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規矩,既非官身覲見又非天子詔見,只是草民身份的郭嘉是不能進入皇宮的,可這難不倒華安。
做為皇宮內人盡皆知的中常侍張讓手下第一紅人,沒誰敢給華安難堪。
尤其是在華安偷偷給值守的侍衛統領和監衛宦官各塞了一片金葉子後,郭嘉進宮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只是,為免萬一被皇后或太后這兩位張讓也惹不起的大佛碰到,必要的掩飾還是要做的。
換上太醫袍的郭嘉感覺渾身不自在,“我能不能換一身衣服?”
華安看著穿著比身體大了不止一號的郭嘉,再看看頭前領路宦官微微搖頭的暗示,隻得歎口氣說道:“不穿我備用的太醫袍,那你就只能穿黃門的衣服了。”
郭嘉打了個哆嗦,瞬間放棄了換衣服穿的打算。他倒不是瞧不起這些無根的小黃門,只是瞧不起他們穿過的衣服而已…
“宮裡規矩多,你謹言慎行啊。”華安輕聲叮囑著,他還是有些擔心涉世不深的郭嘉萬一看到什麽不如意的事情衝撞了宮裡的貴人就不好了。
天子劉宏,何皇后,董太后,雖然都認得自己,可人家給不給你面子完全看心情。
畢竟,如今的江山還姓劉,人家說了算。
牛叉如董卓此時也只能乖乖的被宦官押解回洛陽進廷尉大牢裡一邊流鐵窗淚一邊對張角畫圈圈。
更遑論如今只是小幸臣的華安了。
郭嘉知道事情輕重,能進宮已經是超出了他的奢望,自然不會造次。他跟過來主要是看看華安在宮裡的能耐,順便觀其行聞其言為自己理順思路,解除心中迷惑,才不會閑的蛋疼無事生非。
“放心吧,我不傻。”
跟在領路的宦官身後,華安和郭嘉一路盡量往牆根邊上走,既遮陽又不會衝撞來往的宦官或宮女。
鬼知道這些其貌不揚的宦官或宮女裡有沒有哪位貴人的心腹,一不小心得罪了可不好。
以前每次來,都有呂亓領路,哪個宦官該避讓,哪個宮女該打招呼,他都門清。可華安不知道啊,也不知道呂亓這小子最近忙啥呢,也不說來華憐小院給我問安了。
“內侍,敢問張侯駕下呂內侍近日可曾忙碌?”
華安急走兩步,走到帶路小宦官的身側,又偷偷摸摸賽過去了一片金葉子。
“哎呀,太醫令不必如此。呂內侍啊?前幾日被老祖宗派去青州傳詔了,想來要過些時日才能歸來。”
小宦官嘴上說著不必如此,手卻很誠實很麻溜地將那塊金餅略微一抖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袖袋裡。
落袋為安。
看清這一切小動作的郭嘉在兩人身後一邊不停聳聳肩好讓寬大的衣袍不沾身,一邊揣測著華安種種行徑的深意。
“太醫令,到了。前邊就是崇德殿了,您徑直過去就行,老祖宗在殿前候著呢。”
小宦官拱手離去。
華安朝郭嘉歪了歪嘴,示意他跟緊自己。
“張侯,您忙著呢?”
看著正倚在崇德殿門口柱子上打盹的張讓,華安臉上頓時洋溢起了一副熱情的笑容。
“華安啊,我還以為是陛下醒了呢。行了,你們都先下去吧,吩咐膳房準備午膳,陛下想來也快醒了。”
“喏!”
張讓身後侍立的幾個宦官宮女們躬身趨步離去,姿態謙卑。
“走吧,咱們去偏殿坐著說。這位是?”張讓自然不會跟華安客氣,動作很隨意,
只是眼神卻有意無意瞥了一下郭嘉。 這孩子真俊。
“張侯,這是劣徒,潁川郭嘉。如今拜讀於鴻都門學內,準備拿下今歲大試的頭名呢。”
張讓聞言輕哦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到這郭嘉還有如此志向。
“不錯,孩子,努力,若是你能得今歲大試頭名,孤舉薦你入洛陽府。”
郭嘉拱手稱謝,有理有節,不卑不亢。
華安這才松了口氣,他就怕郭嘉腦子一抽不肯對一個宦官俯首。
張讓微微點頭,帶著華安和郭嘉走進崇德殿一旁的偏殿內。
自有值守的小宦官和宮女們端茶遞水,期間又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宮女悄悄偷摸了華安的手一下,搞得華安很納悶,天子劉宏荒淫無道這事傳染嗎?怎麽總有宮女撩撥我?
“說吧,你是無事不登崇德殿,可是又有什麽新藥了?”
說這話的功夫,張讓從懷裡取出一顆長生不老丹仰頭送進了嘴裡,輕啜飲了一口茶水咽了下去。
“還別說,這長生不老丹果然神奇,孤服藥月余,如今竟有白發轉烏,真是名副其實的仙丹。
你是不知啊,前幾日孤將此藥獻於陛下,陛下龍顏大悅,直言該獎賞於你。你小子,偷著樂吧。”
華安嘿嘿一笑,回道:“全仰仗張侯幫襯,不敢言功。”
跪坐在角落裡的郭嘉此刻卻瞪大了眼珠子。
沃特?
長生不老丹?
你倆他麽逗我?
“說吧,今個進宮所謂何事?你我互相幫襯,不必言它,直言無妨。”張讓用手撫肚,長生不老丹的神奇功效讓他極為受用,如今已是頓頓不能輕離此仙丹妙藥。
華安拱手說道:“張侯,那華安就直言不諱了。
如今蛾賊肆虐之八州境內生靈塗炭,華安身為太醫令每每想及無不夙夜興歎,夜不能寐。”
“打住!”張讓腦仁疼,你特麽什麽尿性我不知道麽?在這跟誰倆裝大公無私呢?“說人話!”
華安尷尬的一匹,都怨自己太年輕啊,怎麽那麽早就把自己的本來面目暴露在張讓眼裡呢?
還是太年輕啊!
“那個…我想去冀州撈戰功!”
“這才像你該說的話,說來聽聽。”張讓端起茶水,輕輕啜飲了一小口,長生不老丹的余味充斥在他的嘴裡,讓他回味無窮。
“張角病重!”
“噗嗤!”
張讓嘴裡還沒回味完的茶水被他一口吐了個乾淨,顧不得擦拭嘴角和身上的茶漬,急吼吼的問道:“可信否?!”
華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臣下以腦袋擔保,可信!”
張讓站起身,雙手背負身後,在大殿裡來回走著思忖,好一會才停下腳步。
“來人!傳其余常侍速速前來!”
“喏!”
偏殿門口有小宦官唱喏後快速離去。
“華安,說說你的計劃,孤等常侍一起為你查遺補缺!此次,此等首功必須由你拿下!如此必可大挫士族銳氣!”
華安狠狠點頭,布了幾個月的局,可不就是為了這個首功嘛!
天子劉宏可是公開下詔激勵八州正在剿匪的大漢將士們,梟蛾賊賊首張角首級者,封侯!
不想封侯的華安不是好醫者。
良醫醫世,大醫醫國。
古人誠不欺我啊!
太醫令算是滿大漢官位最大的醫者了吧?可不就是大醫麽。
接下來,華安和十常侍們為跪坐在角落裡乖的像一隻小白兔的郭嘉直播了一場充滿陰謀和詭計的閉門會議。
師如父,十常侍皆以為郭嘉是華安的弟子親信,大家都是一夥人,所以商議此事並不忌諱他。
半個時辰後,閉門會議結束,只等華安奔走冀州拿回張角的頭顱就可以依會議內容得到已經分配好的各自利益。
華安封侯,十常侍依仗此滔天功勳必可力壓士族抬不起頭!
旁聽了一切的郭嘉覺得自己太善良,太單純,太年輕了!
他的單純人生觀在這一天崩塌了。
原來,世間有一種事物可以綢繆天下——謀斷!
他決定,從今天起,他要像華安一樣,做一個足不出戶便能謀斷九州的人物。
這一年,他年僅十四歲,華安也才十七歲。
未來,果然是屬於年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