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廣宗縣城。
十幾萬黃巾軍盤踞在此,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衣衫襤褸,蓬頭汙面,餓得皮包骨頭,卻個個神色堅定。
土坯泥固的縣城城頭其實已經不能稱之為城頭了,殘垣斷壁更為貼切。
數萬大漢最精銳的步卒幾乎每日都要攻擊這裡數次,以讓這些守城的黃巾軍日夜都不得安寧。
他們饑餓,他們困頓,他們疲倦,但他們誓死不退。
他們心中所念唯有推翻腐朽的漢庭,創建天公將軍嘴中所說的太平盛世。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張角的這句話就是他們最為堅信的精神食糧。
城頭下,人公將軍張梁正在帶著親衛巡視四門,表情裡充滿著難以抑製的暴戾和驚懼。
他的兄長,黃巾軍天公將軍,太平道教教主,張角病重了!
黃巾軍內軍醫診斷過後,皆匍匐在地,惶惶不敢言語。
張梁知道,兄長的時日不多了!
是以他心情極為沉痛。
起義自三月起,至今八月已近半年,最初勢如破竹八州雲動,然而如今卻處處被動。八州之內,各地黃巾軍被分散圍剿,隻得龜縮在一個個縣城或治所內做著最後的殊死抵抗。
屋漏偏逢連夜雨,張梁不敢想象各地黃巾軍在聽聞張角病重的消息後會不會絕望。
他真的不敢想。
原本遍及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分大方三十六,小方六七千,總數過三十萬的黃巾軍緣何會在半年不到的光景就落敗至此?
張梁想不明白。如今包圍了廣宗,誓殺他張家三兄弟的漢庭鷹犬皇甫嵩也不會給他想明白的機會了。
巡城完畢,張梁回轉至張角所居的縣衙之地,揮退左右後隻身走進了縣衙。
如今的廣宗縣縣衙外,有重兵把守,堪稱鐵桶一般。而縣衙內卻只有寥寥數人,多為醫者和最為忠心的太平道教教徒。
這是張梁的布置,他要盡可能的杜絕兄長病重的消息外傳。
“教主今日病情可見好轉?”
一個白發醫者拱手說道:“回稟將軍,吾等多番會診,用藥無數,然天公將軍仍昏迷不醒。
天公將軍之重疾,如今已醫藥無用,老朽鬥膽肯定將軍早做打算。”
張梁強忍著一刀砍了這老醫者的衝動,深深呼了口氣後煩躁的揮了揮手。
遙想當年。
兄長張角偶得神仙高人所傳之《太平清領書》(即《太平經》),遂以宗教救世為己任創太平道,自稱“大賢良師”。他拳事黃老道,持九節杖,為符祝,十余年間獲得數十萬民眾簇擁,何等的意氣風發!
年初,其自稱天公將軍,振臂高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無數教眾雲從起義,反抗腐漢,那時又是何等的光耀四方!
再看看如今,月前還精神奕奕的兄長怎麽就病危到了如此模樣?!
跪坐在昏迷中張角的床榻之前,張梁不禁流出了淚水。
蒼天既死,緣何黃天還不立?
歲在甲子,又緣何不庇佑兄長長命?
天道,何其不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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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老天自然不會因為張梁的幾句質問就變得公平起來,不公才是它最大的能耐。
東邊日出西邊雨就是它不公的具體表現。
剛剛路上還是大太陽,熱情似火的要熱死個人,才翻過一座山頭,
就是大雨傾盆而下。 華安拉著郭嘉以最快速度鑽進了馬車,葛鴻依舊死皮賴臉的擠了進來。
隨行醫者們大都三三兩兩擠進了馬車,空留下數百名繡衣使者和古月等十幾個華安的親衛,他們依舊騎在馬背上,只是披上了蓑衣,戴上了鬥笠,繼續警戒四周。
“夏天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等走到廣宗縣內,想來雨就停了。”郭嘉趴在馬車車廂的窗戶邊,眼巴巴的瞅著車外大雨磅礴。
華安呲牙咧嘴的輕輕揉著大腿內側,磨破的皮膚如今已經在慢慢結痂,只是其中酸爽只有自己能體會了。
“葛天使,前面就是廣宗縣了,你還不離去?”華安抬眼瞥了沉默寡言的葛鴻一眼,直覺告訴他這個所謂的繡衣使者沉命使對自己有些很深的怨念。
如果可能,就讓他被安樂死,哼!
所有打算乾掉我的人,都得先過了氰化鉀這一關!
葛鴻沒有理會華安,和郭嘉一樣,趴在另一個窗戶邊直愣愣的欣賞著窗外的大雨磅礴。
這特麽就無趣了。
“徒兒,你不是自誇從小熟讀五經嗎?敢不敢讓為師考考你?”華安不禁想到了以前大學時候和同學們閑極之時篡改古語的無聊行徑,決定考驗一下郭嘉的應變能力。
就算是幫助徒兒你開拓大腦了,以後當你被大家稱為大漢最強大腦之時,你就會感激為師今日對你的考驗是多麽的前瞻和睿智。
郭嘉聳了聳肩,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您隻管考,嘉必定不會讓您失望便是了。”
華安眼珠一轉,“空口白話多無聊, 不如添些彩頭。若是為師考不倒你,我就不再逼你拜師。若是你回答不出來,就出去站在大雨裡大喊三聲我師父天下第一帥!
如何?”
郭嘉有些後悔答應華安的考較了。他就知道沒那麽簡單,不過身為男子漢小丈夫,說出去的話就如破了的瓜,怎麽補也沒卵用。
“可以!您請出題!”
華安狡黠一笑,“孔子曾曰:打架用磚乎,不能亂乎,照頭乎,乎不死再乎。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你是法家先賢,你怎麽看待孔子所言。”
郭嘉懵逼了,孔子曰過這樣得話?自問從小熟讀五經,孔子所曰過的話他也都熟練的曰過,可怎就沒聽過這一句呢?
“呃…若我是法家先賢…我就抓了孔子,其目無律法,宣傳暴力,當抓。”
葛鴻噗嗤一笑。
華安瞪了他一眼,“我們師徒考較,你憋住,別說話!”
葛鴻聳了聳肩,做了個閉嘴不言的手勢。
“第二個問題:老子曰,孔子曰,孟子曰。
請聽題,老子和孔子和孟子三人到底約還是不約?”
郭嘉二次懵逼。
葛鴻也懵逼了。
這特麽什麽題?
“徒兒啊!思維限制了你的想象,老子乃春秋時陳國人,孟子乃戰國時魯國人,孔子乃春秋末年魯國人。所以老子和孔子可以約,而孟子卻只能自己約自己。懂了沒?”
郭嘉滿頭黑線:“…”
“我出去喊話!”
此約非彼曰你特麽倒是曰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