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段飛來說,經過連番的生死劫難之後,內心的恐懼和驚慌消除了不少,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滿滿的迷茫:現在現實已經擺在面前,他的的確確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國度,以後他何去何從?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對這個國度完全不了解,在這裡,他就是一個孤兒,甚至連孤兒都比不上,不要說別的,單是他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個未知數。
他之所以選擇留下,並非是喜歡這個神秘而偏僻的村莊,而是因為他沒地方可去,也不知道將去哪裡。在這裡,雖然生活艱苦,但最起碼還有他認識的人,他還能活下去。
但是,他留下來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回到21世紀,他一天都不想呆在這個奇怪的國度。
在他看來,這山谷一定是時光隧道口,既然時光能把他送到這裡來,也應該能把他送回去,所以他在等,在等時光隧道重新啟動。所以,每天他都會去那片荒野。
只要能回去,他願意等。
但等待很漫長,很煎熬,那片荒野一如既往的平靜,荒涼,沒有任何異象,沒有任何奇跡。面對著這寂靜無聲的荒涼,段飛的內心也越來越荒涼。
為什麽會這樣?
老天爺,為什麽要這樣殘忍對我?
他快要發瘋了,每天都對著曠野怒吼,吼累了,他就默默地坐著,或者默默地躺著,默默地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然後默默地煎熬著。
對於段飛的奇怪行為,孫郎中並沒有過問,有事需要幫忙的時候,他才會跟段飛說上兩句。一個性情古怪,一個心事重重,倒也河水不犯井水。
話說孟雄離開家裡之後,便往那片荒野奔去。現在,他有一肚子的氣需要發泄,一腦子的抑鬱需要發泄。
他恨自己心慈手軟,給村莊帶來了毀滅式的危機。
荒野離村子也就三四裡路,孟雄一路疾走,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到了之後,他果然看到段飛在那裡,傻傻的坐在地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看到段飛,孟雄的火氣便若火山爆發,他一聲喝道:“小子!給我站起來!”
孟雄這一喝,猶如晴天霹靂,把段飛嚇得跳了起來。他一看,原來是孟雄。
孟雄疾步走到段飛的面前,睜著虎眼,大聲說道:“小子,你給我聽清楚了,並非是我孟雄嗜殺,是你實在該死!”
看孟雄怒氣衝衝,雙眼血紅,段飛知道他已經動了殺機,不由歎了口氣,心想:“也罷,與其在這裡受折磨,不如來點痛快的。”所以,他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孟雄,等著他出手。
孟雄看段飛一副平靜的樣子,倒也敬服他視死如歸,象個漢子,於是說道:“小子,我就以二十招為限,如果你能夠接我二十招,我就讓你逃命,如果你能在二十招內打倒我,我死而無憾。”
段飛笑了笑說:“孟大哥,我一招都接不了,更別說打倒你,你要動手,就盡管來吧。”
“小子,你真的不會武功?”
“不會。”
“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不給你機會。”
說著,孟雄起掌,便往段飛的心口打去。既然段飛不會武功,他也就不折磨段飛了,打算給段飛一個乾脆。
眼看段飛就要傷在他的掌下,突然一個聲音高聲喝道:“孟雄,給我住手!”隨著喝聲,林翠雲已飛身掠了過來。
一聽到林翠雲的喝聲,孟雄的掌勢一滯,等他想再往前推的時候,
林翠雲已經到了他的面前。林翠雲滿臉怒容,問道:“你想幹什麽?!” 孟雄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要殺了這小子!”
“住口!”
“娘子。。。。。。。”
“不要再說了!剛才我看你出門的時候臉色不對,猜到你可能是來找段先生,所以隨後趕過來,果不然,你果然要對段先生下手。”
孟雄痛苦地說道:“今天我不殺他,就對不起谷裡所有的兄弟姐妹。”
“你殺了段先生就對得起他們了?生死有命,我們的生死與段先生何關?!”
“如果不是這小子,何來這場災難?!”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這事與段先生無關。”
段飛問林翠雲:“嫂子,是不是谷裡有危險?”
林翠雲說道:“先生,你無須擔心,一切有我們在。”
段飛又問道:“嫂子,事情是不是因我而起?”
“不是,先生無須過於敏感,如果沒有什麽事情,請你回到村子,不要長時間呆在這裡。”
這個時候,段飛不希望讓林翠雲為難,點了點頭,便自行離開了。眼睜睜看著段飛離開,孟雄氣得直鼓雙腮,但當著林翠雲的面,他又不好出手。他知道妻子的脾性,一向溫柔賢順,很少發脾氣,今天聲色俱厲,應該是非常生氣了。
段飛走遠之後,林翠雲柳眉一豎,生氣地說道:“當家的,之前已經說好不再追究段先生的責任,為何要當無信之人?”
孟雄辯解道:“我可沒有說過要饒他。”
“現在大敵當前,我們要想的是怎麽應付這場危機,而不是糾著段先生不放。”
“我們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一直風平浪靜的,如果不是他,何來的危機?”
林翠雲黯然地歎了口氣,說道:“當家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殺了他又有何用?何必又造殺孽?”頓了頓,她又說道:“還有,難道你還看不出老爺子對段先生很特別,如果我猜得沒錯,他老人家想收段先生為徒,如果你殺了他,以後如何面對他老人家?”
孟雄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娘子,你不要難過了,我答應你便是,以後不再找他的麻煩。”
林翠雲點了點頭,說道:“回去吧,文馗還在等著我們商量對策。”
回到孫郎中的家中,段飛一進屋便聞到滿屋的藥味,知道孫郎中在煉藥,便走向藥房。進了藥房,便看到孫郎中正坐在一個爐子前扇火,爐子上面放著一個小銅鼎,隨著火勢越來越旺,藥味越來越濃,一時好奇,便走過去問道:“老爺子,你在煉什麽藥?”
孫郎中看都不看他一眼,漫不經心地回道:“救人的藥。”
段飛又問道:“救什麽病的?”
孫郎中斜眼看了看段飛,說道:“問來幹什麽?”
段飛訕笑了下,說道:“我這不是好奇嗎?”
“你真想知道?”
“嗯。”
孫郎中若有所思地看了段飛一下,說道:“治內傷的藥。”
“哦。”
想了想,突然,段飛對孫郎中說道:“老爺子,不如我跟你學學治病的本事。”
在他看來,他短期是回不去了,要想在這個陌生的國度活下去,就得學一門謀生的手藝,否則便會餓死,而給人治病倒不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學得來,還有,孫郎中願不願意教他還是個未知數。
聽段飛說要跟他學醫,孫郎中的眼睛突然亮了亮,但很快他又把眼中的亮光隱藏回去,淡淡說道:“山野郎中,雕蟲小技,何來本事?”
段飛知道他喜歡裝,而且覺得整個村子裡最能裝的就是他了,於是說道:“老爺子,你謙虛了,我聽翠雲嫂子說,你的醫術很高明,上次我都快到鬼門關了,是你把我拉了回來。”
聽段飛讚他醫術高明,孫郎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胡子,眼中蕩起了笑意,但卻依然風輕雲淡地說道:“為人醫者,遇到患者,只有勉力而為,與是否高明無關。”
段飛說道:“老爺子,我也不奢望能學到多高深的本事,但求三餐無憂就滿足了。”
孫郎中一聽,突然眼睛一翻,氣呼呼地說道:“沒出息的小子,給我滾出去,以後別再跟我提這事,我不想看到這世上又多了一個庸醫。”
看他突然生氣,段飛知道是自己的要求太低了,惹惱了他,不由苦笑了下,心想:我又不想成為神醫,只要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何況醫學博大精深,能不能學到皮毛還是個未知數。
想到這裡,段飛說道:“老爺子,你是高人,德高望重,氣節高尚,我學不來,如果你覺得我的資質太差,怕我玷汙了你的名聲,那我就不做你的徒弟,你只需給我指點一二便是。”
段飛這麽一說, 孫郎中聽了之後,更是氣得直吹胡子,話都懶得說了,站起身,一伸手,便把段飛擰了起來,往門外一丟,然後關門,上了門拴。
看自己就象一隻小雞一樣給人擰著丟出來,卻毫無還手之力,段飛真是又氣又無奈。在以前,他的身體也算是彪悍,論到打架,雖然不能說以一敵三,但最起碼一對一不會吃虧,想不到來到這個什麽武聖王朝之後,人家隨便一揮手,隨便一擰,他就無力抵抗。看來,在武俠的世界裡,他與嬰兒沒什麽不同。
還有,以前他只是覺得孫郎中的性格古怪而已,想不到這小老頭的脾氣還這麽大,一言不合便動手,他哪有說錯什麽,只不過是實事求是,實話實說而已。也罷,既然他不肯教,那就不學了,有什麽了不起的。
但很快他又發愁了,不學這個,那學什麽呢?難道要學耕田?這絕絕不可能,自己好歹也是個金融才俊,怎麽可能當一個農民?要不,就當老師,自己好歹也是個大學生,雖算不上滿腹經綸,但教教小屁孩應該綽綽有余。
不錯,就當老師,出谷之後,就找個書塾當老師,或者找個大戶人家當家教,只要有工作,就不怕餓肚子。
一想到出谷,段飛的心便開始飛翔了,他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快要讓他發瘋的地方。
剛留下來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可以適應這山谷裡的生活,但很快他就發現,生活的不便,生活的艱苦,他都可以忍受,但他無法忍受這無邊的寂寞。
在這幽深的山谷裡,除了寂寞,還是無盡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