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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凶獸》第148章 95至尊
自從司馬倫被刺身亡,蘭蔻失蹤,忘仙樓曾關閉了月余,而後被人盤了下來,如今名字已改成“望月樓”,原來的人也都被賣的賣、送的送,最終一個不剩的換了個乾淨,酒樓雖然易主,但畢竟建在繁華之地,經過最開始幾天的冷清,如今又熱鬧起來。

 望月樓二樓包間,公子哥打扮的石韜,優哉遊哉的晃動著二郎腿,耳朵卻豎得老高,正偷聽隔壁的談話,一身隨從打扮的青衣,卻在一旁肅然而立。

 甲:“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桃花郎’是一種酒?我怎麽聽說‘桃花郎’是一位少年呢?”

 乙:“只因石家七郎在金谷園中以‘桃花仙’一舉成名,並被稱作‘桃花郎君’,‘桃花郎’可不就是指的那位石七郎?”

 丙:“不對不對,爾等都說錯了,桃花郎既是一種酒,也是一個人,金谷園中,石七郎以‘桃花仙’而得名,後被稱作‘桃花郎君‘,可最近那桃花郎君居然釀出一種清透如水的酒來,並取名‘桃花郎’,據說前兩天含章殿內那場鬧劇,正是因此酒而起,不但如此,那石七郎居然又出佳作!”

 甲:“桃花郎又出佳作了?之前不是有人傳聞‘桃花郎君’乃欺世盜名之輩,所出詩句,全都自他人處竊取而來麽?”

 丙:“嘿,以前老夫也如此認為,但自從聽了那首‘將進酒’,就連老夫也不得不承認,這世間果然有那等驚世之才!”

 乙:“將進酒?爾何不念來聽聽,也好讓我等開開眼?”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丙一口氣念完,然後笑問道:“呵呵,爾等以為,這‘將進酒’可上得了台面?”

 甲、乙二人,先是暗自咀嚼一陣,隨即,乙道:“如此應景之作,絕非盜竊得來,此人果真有驚世之才啊!”

 甲立即附和道:“不錯,不錯,此佳作足以流芳後世,桃花郎君果真奇才也!”

 “唉.......可惜啊可惜!”丙卻一聲歎息。

 甲:“爾何故歎息?”

 丙渭然道:“二位有所不知,那石七郎雖有驚世之才,而且如今已有了官身,哪知,他不珍惜自己的名聲,卻非要學他爹,行商賈之事,竟然將‘桃花郎’拿去做了石家酒水的招牌,為了幾個臭錢,世上竟有這等不知自愛之輩,你們說是否可惜?”

 甲:“用‘桃花郎’之名,做酒水招牌,他不要面皮了麽?”

 丙:“可不是麽!”

 乙:“唉,這的確是可惜了,不過也不奇怪,他爹就是出了名的無良商賈,兒子又能好到哪裡去?”

 隔壁的青衣,聽幾人的談話越發難以入耳,不禁皺起眉頭,竟朝對面的郎君看去,哪知對方卻是笑得十分奸猾,儼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咬了咬唇,青衣繼續豎著耳朵往下聽。

 甲:“我怎麽聽說,那‘桃花郎’似乎並未在市面上售賣,這其中會不會有誤會啊?”

 “嘿,誤會個.......哪有什麽誤會?而是那廝實在奸猾,先是拿著酒水四處送人,後又將酒水之名印在紙上,然後看見酒鋪、酒樓便送上一張,等勾起所有人的興趣,卻稱眼前無酒可售,而只能預定,要等到兩月之後才會售賣,如此一來,越是讓人好奇不已,害得老夫.......”丙說到一半突然不說了。

 乙忍著笑問道:“大家好奇歸好奇,卻不知那石家所釀酒水,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不瞞二位,老夫昨日在王尚書府上嘗得半盞.......”

 “滋味如何?”甲道。

 “唉,也不知那石七郎究竟是何方妖孽所化,非但文采出眾,就連釀酒.......此酒看似清淡如水,卻烈如驕陽,酒一入喉,立即便能使四肢百骸生出暖意,且滿齒留香,端的是讓人回味無窮!”

 “爾剛才所言,此酒眼下並未售賣,卻需預定,只是不知如何預定?”甲好奇道。

 “據說只能去石家綢緞鋪管事那裡,先交定錢,然後石家會出具一張憑證,等兩月過後,酒水出窖之日,便可拿著憑證去購買!”

 乙道:“貨物都不曾見到,可有人願意交定錢?”

 “可不是麽,如今所有人都等著看他石家的笑話呢!”丙冷笑道。

 石韜偷聽著幾人的談話,眼珠子卻轉個不停,不知想到了何處,他突然起身,且一把拉著青衣就往外走。

 .......

 第二日,洛陽城再次傳出關於“桃花郎”的消息。

 據說石家的酒已然成為貢酒,還說酒的名字叫“九五至尊”,每壇價值五千錢,且每年僅出產百余壇,乃宮廷專用。

 除了宮廷專用的“九五至尊”,石家又推出各種亮人眼球的酒水名目。

 桃花郎之尊享,此酒隻提供給身份尊貴之人,每壇售價三千錢,每年隻產出三百壇。

 桃花郎之花開富貴,每壇售價兩千,每年產五百壇。

 桃花郎之益壽延年,每壇售價千錢,每年出產千余壇。

 四種酒,分別給不同身份的人,從帝王到貴族,再到一般的富貴之家,最後才是普通百姓,可謂涇渭分明。

 其實,這時無論住房還是穿著,乃至車架、仆從,皆分了三六九等,但在酒上體現各自的身份,尚屬首列。

 倒不是說大人物們不想在酒上分出三六九等,而是因為酒水屬於私下消費的商品,不像車馬、仆從那般一目了然,即便規定了什麽等級的身份喝什麽酒,但酒這玩意實在不易辨別其價值,因此也不好判定。

 四種酒水的名字一經問世,立即引發軒然大波。

 就比如過去某人身份尊貴,但手頭並不充裕,喝什麽酒都無所謂,但現在不同了,假如王公大臣們宴請賓客之時,卻抱出一壇“花開富貴”,甚至抱出一壇“益壽延年”,那不是丟份兒麽?

 另一方面,萬一某個臭商賈,突然拿出數壇“尊享”,那可是倍兒有面子不是,但誰敢說他違製?這只是石家搗鼓出來的玩意,晉律當中又沒有哪條規定商賈不得喝他石家的酒。

 當然,九五至尊這檔酒,自然不會有誰敢輕易觸碰,但萬一得到一壇,用破酒壇裝著偷偷喝,似乎也不是不行。

 剛一想到其中的險惡,許多王公大臣立即開始罵娘。

 “為了賺錢,這石家還真是喪心病狂啊,這不是赤裸裸的身份綁架是什麽?”

 “不同的身份,就得喝不同檔次的酒,要不就會被人看輕?那石家小兒,真是其心可誅,我倒要看看誰會上他的當?”

 .......

 含章殿內,賈南風剛剛獲知“九五至尊”成為宮廷禦用的消息,當即勃然大怒:“石家竟敢編造此等謊言?這是矯詔,是謀逆.......”

 正在這時,賈謐走了進來,“何事惹得天后發這麽大的火?”

 “長淵來得正好,你趕緊為本宮擬一道詔書,我要治那石家父子的罪!”

 “天后這是.......”賈謐不解道。

 “都是你平日裡慣的,你看他父子二人如今囂張成什麽樣子了?竟敢矯詔稱本宮答應讓石家搗鼓出的什麽‘九五至尊’為宮廷禦用酒,本宮何時答應過他石家?”

 賈謐一臉尷尬道:“這事都怪侄兒,今日一早,那石七郎找到侄兒,並承諾每年除了奉上百萬錢,還會進獻宮中百壇最好的酒,這事侄兒已經替他應下了!”

 賈南風愣道:“長淵為何不報於本宮?”

 “侄兒一大早忙著處理公務,這不,剛剛有空就過來告知天后!”賈謐的臉色不大好看,他幫石家說話,完全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如何不知這是石七郎想出來的鬼點子?本來他打定主意暗中接了就是,至於什麽宮廷專用之類的,他都懶得搭理,哪知這才過了半日,就已經鬧得滿城風雨,明顯被那石七郎擺了一道,但看在一百萬的份上,他只能幫著石家說話。

 賈南風久久說不出話來。

 賈謐不得不安慰道:“自泰始元年武帝分封諸王,並以郡為國,且自行選用官員收取封地內的租稅,朝廷的用度便日漸被削減,如今諸王勢大,許多時候,宮中的用度還得看他們的臉色行事,侄兒並非見錢眼開之人,每年有石家進獻這百萬錢,天后就算用於賞賜有功將士也是好的!”

 賈謐說的是實情。

 有著十余萬中央軍,目前,各地的賦稅卻也能收上來不少,可每年都有部分藩王不是稱乾旱、就是水災,交上來的賦稅即便打了折扣,她也不好用強,稍有不慎還會落下不體恤天下百姓的惡名,至於百姓遭受了多大災害,誰能說得清呢,明明隻損失百萬,藩王偏偏說成五百萬,她不但不敢強行讓藩王交稅,還得好言相慰。

 從武帝駕崩到現在,差不多快十年了,這種情況越發嚴重,部分封國甚至有脫離中樞掌控之勢。

 都說恩自上出,爵位、官位畢竟只有那麽幾個,如何賞得過來?

 就比如將士這個群體,大多只能以財帛動其心,一百萬對她來說不算多,可也不算少,用以賞賜有功將士,的確可收不少人心,心裡雖然不爽,可看在每年一百萬的份上,賈南風也只能忍了。

 .......

 東宮太子府。

 司馬遹一口喝下半盞“桃花郎”,然後大口大口吸氣,最終將暴烈氣息壓下,道:“好酒!”

 太子少傅張華之子張禕,瞧著司馬遹,眼裡竟是憂慮,自從收到石家的禮物,太子已經接連醉了三日,酒是好酒,但繼續這麽喝下去,恐怕也不是什麽好事。

 只因武帝封他父親張華為太子少傅,而後又將他送到太子身邊當伴讀,二人的命運,自此相連。

 如今太子勢微,雖說已恢復太子身份,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權柄依然握在賈後手中,且傳出賈後又有了身孕,據說最近已經開始顯懷,若賈後產下男嬰,太子的地位必然不保,恐怕連性命也是堪憂。

 在張禕看來,但凡還有點男兒血性,太子都該放手一搏,而不是這般混吃等死,但司馬遹明顯被賈南風整怕了,居然沒有半點反抗之心。

 張禕正煩悶之際,忽聽司馬遹道:“操之,你說那石七郎不過一束發少年,為何卻能活得這般有滋有味?”

 張禕很是意外:“太子也知石七郎?”

 “呵呵.......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能做出此等詩句之人,孤如何不知?剛剛聽得這首‘桃花仙’,就連孤也以為他是從別人處盜竊而來,直到看到這壇酒,孤才得知此人之灑脫,世所罕見!”

 “那石七郎不過一商賈爾,太子何故如此看重於他?”張禕奇道。

 “呵呵,先有‘桃花仙’,後又以一首‘南風傷’討得賈後歡心,且被賜予東莞縣候之爵,及東莞郡尉之官職,哪知做官不到數月,便又釀出此等絕世佳釀,更將‘桃花郎’冠名於酒壇之上,前幾日還作出‘將進酒’來,說他熱衷仕途,可他卻如此不愛惜自己的名節,做那商賈的勾當;至於名士,似乎更不被他放在眼裡;說他貪財,但操之可知,這數月間,那石七郎在東莞幹了些什麽?”

 “他幹了什麽?”張禕愣道。

 “嘿, 以一己之力收容數千流民於東莞,且活人無數,你說他是否貪財之人?”

 “他招募流民這事,下臣也聽說了,不是為了重建郡守府麽?”

 “建一座郡守府,用得著五千流民?”

 司馬遹此際哪還有半分昏庸之態,張禕心中一動,道:“太子認為石七郎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司馬遹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在孤看來,這世上恐怕再無石七郎如此灑脫之人了!唉,你看人家,年不過十五,卻活得這般自在,而孤呢,蹉跎二十余載,卻淪落到這般田地,時也,命也……”

 為了讓太子振作起來,張禕順勢勸道:“太子既然如此看得起那石七郎,何不試著與之結交呢?”

 司馬遹先是眼睛一亮,隨即又暗淡下來:“他的父親乃賈後之忠犬,孤就算有心結交,人家未必願意!”

 張禕雙眼半咪,道:“不試一試,如何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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