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蹲在道崖子上聊著。
小哥問:“你是藍方人吧?”
“是啊,你不也是嗎?”
“也算是吧。那你猜我是哪裡人?”
“你是蘇北人吧?”
“哇,這麽厲害。”
“你們藍、南不分。”
“哦,那我猜你是兩湖或兩廣人。”
“范圍好大啊,哈哈?”
“你們那邊的人都惠、菲不分。”
李滿堂忍不住低下了頭,不免有些傷感。
因為老婆就叫王慧,他經常追著老婆喊:“王菲!王菲!”
經常惹的別人哄堂大笑。
王慧急了,就拿小拳拳錘他。
他就趕緊解釋:“我說的是那個王妃,就是皇帝的老婆。”
“怎麽了?”
見李滿堂低著頭,小哥連忙問。
“沒啥啊。對了,我是湖藍人,我叫李滿堂。”
“好名字,金玉滿堂啊。我是蘇北人,我叫黃毓。”
“玉石的玉嗎?”
“是這個毓。”
黃毓用樹枝在地上寫著。
“這個字念毓啊,我還以為念流呢。”
“鍾靈毓秀那個毓。”
“啥意思?”
“就是山川秀美,人物俊朗。”
“好名字,跟你正相符。”
“相符啥啊。”
“你挺帥的啊。”
黃毓歎口氣:“個子這麽矮,皮膚這麽黑。”
“唉,王保強比你矮比你醜,人家不一樣當大明星嗎?”
“王保強?王保強誰啊?”
“就是他以前也在這門口蹲著啊。”
“啊?你是說他後來成了大明星?”
李滿堂突然反應過來了。
頓時驚喜不已。
自己雖然孤陋寡聞,但作為一名重生人怎麽都有先手優勢在身上。
隻是不知道何時會蹦出來而已。
比如這個王保強。
李滿堂雖然不是追星族,但偶然聽說王保強也在北影門口蹲過,就一下記住他了。
李滿堂還依稀記得王保強也是八零後,隻不過小幾歲。
這麽看來,王保強眼下還沒出現。
多半還在少林寺打十八銅人呢。
“那個,還得些年,他也會到這裡蹲著。”
“你怎麽知道?”
“啊,那個,猜的,呵呵。”
“好吧。看來你的人生理想是當個算命先生。”
“沒,沒,我有一個小目標。”
“啥小目標?”
“就是在首都買100套房子。”
“啥?哈哈!這個理想可夠遠大的。我們現在連飯都吃不上。”
“別著急,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好吧,托你吉言。”
“你現在住在哪裡?”
“居無定所啊。昨晚住在錄像廳裡,就在西邊工地跟前。你呢?”
“我,哈哈,我睡在椅子底下。”
“啊?”
“火車上,哈哈。”
“你剛來首都啊。”
“是啊。剛來就那啥……”
“你要是不舍得住旅店,就跟我到錄像廳住吧。”
“臭烘烘的……”
“有錄像看啊。昨晚演A計劃,賊雞兒好看!”
一邊說著,黃毓一邊興奮地比劃著。
“聽說今晚有逃學威龍。”
“唉……”
李滿堂輕輕歎口氣。
工地的錄像廳他知道,
半夜12點以後進去的話,隻收5元錢,可以一直睡到早上六七點鍾。 而且還有錄像看。
就是氣味兒比較難聞。
可連這種待遇,李滿堂眼下都難以實現。
如果他張嘴跟黃毓借5塊錢的話,黃毓應該也能借給他。
可剛認識就跟人借錢,那不跟騙子一樣嗎?
“怎麽了?”
“呵呵,沒啥。”
“我發現你挺有藝術天分啊。”
“有啥天分?”
“有點多愁善感啊。”
“主要是想家了。”
“可以理解,這是你第一次離開家嘛。”
北影門前到了下午的時候人就很少了,因為劇組這個時候也很少用人。
除非導演靈光一現,突然想找幾個群演。
快到傍晚的時候,黃毓站起身來。
“走吧,回去吧,今天就這樣了。”
“不急,你先走吧,我一會兒再走。”
“好吧,那我先走了啊。”
“記得明天早點過來啊。”
“好的,明天見。”
黃毓晃晃悠悠走了。
李滿堂不由得又歎口氣,眼巴巴地看著大門口。
難道今天真的一分錢都掙不到了嗎?
那不得睡露天地兒啊。
眼下是盛夏,外面倒不冷。
身上沒值錢的東西,也沒人惦記。
但也不好說。
上一世這個時候,李滿堂就隱約聽人說有盜賣人體器官的。
聽說一個群演就被人割走了腎髒。
就算沒這麽誇張的奇聞怪談,蚊子也能把人給吃了。
李滿堂正一籌莫展時,突然看到北影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是那個群頭!
曹尼瑪!老子跟你拚了!
李滿堂狠狠盯著群頭。
群頭走出北影廠,從李滿堂身旁路過時,還愣了一下,神情略有些惶恐,匆忙向一邊走去了。
李滿堂看著他的背影冷笑。
哼!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李滿堂剛一起身就看到路邊有人扔了幾張報紙。
連忙彎腰撿起來,卷成棍狀,像插一把匕首一樣,插進懷裡。
然後暗搓搓地跟上群頭。
群頭顯然感覺到李滿堂在後面跟上來了。
他在前面走兩步,就側一下身子。
每當他側身時,李滿堂就把手伸進懷裡,做拔刀狀。
走著,走著,群頭突然放慢了腳步。
李滿堂則大步流星走了過去。
剛走到群頭身後,群頭就猛地轉身。
大喝一聲:“幹什麽?”
雙手擺著詠春拳的姿勢。
李滿堂笑笑,從懷裡拿出報紙,拍一拍他的胳膊。
“哈哈。給錢!”
群頭這才放松下來。
“給個……你他媽害的老子被導演罵,還要錢?”
“給一半兒。”
“像你這樣廢掉別人一盤膠卷,沒讓你賠就不錯了……”
“給一半兒!”
李滿堂吼叫著。
路邊的行人紛紛駐足張望。
群頭歎口氣,伸手從懷裡掏出皺巴巴的10塊錢。
李滿堂一把奪過來了。
“謝謝啊!報紙看不看?”
群頭苦笑著搖搖頭,走了。
李滿堂長出一口氣,抬頭看看天空。
老天待我不薄啊!
在最後時刻還是給了我一線生機!
李滿堂又走了十幾米遠,前方漸漸豁然開朗。
街角有一排商店櫥窗。
他來到一個賣燒餅、餡兒餅的櫥窗前。
李滿堂喜歡吃韭菜雞蛋的或者白菜豬肉的那種餡兒餅。
可這一天隻吃了一個饅頭。
要是吃餡兒餅的話,10個也吃不飽。
還有一種沒餡兒的燒餅,隻有一點鹹淡味兒。
但個頭兒很大,兩個應該能吃飽了。
李滿堂就花兩塊錢買了兩個燒餅。
正好離櫥窗不遠的路燈旁有塊兒大石頭。
李滿堂就坐在大石頭上,一邊吃著燒餅,一邊看報紙。
這是一張北青報,主要是國際新聞的幾個版面。
李滿堂如饑似渴地看著。
雖然看得一知半解。
“……兩國領導人在別,別野舉行會談……我去,這有錢人就是不一樣,談事兒跟野外待著,不怕蚊子咬啊。”
李滿堂認真看著每一行字,連廣告、中縫都不落下。
半個小時後,燒餅吃完了,報紙也看完了。
但他還是舍不得將報紙丟下,而是疊一疊塞進褲兜裡。
這一晚,李滿堂打算到新街口澡堂住宿。
那裡跟錄像廳類似。
半夜12點過去,隻收五塊錢。
不過早上五點就得起來。
但可以洗澡啊,而且椅子比錄像廳裡舒服。
眼下,時間尚早,李滿堂且得溜達好一會兒。
他四處尋摸尋摸,看看有沒有人扔報紙。
垃圾桶裡應該會有報紙。
可這裡人流如織,翻垃圾桶會被人當要飯的。
李滿堂就站起來了,穿過馬路,往對面那條燈光昏暗,行人稀少的人行道走去。
這裡也有一個挨一個的垃圾桶。
李滿堂一路走著,一連翻了五個垃圾桶。
還真找到幾張報紙,另外還有一個用了一半兒的記事本,和半截鉛筆。
李滿堂興奮不已。
夾著報紙和記事本就來到燈光明亮處。
在燈光下,他把記事本整理一下。
撕掉用過的半本,然後在地上把鉛筆磨尖了,開始記帳。
記帳很重要。
就像過去賣雞蛋灌餅一樣,要是不記帳,錢花哪裡了都不知道。
1998年8月6日。
收入:10元。
支出:2元(兩隻燒餅)。
李滿貴想了想,又把5元記在支出下面了。
反正今晚是必須住澡堂的。
這樣一來,明天早上就只剩下3元錢了。
不過,李滿堂有信心,明天再掙20元,甚至可能是30元。
因為古裝戲給的錢比民國戲略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