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解了魚鱗甲,仍舊穿一身布衣,由那士兵引領來到帥帳。
進帳一看,不由一愣,裡面居然已經甚為熱鬧,有多達二十幾人,除了大大小小的武官將領外,還有王寶、梁中書、吳奎等人,與及梁中書的幾個參謀,還有水師統領、副統領,包括行軍長史等,也俱在帳中。
眾人分案而坐,案上擺著酒肉,肉用盆裝,酒以觥盛,武將們一坐下來,便喝酒吃肉。
坐在上首正中位置的,正是監軍王寶王公公,他是由皇上親自派來的,他本是司禮監的一名掌印太監,這次來當這個監軍,可以說是威風赫赫、不可一世。
其實在坐眾人,包括宋廷在內,基本都知道他實際是王丞相指使派來的,眼下,童貫發兵、蔡京點帥,再由王丞相派來監軍,如此一來,一旦拔了梁山這顆釘子,朝堂上最有權勢的三個權臣,就又都可以在功勞簿上記上一筆。
宋廷素來不喜熱鬧,挑了最偏僻的角落坐定,撕扯著盆中的烤羊肉,安靜地吃了起來,這些烤羊肉都是軍中夥夫做的,味道自然不算太好,勉強入口而已,但是到了軍營,也只能將就。酒倒是很烈,他喝了兩口,便不敢再喝。
王公公用銀筷揀了根羊腿筋,斯斯文文地吃了,才開腔道:“諸位,咱家是奉皇上之命,來監這個軍的,帶兵打戰的事,咱家不懂,就看諸位將軍的了,皇上也說了,誰要是能將梁山匪賊連根拔起,自然大大地封賞!”
他一開腔,眾人心中皆一凜,對於封賞這種事,誰人能不動心?
王公公嘴角忽然又扯出一抹陰冷的笑容,陰陽怪氣地道:“功勞嘛,自有行軍長史替諸位記簿,但是誰要是動些小動作,又或者貪汙軍餉、冒領軍功、行事推諉、貪生怕死、臨陣脫逃之類,咱家也都用眼睛看著呢,到時候奏明了皇上,重重責罰,好些可都是欺君的殺頭大罪,相信諸位不用咱家囉嗦,心中也都有數。”
梁中書、吳奎與及眾大大小小的將領、統領,都起身應喏,表示一切遵從監軍大人,不敢有私心。
王公公也起身道:“那好,明日起,梁大人,吳大人,你們就開始攻梁山吧!”
梁中書與吳奎點頭稱是。
至於說,要如何打,如何排兵布陣,梁中書、吳奎二人雖是統將,但卻只是文官,對於帶兵打戰之事一竅不通,二人隻想著,明日直接率軍攻上山去便是。
問了問在坐的一乾武將,大家的意思也差不多一樣,先用大炮轟,然後直接攻上山去便是。
也不乏有一二真正懂打戰的老將,其中一個叫黃寧的老將就說,梁山一帶,群山巍峨,山腳下更有蓼兒窪、梁山泊、安山湖、東平湖等水泊,山寨、水寨互為犄角,山寨易守難攻,水寨又多建於水窪深處,戰船不好進去,只能派小船進去,這一戰怕是不好打,須得從長計議才是。
他一出口,便被眾人給一頓狂噴,有的說“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也有的說“大炮轟他娘”,看上去士氣高漲,群雄憤慨,仿佛都有必勝的把握。
那叫黃寧的老將,也就隻好紅著臉閉了嘴,被這麽一頓噴,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否真的過慮。
宋廷看見這一幕,暗中笑了笑,真是幸好這幫子人托大,如此看來,官軍就難免有一敗了,倒正合了他意。
不過此時他還尚不能站出來說話,就算說了也沒人信,有些話只能等輸了才能說,眼下也只能裝出一副認同眾將的樣子,跟著點腦袋。
接下來,宋廷吃得開心了一些,心事了卻,心中甚感快慰,也就不免貪杯多喝了兩杯。帥帳內,一時之間,也是觥籌交錯,眾將坐起而喧嘩,眾將皆歡。
宴席散後,吳奎領著他走出帳外,在一個偏安靜的角落,問道:“對於明日之戰,你可有什麽想說的?”
宋廷想了想,道:“不可大意。”
吳奎頗為重視地點了點頭,與他小聲道:“你休看我與梁中書同是太師門下,可他是太師女婿,我只是小小知府,所以我才管領一萬兵馬,他卻領六萬大軍,明擺著是不想讓我功勞比他大嘛。”
看看左右無人,他忽然眼眸爍爍,依附在宋廷耳邊,噓聲道:“我知道你很聰明,你若有什麽好點子,切不可與外人道,隻說與我聽便是。倘若這一戰,我能拿首功,一定保舉你坐上六品以上官位。”
聞言,宋廷微微一驚,迎著他期待的目光,鄭重地點了點頭。
六品官啊……
師爺可是無品無級,如果能一下做六品官,豈不是鯉魚躍龍門了?
不過,他可不是為了區區六品官,他有更宏遠的目標。
見他點頭,吳奎笑吟吟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吝讚美之詞誇獎他,誇完又問道:“朝中,我那兒還有嶺南急送來的新鮮荔枝,你要不要一起到我帳中嘗個鮮?”
聽到吳奎連對自己的稱呼都改了,竟直呼其字,宋廷才驀然意識到,吳奎是真的把他當作可以信任的親隨了。
至於荔枝嘛,還是算了,從嶺南送到山東來, 不說是否新鮮,就算新鮮,他也沒興致去吃,真是的,有什麽吃頭嘛,明天一打起戰來,指不定亂成什麽樣,現在還有心情吃荔枝?
委婉地拒絕了吳奎的好意後,他走回自己的帳篷。
此時明月初升,星閃寒光,他的帳篷外,卻忽然多了一個手持著骨傘的妖嬈女子,正是酈姬。
此時她側著身子站定,螓首輕輕抬起,只見她臉蛋兒一側,一襲輕紗紫衣下,紫紅抹胸覆裹不住的玉峰從側一看,亦是高高凸起,很惹人眼,她身段兒似渾身充滿韻味,怎麽看,都覺萬分性感,仿佛天下男子都要為之瘋狂。
月色下,她翹首以盼的模樣兒,盈盈眸子微微眯起,又仿佛全閉上,只見纖細長長的睫毛在翕動著,她就這樣仰著螓首,仿佛思量著什麽心事……
宋廷看了她一眼之後,不作理會,鑽進了他自己的帳篷,點了燈後,剛要拉帳,一雙十指指甲染著蔻丹的蔥白玉手卻突然伸了進來,女子輕輕的聲音也跟著響起:“奴家可以進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