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晌午時分,宇文成都勒令大軍停止前進,找一空曠視野開闊之地安營扎寨,並派出探子四處放風,以防止叛軍偷襲。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所以,安營扎寨以後,最忙碌的要數火頭軍了,幾十口碩大的黑鍋和上百口小鍋被支了起來,找乾柴的找乾柴,引火的引火,淘米的淘米,擇菜的擇菜,揉面的揉面,忙的熱火朝天。
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朱剛有心看張一鳴的熱鬧,瞟了一眼張一鳴,心中鄙夷道:小兔崽子,別看你長的人五人六的,這麽大的場面你見過嗎?你頂多也就是在窮鄉僻壤做些紅白喜事的幫廚,給幾十萬大軍做飯,你有這個道行嗎?
張一鳴確實沒有給幾十萬人做飯的經驗,也確實有些蒙圈,尤其是那幾十口碩大的黑鍋,怎麽看怎麽像《西遊記》裡鎮元大仙油炸孫悟空的那口大鍋,別說放進去一個人,就是放進去一頭老母豬游泳都綽綽有余。
張一鳴看了看幸災樂禍的朱剛,有了,眼睛一亮,朝著朱剛一招手,笑眯眯道:
“豬哥,你過來一下!”
再怎麽說,張一鳴也是自己的頭,剛才也算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朱剛甩著一雙小短腿“滾”了過來,勉強一笑:
“廚師長大人,有何吩咐?”
“呵呵,朱(豬)哥啊,這種給幾十萬人做飯的大場面著實壯觀啊?”
“是啊,給幾十人上百人做飯簡單,給成千上萬人做飯難,給幾十萬人做飯更是難上加難,但正因為如此,才能看出一個廚師真正的本事!”
“嗯,豬哥言之有理,哎,朱哥經常給這麽多的大軍做飯嗎?”
“那是自然,不下幾十次了,從沒有落人詬病,在大隋朝的火頭軍裡頭,我朱剛還是有一號的!”
說到這裡,朱剛極其自豪的挺了挺下垂的胸脯,小眼睛裡滿是驕傲之色。
張一鳴恢復了淡然之色,拍了拍朱剛的肩膀,慢條斯理道:
“不錯,能者多勞,既然豬哥有此大才,那麽,這頓飯就交給你了,好好做,好好乾,乾好了獎勵你一隻雞腿,放心,本廚師長不會虧待你的,去吧?”
“這,這,這……,您是廚師長,應該由您來統籌安排,再說我現在已經不是廚師長了,也沒人聽我的!”
“奧,原來你想要個名分,這好說,本廚師長現在就任命你為副廚師長!”
“這,這不合適吧?”
“沒什麽不合適的,讓你做就做,少廢話,你不做難道還讓本廚師長親自做啊?”
“歷來都是廚師長安排做飯……。”
“那是以前,從現在開始改了,二狗,二狗,你死哪去了?有人不聽話……。”
看著從遠處跑來的二狗,朱剛感覺臉仿佛又疼了起來,好漢不吃眼前虧,忙不迭道:
“好好好,我馬上去安排!”
這就叫馭人之術,什麽叫牛逼?管著幾個牛逼之人的人才是真正的牛逼。
令張一鳴大跌眼鏡的是,軍卒們的午飯極其簡單,可以說簡單的令人發指:一個小窩窩頭,一小碗野菜湯,數量有限,吃完拉倒,但每人還吃的津津有味,甚至連掉在地上的渣子都撿起來。
至於白面饅頭,米飯,炒菜,則是副將以上之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且管飽管夠,有的副將吃不了那麽多,竟然將咬了幾口的白面饅頭隨手扔到地上。
有一個軍卒沒吃飽,看到地上的饅頭後,舔了舔嘴唇,忍不住悄悄彎腰,想將那塊饅頭撿起來,手剛觸摸到饅頭的瞬間,突如其來的一隻大腳將握住饅頭的手狠狠踩踏,十指連心,那名軍卒疼痛難忍,“啊”的一聲叫喚了一聲,抬頭看去,只見那名副將面露猙獰之色,戲謔道:
“下賤的玩意,這是你吃的東西嗎?”
“武,武將軍饒命,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你還想有下次?”
說著,武姓副將加大了腳上的氣力,那名士兵痛的慘嗷連連。
周圍的軍卒默默低下頭,每人的眼中深深埋藏著憤怒,同時還有深深地無奈。
而那些副將對此則屢見不鮮,抬見怪不怪,依舊有說有笑。
突然,武姓副將就感覺另外一隻腳劇烈一痛,猶如針扎一般,忍不住本能的一抬腳,往旁邊一退,並使勁揉了揉那隻被踩的腳趾頭部位,再抬頭仔細一看,只見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正自冷冰冰看著自己,眼神中盡是掩飾不住的憤怒,年輕人身後還有一個腦瓜鋥亮的大光頭。
看了半天,面前的這個年輕人還是第一次看到,穿著一身火頭軍的服飾,細皮嫩肉,小白臉比女人的屁股還白,像書生,像墨客,唯獨不像一個廚子,那名副將怒斥道:
“混帳東西,沒長眼啊,踩到了本將的腳,該當何罪?”
張一鳴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彎腰扶起了地上的那名軍卒,幫其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吹了吹那隻浮腫黝黑的大手,輕輕道:
“還疼嗎?”
一股暖流襲遍那名軍卒的全身,完全微紅,搖搖頭,有些焦急道:
“年輕人, 俺沒事,你的好意俺心領了,少管閑事,對你沒好處,你快走吧?”
張一鳴衝這名軍卒寬慰一笑:
“沒事,我屬狗的,就愛管閑事!”
轉身對那名橫眉立目的副將道:
“你知道地上的這塊饅頭是怎麽來的嗎?”
“廢話,當然是用鍋蒸出來的,難道還能是你自己拉出來的?”
“說話粗魯,見識短淺,你這輩子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知道嗎?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塊饅頭是農民伯伯辛勤勞作,頭頂驕陽,腳踩黃土,流血流汗種出來的一粒粒糧食匯聚而成,它飽含了你農民伯伯的付出,飽含了這些火頭軍的默默付出,你卻吃了一口就隨手一丟,你對得起誰?浪費糧食可恥,你就是世上最厚顏無恥之人,世上怎麽會有你這種無恥之人?你父親怎麽沒在你生出來之時就把你扔到井裡……?”
“你,你,你,你一個小小的火頭軍,竟然敢罵本將?”
張一鳴呲牙一笑,指著這名副將,宏亮的嗓音穿出很遠:
“所有火頭軍聽令,從現在開始,誰都不許給這個王八犢子一粒糧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