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五月二日下午午時還沒過去,曹悅來來訪。
會客室內,奉上香茶,雙方落座客套一番,楊天看著春風滿面的曹悅來曹孟兩人,淡淡的道:“二公子家中遭此大難,可要節哀啊。”
本來一臉笑意的曹悅來兩人,僵了一下,曹悅來唏噓的緬懷了下老父跟大哥,這才重新堆起笑意:“楊兄弟,為兄剛從府城回來,知府韓大人已經同意推薦為兄接掌固堤店巡司一職,這濰縣的鹽銷權,為兄說話算話,全權交給兄弟你打理,隻不過…有個麻煩處…”曹悅來說著說著,看著楊天的臉色,欲言又止。
挑挑眉,楊天語氣平靜的說道:“哦,有何難處,但說無妨。”
“是這樣,當初我曹家把縣城的鹽銷權交給了打行的林老虎,這人兄弟你知道吧?”
楊天點點頭,曹悅來繼續說道:“這林老虎一向與我大哥交好,與為兄不是很對付,如今我接管巡司一職,當然要把濰縣整個鹽銷權交給兄弟你了,怕就怕這林老虎到時不認帳,萬一鬧將起來可不好收拾,我想還得請兄弟你,去敲打敲打他才好。”曹悅來臉上越說越誠懇,一副為楊天著想的樣子。
……房間裡一陣沉默,曹悅來曹孟貌似坦誠的看著楊天,隻不過被楊天面無表情的盯了一會,曹悅來臉上的笑意有點僵硬起來。
“既然如此,在下知道了,二公子請。”楊天沉默半響,平靜的端起茶碗送客。
“那…為兄告辭。”
……‘真是讓我去了不少心結,呵呵。’楊天送曹悅來他們出了楊堡,心中敞亮很多,本來因為這巡司一職對曹悅來有一點,怎麽說呢,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殺了對方父子,還搶了有五萬兩銀子,這又要把巡司從曹家手裡搶過來,確實有點說不清的感覺,可這曹悅來真是不知好歹,曹家都沒什麽武力了,還想攛掇他跟林老虎拚上一場,打的倒是好如意算盤。
曹悅來幾人出了楊堡,往南走了段官道,突然拐上小路,看方向是要去縣城,曹悅來此時臉上有絲狠毒之色,“哼,老子一定要說動林老虎跟你拚上一場,到時老子好坐收漁利,該死的楊天,敢動我的銀子!”
曹家莊遭難後,等曹悅來安撫完莊中上下人等,這才發現曹家這些年大部分的錢財都被那些蒙面人給劫走了,‘好個貪婪的楊二郎,殺人我不管,動了老子的銀子,不能忍!’曹悅來當即怒火中燒,曹孟心情也是好不到哪去,於是兩人一邊去府城活動,一邊商量怎麽把這楊天好好坑一把,這才有了剛才的一番說辭,不過他注定要撲空了,林老虎已經帶人去了青州,此時剛過昌樂縣,目標青州府城宜都。
棉紡廠內,楊修兩人已經在這待了五天,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來之外,並無外人再來,柳嬋嬋也從前兩日的擔驚受怕中緩了過來,開始跟她的楊修哥哥有說有笑,楊修心下雖然焦慮,畢竟對外面發生了什麽一概不知,可還是按耐住,既沒有跟送飯的人打聽,也沒有出這工廠,每天除了逛逛工廠,吃飯,就是……(大家都懂得,此處省略兩千字。)
今日下午未時一刻,送飯那人又來了,楊修跟著他遠遠的看見工廠門口有幾個人站著,心下激動又忐忑,終於來了。
讓手下走的遠遠的,楊天單獨跟楊修站在棉紡廠門口一旁,開門見山:“楊修,把你了解的那聞香教的情況說說。”
抱拳施了一禮,楊修才開口道:“公子請聽晚生細細道來,
白蓮教古已有之,我朝太祖爺爺更是從白蓮教下起義推翻的蒙元暴政,可是自太祖建國,也許他深知這種民間教派的危害,嚴令禁止在民間傳播,違者殺頭加株連九族,可經過如此多年,還是屢禁不止,聞香教就是白蓮教的一支,勢力相當了得,他們的勢力就是在山東西三府,青州府也有部分,至於登萊兩府,晚生倒沒聽過聞香教在這有所布置,隻是有些坑蒙拐騙的什麽蓮花教,白蛇教在那蒙騙民間愚夫愚婦的錢財,成不了氣候,還有,如今的教尊晚生聽那林老虎說過,叫徐鴻儒,晚生就知道這些了。” “……那林老虎怎麽認識的聞香教那些人?他是不是聞香教的?”
“據晚生所知,林老虎本名林立,鄒縣人士,十幾年前隻身來本地闖蕩,鄒縣地處兗州府,正是聞香教的勢力范圍內,晚生猜測他應該早就認識聞香教裡的某些人,五年前晚生去給他當師爺的時候他還沒有跟聞香教拉上關系,大約是三年前,林老虎才陸續與青州府那邊的聞香教分舵有了來往,不過林老虎並沒有在打行傳教,晚生不好猜測他是不是聞香教的人。”
聽完楊修的分析,楊天在那沉思,白蓮教,他前世看電視電影,一直以為是清朝才出現的,沒想到時間這麽久遠,‘我一直以為朱元璋是明教的,看來是自己入戲太深了。’民間教派,就是在楊天前世,各種民間邪派層出不窮,光新聞上就不少,在他老家鄉下,還有些村民信奉什麽驪山老母。
‘信仰這個東西,在這種亂世特別好使,看來我得小心了。’一念至此,楊天問道:“這聞香教是不是在地下活動?是不是很神秘?防不勝防?”
“公子怎會如此想?”
楊天沒想到楊修反而愕然的反問他,納悶了:“難道不是?畢竟是朝廷明文禁止的邪教。”
“呵呵,”楊修失笑兩聲,馬上省過來連聲請罪,楊天擺手示意無妨,這才接著道:“公子有所不知,這聞香教在山東西三府地面,不光是在民間響當當,就是在官府那邊,那些舵主什麽的,他們可都是官府的座上貴客,等閑級別不夠的官員,他們多半還看不上。”
“……這麽光明正大?不是說朝廷明文禁止這等教派?”楊天更糊塗了。
楊修躬身說道:“具體為何,晚生也不知,這些有的是晚生聽那林老虎說的,還有的是從來往的客商那聽來的,聽說那教尊徐鴻儒與知府大人平輩論交,知府大人還覺著高攀了。”
“……”楊天突然感覺渾身一陣陰冷,來到這裡一年多,發生的很多事都挑戰他的認知底線,但是這種自開國以來朝廷明文禁止的邪教都大大方方登上了官府的大雅之堂,他不相信朝堂上那些大官不知道,可這情況還是發生了,‘也許隻有皇帝自己被蒙在鼓裡?’
沉默一陣,楊天才看著楊修道:“照你這麽說,對方似乎無孔不入?”
‘這楊二郎聽說從小沒讀過書,這些四字用辭卻張口即來,難道真有生而知之之人?’楊修心中一邊對楊天做判斷,一邊自信的說道:“公子不必過於擔心,要真是無孔不入,我朝早就亡了,這些教眾大部分都是鄉間無知村夫, 隻有少部分是豪強或者像林老虎那類,有些武力,那聞香教勢力主要還是在兗州濟南兩府,與我濰縣相距何止三百裡之遙,公子手下六百多虎狼家丁,對方沒有千人以上哪能敵得過,這種規模的調動,跨越如此長的路程,官府就是再裝看不到也不能不抓了,再說,千人調動,吃喝拉撒睡,哪有那麽容易,何況,公子是與林老虎有矛盾,又不是跟聞香教有矛盾,我想沒有哪個人會蠢到損失這麽多人手的風險,隻為對付公子。”
‘呵呵,千人,就是兩千自己也不怕。’楊天對自己的手下倒是很有信心,就那萊州衛的百余家丁,還不是被他們二十個人就殺了個乾淨,他可聽說,這時代百余家丁可頂千人普通士兵以上,那他這用現代訓練方法訓練的六百家丁又能頂多少,想到這裡,楊天看楊修就有點不順眼了,這楊修說話口氣忽大忽小,竟想賣弄些所謂風騷學問,這他娘的是不是聽評書聽多了,以為自己是什麽謀士,投靠過來想做謀主來了。
得敲打敲打,楊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吧。”
“……是,晚生告退。”楊修很是有些失落,他本來滿心期待,對方能開口來句,“請先生助我。”這樣他就可以順水推舟,顯些本事出來,這五年他無心考學,卻看了很多兵法雜書,滿以為這滿腹經綸可以讓他在楊天身邊佔著個重要地位,楊修一邊往回走一邊想,定是楊天還沒有看出自己的本事來,得慢慢來。
楊天看著對方好不失落的背影,吐出兩個字:“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