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日,蕪錫,小雨。
一輛奔馳g級ag停在墓園門口,砰的一聲,雨傘骨架被彈開,細小的雨滴打在雨傘上發出啪啦啪啦的細小聲響。
黑色的皮鞋踩在地面上,鋼鏈腕表就算陰沉的天氣也閃爍著不算耀眼的銀色光澤,黑色的襯衫和黑色的西裝穿在陸澤身上,把陸澤原本就高大的身材襯托的更加魁梧和挺拔,唯獨胸口佩戴的白花白的扎眼。
從懷中掏出香煙點了一根,淡藍色的煙霧飄散在空中,他回頭望去,是十幾輛車組成的小型車隊。
哭聲從這一刻開始,就不曾停止,自從三天前見到蔣文姝的父母,陸澤親眼看著老兩口原本就白了大半的頭髮現在已經全白了。
今天親戚到場的很少,朋友似乎隻到了陸澤一個,這沒有出乎陸澤的意料,真要是人山人海的才叫奇怪呢。
“小陸謝謝你了,我替文姝謝謝你了。”
蔣文姝的母親情緒十分的激動,拽著陸澤打傘的手,眼淚掉在陸澤的手腕上,有些溫熱,隨後快速冷卻變涼。
蔣文姝出頭後不是沒給家裡人匯過錢,相反給家裡一大筆存款,只是後來賠償代言和公司合同解約時,又給賠了回去,如果走官司,除了明碼標價的代言外,藝人合同打官司的話,也不至於賠配兩個億。
或許,當時她心灰意冷了吧,也許只是想早點跟公司做一個了斷,不想跟這些人再有瓜葛,所以人家說多少錢,她就給了多少錢,以至於,還是陸澤出錢買了她今後的安身之所,蕪錫最好的陵園中,三十六萬六的一塊墓。
“保重身體吧阿姨,文姝之前一直擔心你和叔叔的身體健康,別讓她擔心了,不然,她也會過意不去。”
“好,我不哭不哭。”
說是不哭,可老兩口的眼淚怎麽能止得住呢?還好老兩口之前的身體狀況很好,不然這幾天早就病倒了。
給兩位老人打著傘,陸澤望向風水先生,見他點頭,陸澤才打開後車門,蔣文姝的父親伸手捧起了蓋著白布的盒子,很難想象,一個好幾十斤的女人,就這麽輕松的被裝進了一個小盒子裡。
“文姝向西走!西方大路啊!”
僅有的幾個親戚扔起了白紙錢,在空中飄灑,蔣母聽從先生的指揮,喊著帶蔣文姝回家的話,一行人進入了墓園,一直走到了這片山的山頂,到了之前選好的位置。
把人造大理石的蓋子推開,陸澤蹲下,點燃了紙錢,扔進墓口,等完全燃燒乾淨了,再拿紙錢鋪在下方,陸澤從蔣文姝父親手中小心翼翼的捧起蔣文姝,放進墓口,掀開白布,照片上的蔣文姝笑的是那麽燦爛。
讓開位置,先生把一些“元寶”、“金山”等陪葬品擺好,嘴裡念叨著一些普通人聽不懂話,然後讓家屬看看位置有沒有擺正,等所有人都看完後,墓園打膠的師傅蓋上大理石蓋,拿起膠槍在縫隙處打滿了黑膠。
哭聲在這時候達到了頂峰,蔣母趴在碑上失聲痛哭,從這一刻起,她就再也看不見女兒了,從此世界上再也沒有蔣文姝這個人了。
陸澤給墓園師傅塞了一條中華,送走了師傅後,才站在人後,也沒有打傘,任憑雨滴打在身上,不過雨點也小,身上只是有些潮。
“小陸,你也去跟我們去燒點紙錢吧。”
“我就先不去了,我想跟她說說話。”
老兩口也沒說別的,只是點點頭,帶著一幫親戚下了山,去專門的燒紙處給她燒點路上帶的紙錢。
此刻,這裡只剩下了蔣文姝和陸澤,除了雨聲,一切的喧囂都戛然而止,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陸澤走到墓碑前蹲下,碑是黑色的主體,上面刻著金色的字,“愛女,蔣氏文姝之墓”,陸澤盯著配上的照片看了好久,伸手用手背擦了擦照片。
照片裡的她是黑發,還挺長的,到了胸口,笑起來又兩個淺淺的酒窩,比起酒紅色的卷發,這樣的她顯得文靜了許多。
“陸先生?”
聽見有人叫他,陸澤一轉頭,卻發現已經有段日子沒見的林悅竹,抱著一束白菊花,打著雨傘站在左側。
“林醫生?你是”
林悅竹走到墓前,看了一眼墓碑,歎了口氣,把花束放在碑前,整理了一下西裝,輕輕鞠了三躬。
“蔣小姐她也是我的病人,我對她的治療,要比您還要早一些,出於職業操守,未經過蔣小姐的同意,我不能向您透露有關於她的病情,對此我非常抱歉。”
陸澤愣了一下,他不是醫生陸澤,他不懂心理,而且蔣文姝在他面前一直保持開心的樣子,所以他確實沒有看出來蔣文姝在心理上有什麽問題。
精神疾病不會直接導致人死亡,但患有精神病人卻是高幾率死亡人群,林悅竹已經習慣了參加他病患的葬禮,只是對蔣文姝這個年僅二十七歲的美麗生命逝去,仍感到萬分可惜,看了一眼陸澤,既然蔣文姝已經離世,那麽告訴陸澤也無妨。
“她患有嚴重的抑鬱症,病因來自於她對這件事情的恐懼,以及無休止的工作,她厭惡這種生活,卻仍然每天過著這種生活,並且那件事情就像一條高危警戒線,在不斷的給予她壓力,其實蔣小姐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但人的承受能力就這麽高,不可能無止境的背負著東西,等到腦中的那根弦繃緊,斷掉,發生這一切也只是自然而然,所以陸先生你也不用過於自責。”
“你覺得這種安慰在這個場合,合適嗎?”
“抑鬱症是什麽,陸先生你有一個清晰的認知嗎?假如你的快樂值是十,但你未必每天都會把快樂值穩定在十,因為這種, 或者那種的事情,你的快樂值只有六、七,是很正常的,但抑鬱症患者的快樂值是零,他們感受不到快樂,聽一萬個笑話也不會讓快樂值提升到一,可蔣小姐的職業注定她就算感覺不到快樂,也得強行露出笑臉,帶著微笑迎接每一次行程,這種假笑保持了好幾年,你覺得她不會痛苦嗎?”
林悅竹轉身,朝著山下望去,這個位置很高,等到晴天的時候,不會被其他的墓碑遮擋住陽光,並且直對著一條河,先生都說這裡是特別好的位置,觀察了好一會,他才轉過身,看著陸澤。
“這種痛苦是普通人很難理解的,所以死亡對蔣小姐來說或許不是終結,而是一種解脫,我現在這麽安慰陸先生您,也只是為了,下回我參加的葬禮不是你的,你可以憤怒,對我不滿,但我希望你,不,我所有的病人都沒有病,世界上沒有精神疾病,你們都能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我失業都可以,我先離開了,挑個時間,我再對你的病情進行檢查,保重。”
林悅竹退後一步,再次對蔣文姝鞠個躬,然後轉身離開,把陸澤扔在原地,緩緩朝山下走去。
一直走到墓園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山頂,他掏出手機,打通了電話。
“沈女士,我剛見到了陸先生,不要過於擔心,陸先生的精神狀態還算平穩,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的檢查,還是建議帶陸先生到我的工作室去,嗯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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