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盛本以為是受傷的將士所發出的慘叫聲，當他挑著糞水登上了城牆，這才發現城牆正門上已經吊起了無數俘虜，男女老幼都有，全部被脫光了衣服，吊在了城門樓前！

這淒慘的叫聲正是這些俘虜所發出！

看到眼前這形勢，晉軍的攻勢一時弱了下來，畏縮不前，而城牆上的拓跋部人，卻是習以為常，反而趁機加大了攻勢，無數箭矢如雨點一般落下！

晉軍在留下一地的屍體後，這才是退到了拓跋部的攻擊范圍之外！

衛盛看到鮮卑人守城大軍之中，其中有一個青年男子，氣焰十分囂張，不停地在來回吆喝指揮著，他身邊緊緊地跟著一群護衛，身後一般文臣武將唯唯諾諾地給在了他身後

此人看上起雖然年齡不大，但是面色卻十分凶狠，飛揚跋扈。

這人應該就是盛樂城的主帥拓跋六修了吧！

衛盛離他的距離只有百米，可惜他無能為力，他若是有機會將此人直接刺殺，哪怕是自己當場死亡，也在所不辭！

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即使是奪過身邊護衛的弓箭，只怕是還未開弓，都會這些鮮卑人殺了！他已經深入狼窩，但卻是根本無法刺殺這狼王！

這拓跋六修手拿皮鞭，狠狠地抽打這吊起來的俘虜，他一邊打，一邊對城牆下的晉軍喊道，“衛操你個狗雜種叛徒，怎麽還不出來?就這樣忍心讓你的家人被凌辱致死嗎?”

“衛操你這個狗雜種，父王待你如心腹，想不到你竟然背叛了他，早已暗中勾結了南人！”

拓跋六修一邊用皮鞭抽打這些俘虜，一邊一會是鮮卑話，一會是漢話大罵起來！

“可惜這老匹夫真是有眼無珠！本王早就勸過他這些漢人隻適合做奴隸，可是他卻偏偏不聽！”

拓跋六修發起狠來，甚至是連自己的父親拓跋猗盧都罵了起來，可是身後這般文臣武將，卻是不敢發出一聲，說一個“不”字！

看到晉軍本來是攻勢如潮，突然是如此退讓起來，拓跋六修卻顯得越發興奮起來！

“把衛操的女兒和老婆拉下來！讓將士們都嘗嘗鮮！”拓跋六修又陰笑著大喊大叫！

衛盛忍著極度的憤怒，從拓跋六修的罵聲中，他知道這幾十個大大小小的俘虜應該都是衛操的家人啊！

此次潛入盛樂城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營救衛操的族人，可惜他們還是晚了！

拓跋猗盧失利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衛操的家人控制起來，全部打入大牢！而想不到這拓跋六修竟然是如此歹毒，兩軍交戰之前，竟如此殘忍地將衛操的族人拉出來行刑！

衛盛的心如刀割，可惜卻是無能為力，他想奪把武器衝殺過去，他想把那柴火中正燒灼的滾燙金汁潑在這些鮮卑人的身上，可惜他沒有任何的機會！他只能坑頭走路，心中盤算著如何尋找機會！

……

王敦第一時間已經知道了這事情，晉軍因為畏懼擔心射傷衛操的家人，因此攻勢立即減弱了下來，鮮卑人頓時氣勢大振。

王敦也做不了主，他連忙將之告訴了太子殿下，當衛操知道這消息後，強忍著淚花，他當場就要暈倒過去！

“來人啊！快將定襄侯帶回去休息！”馬玉連忙下令道。

此人臥底鮮卑拓跋部數十年如一日，心中始終向往聖朝，如今更是反間計拓跋猗盧兄弟，讓朝廷輕易地就鏟除了拓跋猗迤這支拓跋氏鮮卑。

其忠勇連馬玉都沒有想到如此貞烈！

若不是因為他一直得到拓跋猗盧的重視，在背後吹風點火，馬玉知道無論自己是多麽地運籌帷幄，僅僅靠祁氏是不可能這麽順利的！

馬玉也想不到衛操是如此忠誠，真是意外之喜！

因此當衛操來投誠之時，馬玉是大喜過望，連夜是下了詔書上報朝廷，特此冊封為“定襄侯”，正史之中，拓跋猗盧正式建立代國後，給他也是定襄侯的封號！

衛操已經年近半百，越是這個年齡越是知道家人的珍貴！

當他準備叛逃拓跋氏歸順大晉之時，他早已有了這準備，犧牲自己所有的族人！這拓跋猗盧雖然表面上對他非常信任，但是暗中對他監視非常嚴，族人全是在他們的監控之中，為了以免打草驚蛇，泄露機密，他不得不守口如瓶，從未讓家中任何人知道，所以他們才沒有任何防備，第一時間就被鮮卑人全部抓住！

但是想不到拓跋六修這兔崽子竟然是如此凶殘無恥，竟然將其家人當著兩軍交戰之時，就這般殘忍的屈辱，這可是要比殺害他們要凶殘一百倍都不止啊！

“殿下！就讓微臣去見他們最後一面吧！”衛操直接一把推開了護衛，站了起來主動說道。

馬玉是考慮到他接受不了這現實，因為這才是自作主張，幫他他處理這一切，這惡人也由他來當！但是衛操既然是主動提起，那就讓他自己來處理吧！

看到城樓上吊下的無數赤身的俘虜後，衛操屏住呼吸，雙唇早已被咬的出血，他卻是沒有留下一滴淚！

“啊爹！”

“老爺！”

無數俘虜看到城樓下大軍最前方的衛操哭喊起來！

“衛老狗，看來你這個縮頭烏龜終於出來了！本王現在就讓你嘗嘗背叛我拓跋氏的滋味！”拓跋六修對著城牆下大吼一聲，就將離他最近的一個女孩拉了過來，頓時鮮卑軍中就一陣陣淫笑！

衛操突然就搶過了身邊隨從的長弓，開弓就往這些人身上射去！

“芋兒！放心的去吧！爹會幫你們報仇！他們殺你們每一人，就屠殺他們一百人！”衛操聲竭力嘶地喊道。

他的情緒異常，準頭差了許多，而且又有這麽多族人，什麽時候能全部將他們射死?

馬玉真是如此不忍見到這種人間慘狀，他連忙是下令道，“放箭！”

頓時一陣陣箭雨往城牆上方射去，無數俘虜成為了刺蝟，就連城牆上的鮮卑人好多都躲閃不及！

“攻城！”王敦親自擊鼓下令！“這些鮮卑人滅絕人性，慘無人道，殺光他們！”

頓時四面八方，無數的晉軍如同潮水一般蜂擁著前行！

城牆上也瞬間是無數的滾石、巨木，金汁鋪天蓋地倒了下來，戰事一瞬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慘叫聲不絕於耳！

馬玉知道自己的心腸太軟，他根本無法看到這樣如此慘烈的戰事，幾乎是每秒鍾都有將士在陣亡！這就是在用無數的將士的性命來不斷地消耗對手，純粹就是靠人來堆積啊！

對於現代思維影響多年，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徹底根除體內的聖母之心，乾脆是眼不見心不煩！

對於王敦這種用人命來堆積的攻城行為，他已經是默許了！

雖然看上去很殘忍，但是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

這樣的攻堅戰不去用那些雜胡軍的性命來堆積，難道是用晉軍主力嗎?

王敦這樣的做法，雖然道義上看很殘酷，但是從實情上來說是一點都挑不出問題來！

這些俘虜和新依附的雜胡軍，晉室給了他們一條命，還讓他們吃飽喝足，這就是恩情，現在就是他們要報答的時刻了！

大浪淘沙，這樣的殘酷戰爭能真正存活下來，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勇士啊！

唯一要注重的就是要安撫好這些雜胡附從軍的情緒，以防止他們的不滿，王敦很顯然是很有一套，他已經把這其中各部的首領用金錢和利祿都賄賂好了！

反正衝鋒打仗的都是普通士卒，怎麽也輪不到這些貴族將領！而且朝廷的賞賜如此豐厚，戰損上會有新的俘虜來補充各自部族的實力，這些部落首領，根本不在乎自己部族的死亡！

……

自古以來，和北方的遊牧民族相比，南方的漢人相對善長的是守城！野戰才是這些鮮卑人最善長的事情，而如今卻舍棄自己的特長，以自己的短處來對付敵人的長處，拓跋六修真是無比的鬱悶，那真是恨不得騎上自己的戰馬，和城下的敵人衝撞廝殺一番！

但是父命難違，況且他的父親拓跋猗盧基本將所有戰馬都帶走了，整個盛樂城內，所有的大小馬匹加在一起，只怕也不過千余匹，這數量放在晉軍面前根本不夠看的啊！而城內的鮮卑戰士卻足足有兩三萬人！

他知道，這是父親拓跋猗盧為了防止他主動出城和敵人廝殺，故意是將戰馬都帶走！

但是他又非要留下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說什麽這盛樂城是他們祖孫幾代人的基業，如今是小有成就，一旦落入晉軍手中，他們從此在河套地區又沒有了落腳點，又要開始四處流浪，而他苦心多年犯邊，侵入並州多次俘虜的大量漢人奴隸，為他們創造大量財富的漢人奴隸，也徹底沒了，從此他們拓跋部又要過上茹毛飲血、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的原始而又落後的生活！

拓跋六修的腦袋哪裡容下這麽多，哪裡懂這些大道理！

他自幼野性散漫，只是覺得，不能騎上戰馬和城外的敵人痛痛快快地殺一陣，而只能苦守這孤城，讓他十分不爽，十分地煩躁乏味，他只能是拿這些漢人奴隸發泄！

這大戰之前，更是特意地拿了衛操被抓的族人來出氣祭旗！他只是這漢人一向是自命為禮儀之邦，卻是突然向自己人痛下殺手！拓跋六修連忙後退，差點被流失射中，他只能是拿眼前的屍體出氣！

“嚴加防范，絕不能讓這些漢人爬上城牆來！”

“‘父王已經到各地征兵，不日即歸，到時候來個裡應外合，定讓這些漢人有來無回！到時候，我們順勢一起殺到中原去，分了這花花世界！”

常在拓跋猗盧身邊生存，拓跋六修雖然生性蠻橫，但是對他父親那幾招收買人心的手段，早已經就學到了心中。他很快平息心情，不停地鼓動安撫自己的將士！

雖然這些草原戰士並不擅長守城，但是站在這城牆上方，居高臨下，佔據地利，定然有很大的優勢！

在拓跋六修的指揮下，頓時是無數的滾石和木頭落下，金汁更是如雨水一般落下，晉軍頓時是一陣鬼哭狼嚎，城牆下屍體都要堆積了半人多高，但是依然是毫不畏懼地前仆後繼！

拓跋六修生性殘酷，此時看到對手如此的慘象，他越發地激動起來！這樣的慘死，甚至是比比在他的屠刀下還痛快！

他甚至是來個興趣，也不嫌棄這金汁臭了，主動地幫助架起了滾燙的金汁，順著雲梯倒了下去，頓時是從上到下，一豎排的晉軍倒下，發出了痛苦的慘叫聲！

拓跋六修拍手稱道，非常具有成就感！

“石塊沒了！”

“木頭也沒了！”

很快已經有手下向他報告道。

大火燒開的金汁也跟不上速度！

拓跋六修是連忙組織起身將士，開始拿出自己的弓箭，對晉軍進行射擊！

這些拓跋鮮卑人的箭法非常精致，幾乎是一箭一個， 但是晉軍的數量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是越大越多。

而鮮卑人的攻勢也逐漸弱了下來！

但是由於佔據地利，晉軍依然很難攻上去，大部分都是雲梯還爬到一半就摔了下來！

但是攻城的晉軍數量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是越來越多，鮮卑人也開始逐漸有了損傷！

拓跋六修也是越發地焦躁起來！

“那是什麽?”聽到屬下的驚呼後，拓跋六修抬頭一看，城下遠方有數個塔樓，在戰馬的拉動下，正前往這裡快速移動！

很快他們知道這是什麽了！塔樓剛穩了下來，就已經有數個晉軍爬了上去！頓時就毫不客氣地往城牆上射去！

這木質箭塔樓比盛樂城還要高一人多高，晉軍射手的視線頓時大驚，城牆上的一切都落入他們眼中，甚至是躲在女牆後的鮮卑人，都難逃他們的攻擊！很快就有鮮卑將士接二連三地倒下，被箭塔上的晉軍一個個點射！

“給我射！”拓跋六修暴跳如雷地指揮身邊的親衛往這些箭塔上射擊，只是這些箭矢還未到箭塔邊上，就落在了地上！

“大王，他們這些弩弓都是特製的，攻擊距離比我們遠多了！”聽到親衛的話後，拓跋六修更加是惱怒成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