出奇光。
“沒什麽,我還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
蘇大為說著,舉杯道:“我敬諸位一杯,今日算是相識了,改日我請大家喝酒。”
說著,抬杯一飲而盡。
其他人忙舉杯,各自飲了一杯。
只有楊炯,舉起手裡的杯子,冷笑道:“我們這裡四個人,蘇縣令一杯酒就打發了,嘿嘿……”
蘇大為掃了他一眼,心中暗奇自己不知何時得罪了此人。
一伸手,將駱賓王手中酒壺拿過來,替自己杯中倒滿。
然後舉起酒杯,先向駱賓王道:“你年長,先敬你。”
“不敢不敢。”
一杯喝下,接著又是盧照鄰,王勃。
最後到最年輕的楊炯。
蘇大為向他舉杯,楊炯在桌下的腿,被盧照鄰和駱賓王都掐爛了。
駱賓王掐他的腿還不算,還掐著肉轉了一圈。
楊炯的嘴角疼得直抽抽。
手忙腳亂拍開駱賓王的手,站起來衝蘇大為大聲道:“敬酒就不必了,我也不是存心為難蘇縣令,但你來才喝幾杯就要走,於情於理,是否應該給個交代?”
“令明!”
“令明你喝多了!”
一旁的駱賓王、王勃和盧照鄰臉上同時變色。
心中暗叫不好。
這下只怕友人變仇人。
把蘇大為得罪死死的。
“你想要如何交代?”
蘇大為抬首看著這年輕氣盛的少年才子。
今日若不是衝著駱賓王的面子,他也懶得來赴會。
忙著呢,哪有空飲酒吟詩。
但是心裡又對“初唐四傑”存著一絲好奇。
覺得難得能把這四人湊齊,想來看一看。
沒想卻遇到楊炯這麽個“刺頭”。
“簡單,方才大家都說你詩才高,在下想請蘇縣令賦詩一首,就以蜀地為題,若蘇縣令的詩令大家滿意,就可自便,若是不能……”
“不能又如何?”蘇大為目光平靜的看向楊炯。
這令楊炯心裡越發惱怒。
豈有天下的好事,給蘇大為一人得盡的?
做不良人,他能破案。
做將軍,他能開疆拓土。
論仕途,此人一躍為當朝四品。
連身邊朋友,都對此人交口稱讚。
這顯得自己寒窗苦讀十余載,簡直是個笑話。
楊炯不顧一旁的盧照鄰、王勃拚命給自己使眼色。
揮手拍開駱賓王伸過來的大手,厲聲道:“若是蘇縣令真能作出一首上佳詩作,我願替蘇縣令牽馬!”
“呵,這麽激動做甚。”
蘇大為面上露出猶豫之色:“不如我罰酒三杯……”
“蘇縣令可是承認自己沒有詩才?若是蘇縣令認輸,便可自去,楊某看在駱兄等人面子,絕不令你為難。”
楊炯臉上露出嘲弄之色。
他仿佛已經看到蘇大為狼狽離去的模樣。
呵,天下的好事,豈能令你一人佔盡了。
就算你名聲享譽大唐,但是你在我等面前,依然是無才的武夫!只不過武後在背後撐腰,才得幸進!
一旁的駱賓王、王勃和盧照鄰三人,都是面面相覷。
要作詩,不難。
難就難在在當場成詩。
而且還要不離開“蜀”這個題。
更何況,要令場中眾人滿意。
大唐長安最負勝名的幾位才子,就坐在這兒,蘇大為一介武人,聽說沒讀過什麽書,更沒入過弘文館。
若能當場成詩,還令眾人交口稱讚,奉為佳作,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環顧整個大唐,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怕也不出雙手之數。
就算在場的盧照鄰和駱賓王,也沒有自信能當場作詩,令其余人欽佩。
“令明!到此為止,到此為止!”
“蘇縣令,令明說的都是醉話,不要同他一般見識。”
“我沒醉,誰說我醉了!”
楊炯憤怒道:“蘇縣令若是作不出來,隻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