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乍暖還寒。
正午,明陽高懸,才終於讓這天地間有了一些暖氣。就像如今的大漢江山一樣,黃巾匪賊終究未能攻佔洛陽。戒嚴了十數日的長安也因而沾光,終於解除了封城之措。
死氣沉沉的城內終於有了活氣。
華安醫館裡卻依舊冷冷清清。華汶如往常一樣用麻布擦拭著藥罐,擺弄著被擱置在藥屜裡一個冬天都沒有翻曬的各種草藥,精神矍鑠。
華安坐在門口,翹著二郎腿,倚在門框上,手裡捧著一本封面精美的傷寒雜病論,看的津津有味。
沒想到,隱形醫院裡居然還可以取出來醫書,著實是良心好醫院。
可惜還是沒有發電機和柴油。
高亮度的燈光,是如今每日飽受昏暗燈光折磨的華安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執念了…
傷寒雜病論,醫聖張仲景的神作。成書應該就在左右這幾年。華安終於感覺來到這東漢末年或許會是一段不錯的旅程。
醫神華佗,醫聖張仲景,可都生長於東漢末年。
青囊經,傷寒雜病論,即便在兩千年後也同樣是經典神作。
華安猶記得自己當初的博士論文就是和傷寒雜病論裡面一個藥劑配方有關的變種藥理考究。
如今重溫老祖宗的神作,除了歎服就是敬佩,五體投地的那種。
“可是華醫者?”
正入神的華安聞言抬頭,戶曹掾史大人家裡的老管家正攏袖笑呵呵的看著華安。身後跟著兩個同樣笑眯眯的壯實家丁。
“老人家,快快請進。”
華安忙收起手裡的傷寒雜病論。如今這年頭可沒有製作得這麽精良的書本,還是收起來為好,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下次再看這種書,就在封面套上一層古樸的書封,以混淆視聽。
“不必了。老夫此來是告知醫者,夫人之患果然僅一日夜就好了泰半,醫者確是妙手回春之大家。
老夫奉家主之命,特來拜謝。醫者與家主所約,老夫代為轉達。我李府上下必盡力而為。”
老管家笑得很和善,語氣也很溫和,可華安卻從字裡行間中聽出了不容置疑的拿錢走人意思。
古人以誠信為本,可基礎是地位對等。否則,地位高的一方,有的是辦法在大漢律法準許的范圍內,玩殘地位低的一方。
尤其是在這東漢末年。
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曹孟德攜天子以令諸故…無不如是。
“老人家,不必了。當初隻是戲言,戶曹大人付以診金即可。”
華安很識相,他又沒有金鍾罩鐵布衫的本領,招惹一個決曹掾史已經讓他有些後悔了。可不想再和戶曹史走到對立面。
如此也好,留個香火情,日後說不定就再相見呢。
“如此極好。來人,奉上診金。”
五千枚銅錢,總計五千錢。
沒有所謂的加奉十金。
老管家相信華安是聰明人,不會招惹是非。原本家主是準備兌現承諾的,可老管家卻打聽到這華安醫館的醫者最近招惹了決曹掾史,做為忠心耿耿的家仆,自然不能讓主子摻和到裡面去。
決曹掾史張雯可是侯爵之後,且如今還是京兆尹蓋勳的心腹。
萬萬不可招惹。
“謝老人家了。”
五千錢,不少了。華安沒有得寸進尺,見好就收。
既然人家覺得自己良善可欺,以後不要往來就是了,祝願李戶曹家裡最好不要有人患病,
不然,可別怪我華玄冥翻臉不認人。 投桃報李,投欺報刀。
出來混嘛,你不給我臉,就別怪我不給你臉。畢竟,臉面是相互的。不要以為自己是戶曹就覺得臉面大,走著瞧吧。
看著老管家笑呵呵的來,又笑呵呵的走,華安也笑的很痛快。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且走著瞧吧。
華汶在一旁暗暗松了口氣,他生怕華安再不懂事的因為戶曹史不如約而當場弗了老管家的面子。
還好,醫者終究是長大了。
“汶爺爺,收好嘍,診金五千錢!”
華安笑得格外開心,因為他剛剛想到了如何讓決曹掾史斷了強娶自己未婚妻為兒媳婦的心思。
至於那個如今還被關押在牢獄裡受苦受難的大舅哥,華安隻能表示遺憾了。
誰讓你沒事大半夜喝什麽酒,躺在被窩裡摟著媳婦恩恩愛愛多好。
“汶爺爺,我等下出去一趟,午飯就不用等我了。”
華汶收好五千錢診金,看著風風火火跑到後院,又風風火火跑出醫館的華安,不明就裡。
“醫者這是…莫不是要去毒死張決曹…嘶!”
華汶有些驚懼,毒死朝廷命官可不是開玩笑的。
輕者誅三族,重者誅九族。
華汶想念及此,忙跑出醫館四方張望,卻早已沒了華安的身影,老人家無奈返回醫館,開始患得患失,祈禱醫者莫要誤入歧途。
――――
華安自然不會這個時候跑去毒死張決曹全家,他又不是草芥人命的匪賊。
做為醫者,他有最起碼的職業素養。
當然,若是到了生命攸關之際,他也不會排除下毒這種下作的手段。
老子命都沒了,誰特麽還給你講究什麽道德倫理?
“就是你了!”
華安剛剛從城南老木匠家裡走出就被人盯上了。
我就是出來取一下早就預訂的醫藥箱,好方便放置一些常備藥品進去。
畢竟還是現代醫藥箱方便好用。
怎麽一出門就遇事了?
“你是醫者?”
“呃…我”
“背著醫箱必定是醫者無疑,就是你了,帶走!”
幾個膀大腰圓的大漢架著華安就走, 不給華安絲毫騰轉的余地。
“各位好漢,我就是個窮醫者,身無分文,你們綁架我也…”
“閉嘴!我家夫人難產,全城的醫者都要到府裡去診治,你也別想跑!”
華安張大了嘴巴,我特麽就是出個門怎麽還被人綁架去接生?
這年頭,接生不是應該找穩婆嗎?
“到了!”
眼前一座朱門高府在望,華安感覺自己頭頂一片霉雲籠罩。
怎麽自從來到這東漢末年,就沒一件好事呢?
全是么蛾子!
“又一個?快,帶去後堂!”
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站在府門口,急得團團轉。一看到被家丁們架著的華安,就一個勁地催促著把華安往後堂架去。
讓華安很不安的是,還有十好幾個醫者也正在被架往後堂的路上…
難產而已,至於這麽興師動眾?
“本侯再說一遍!
救我妻兒平安者,賜百金!
若我妻兒不保,本侯不介意殺光全長安的醫者來殉葬!”
眾醫者匍匐在地,惶惶不敢言語。
“侯爺,尊夫人難產,我等眾醫者多方切脈會診,一致認為應乃臍帶纏繞胎兒所致。
並非我等不肯盡力,隻是此等情況非人力可救啊!”
華安剛被架進後堂,就看到一個身穿絳服錦袍頭戴長冠的漢子一劍刺死了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醫者,面目可怖,仿若要吃人。
“誰還說不能治?!”
滿堂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