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廣宗縣。
漢軍久攻廣宗未下,左中郎將皇甫嵩眼見士氣低落,最終采納謀士閻忠的諫言,閉營休士,以觀其變。
廣宗城頭,黃巾軍人公將軍張梁眼見攻伐縣城的漢軍如潮水般退卻,疑為漢軍計策,頓時下令所有黃巾軍加強戒備,務必堅守四門。
直至三日以後,漢軍未有所動,黃巾軍們又數日未有松懈,疲乏至極,張梁才不得不下令各部輪換休整。
九月初六夜,子時,天地寂靜。
漢軍陣營中,自左中郎將皇甫嵩以下,三萬步卒及悍勇悄悄集結,未點燈,未騎馬。
華安和諸葛觥靜立在漢軍方陣外圍,隱身在黑暗之中,低聲交談著。
“主公,您說這一次漢軍能否攻破蛾賊張梁部?”
華安緊了緊耷拉在自己肩頭的秋衫,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不管能不能,我們的人都要保持警惕,我堅信破城之日不會太遠。”
“這點主公大可放心,五百羽林衛已經化整為零的鋪開在漢軍各營,隻待破城之日他們就會朝賊首張角埋屍之處直去,凡取張角首級者,我已承諾賞其千金,保其爵升三等。”諸葛觥不信千金加三等爵位還不能讓那些最底層的羽林衛眼紅和心動。
這時候的羽林衛可不是漢初時候的羽林衛那般驍勇和堅定。自桓帝以來,護衛洛陽宮禁宿衛各軍之中貪墨腐敗之風盛行,有軍功者還需有錢行賄才能升職加爵,底層軍伍早已抱怨不已,諸如古月一般悍勇有功卻寸職未動寸爵未得者比比皆是。
自大秦以來執行的軍功封爵制度到了如今,已經基本被桓帝和劉宏及其左右宦官們給折騰的差不多算是廢了。
不然也輪不到各地軍閥趁機邀買人心,大肆邀買或收攏這些悍卒轉投其麾下效命。
一飲一啄,莫不天定。
中央政權的腐敗獲利最多的就是各地軍閥和豪門,他們一邊表面效忠漢室,一邊暗地裡大肆招兵買馬擴充實力,靜待江山變換。當然,前提是,豪門軍閥誰都可以坐江山,獨獨不能讓泥腿子們得了去。不然,鬼知道驟得天子位的張角之流會不會屠戮乾淨他們這些豪門軍閥,再改換一種社會制度來治理江山。
這個風險太大,任何一個軍閥豪門也不敢賭。
和華安如此一樣想著在亂中取張角首級的還有繡衣使者沉命使葛洪和身在信都心在廣宗的司隸校尉袁紹。
抓取一些蛾賊就能叩問屈打出張角的埋屍之處,他們自然不會便宜了任何人。
張讓和何進對他們倆的承諾也是一樣,取回張角首級者,封侯!
華安雖是名門蔡氏之後,卻是比較拿不出手的外子,若能封侯不僅可以正其在蔡氏的地位,更可以使他脫離蔡氏另辟華氏名門;葛洪出身貧賤,雖然是繡衣使者中最有權勢的沉命使,卻依然是地位卑微之輩,若是得侯爵便可以脫離賤籍一步登天直入豪門序列;袁紹雖是袁氏子嗣,卻是庶子,雖然過繼入為嫡子,卻絲毫未改變他在袁氏的地位,為避開和嫡子袁術爭奪袁氏下一任家主之位,他覬覦侯爵另立門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是以,此三人,對張角首級都志在必得!
漢軍集結之後,皆合衣披甲杵劍,面朝縣城方面閉目養神,靜待將令。
至雞鳴時分,皇甫堅壽輕輕將父親皇甫嵩喚醒。
“父親,雞鳴時分了,探子回報,城頭蛾賊多酣睡了,是該衝陣之時了。”
自從右肩受箭傷以來,
終究不再年輕的皇甫嵩愈加精力不濟,兩鬢已經華發叢生。 “扶為父起來。”
皇甫堅壽輕輕將皇甫嵩扶起,更衣洗漱,只是可惜因右肩打了石膏,無法披甲。
“走吧,將士們都等急了。”
說實話,皇甫嵩對這一次夜襲並不抱什麽希望,這樣的夜襲又不是第一次了,老對手張梁想來早有所防范。可若是不夜襲,他也實在不知道該用何法破城了。水攻,火攻,煙攻,斷水,斷糧,地道等這些法子都一一試過了,皆無果。
“諸位將士,天子在洛陽等吾等誅滅蛾賊已有半歲,吾等食君之俸便需為君分憂,今夜,便是吾等衝破縣城,誅滅蛾賊之日!各部,禁言輕步,待至縣城之下,四門皆動,一鼓作氣拿下廣宗縣城!”
皇甫嵩躬身向各部將士鞠躬。
“喏!”
諸部將拱手稱喏,在得將令之後,折身返回各部,開始帶領麾下在夜色的掩護下分四路出營。
約莫一刻鍾後,廣宗縣城四門方向攻殺聲齊起,一時喊殺聲咆哮聲呼救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夾雜在黑夜和黎明之間的凌晨時分,前門最先告破,消息傳開,漢軍士氣大振。
華安,葛洪,遠在信都鎮守的袁紹皆一夜無眠,時刻關注著戰局變化。
待前門告破之時,華安沉思片刻,第一時間帶上諸葛觥和僅剩的十幾個護衛跟在漢軍屁股後頭進了廣宗縣城。
“主公,您大可不必親身犯險,臣下代勞即可。”
“富貴險中求,沒有付出,哪來回報。走,趁著漢軍掩殺,咱們直奔張角埋屍處,先下手為強!”
換穿了一件皮甲的華安帶著護衛們漸漸脫離漢軍而去。
中軍大廳內,張梁在得知前門告破,西門告破後,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
“不!不能就這麽完了!來人,令各部堅守,我太平道教徒寧死不屈!”
言畢,張梁披甲帶劍,帶著各部渠帥分四方支援正在節節敗退的黃巾軍眾。
至天光大亮之時,張梁不敵至戰死,黃巾軍上下陣亡三萬多人,戰事慘烈至極!
一時,廣宗縣內血流成河,屍首積山。
漢軍為免剩余黃巾軍反攻,當即趁勝焚燒黃巾軍輜重車馬三萬多輛,火焰衝天,濃煙蔽日。
所余五萬余黃巾軍眼見事不可為,卻寧死不降漢軍,紛紛高喊著歲在甲子,然後毫不猶豫的投老漳河或西沙河而死!
無數漢軍為之動容。
而在漢軍之中,有三股各數百人的隊伍卻反常的脫離大隊伍而去。
“狗日的誰搶先下手了?”
“說!是不是你們!”
“我們也剛到!是不是你們賊喊捉賊!”
三方千余人站在被破棺的張角墓前你指著我,我指著你,互相攀咬。
待縣城之內戰事已畢,皇甫嵩就帶著皇甫堅壽和親衛趕來了張角埋屍處,欲遵天子令對賊首張角進行破棺戮屍,沒想到等到他到來之時,張角屍首已然不見了不說,還有自己的三方部下在互相爭吵攀咬。
皇甫嵩當即臉就黑了下來。
“說,到底是你們誰得了賊首張角的屍首?”
“是他!他們先來的!”
“錘子!我們就比你們早到了一步,屁都沒看到!”
“我們最後來的,來時候賊首屍首已經沒了!”
“......”
皇甫嵩:“都給我帶下去!一個個審!我就不信他張角的屍首還能不翼而飛?”
就在皇甫嵩大動肝火此時,太醫令華安已經帶著護衛們離開了廣宗縣城,悄悄的鑽進了一片樹林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