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棵大樹橫在路中央,道路到此完全中斷,無法再往前走。但我依然可以看見路在樹的身下筆直地向前延伸,傾斜向下,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越過這棵樹道路的兩邊依然還是一排排的大樹。但我們已經不能再向前了。我感到心裡發毛。
“往回走!”老蔡用帶有命令的口氣說,“原路返回。”我早就沒了主意,就按他的話做。但我心中隱隱有種預感,今天我們要走出這個地方是千難萬難了。
果然,走了不到十分鍾,預感靈驗了。前面有一棵同樣的大樹擋住了去路,不,是來路。問“我們來時為什麽沒有”這種蠢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走岔路吧?”我提議道。老蔡卻忽然“哧”的笑了出來,接著又鐵青著臉不啃聲。
“怎麽了?”我奇怪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他指了指我面前的儀表盤,油燈亮了。
“怎麽辦?下車嗎?”我問道,他卻搖搖頭:“不要,下車步行,只怕……”
又是“嘭”的一聲,我們猛然回頭,卻什麽也沒有看到。後窗外面一片空曠,只有雨水和黑暗的路。只見尾燈將後面的景物都映得血紅。
我心有余悸地側過頭看看老蔡,他也慢慢地回過頭來,張嘴想說什麽,然而我卻只聽見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大叫:“喵嗷——”
不是他,是貓!黑貓赫然出現在前面的擋風玻璃上!正張牙舞爪地趴在玻璃上面。我感到全身汗毛都豎立起來。一陣寒意直從腳尖直透上來。
“喵嗷——”黑貓豎起一隻爪子按在玻璃上,似乎在示威。老蔡大吼一聲“滾——”,用力地在玻璃上擊了一拳,又不停地作出攻擊的動作,希望能夠將貓嚇退。我也幫忙拚命按喇叭。不料貓並沒有被嚇跑,“呋——”它發出憤怒的聲音,全身被雨水濕透的毛一排排豎起,猶如一排排黑色的牙齒。它瘋狂地伸出爪子,兩隻前爪拚命地抓著擋風玻璃,刮出“吱——吱——”的聲音。瘋狂的景象讓我戰栗不已,我忽然想到——它想破窗而入!
這恐怖的念頭徹底將我嚇呆了。我口中不停地大喊大叫“別讓它進來”,手在車內小小的空間裡抓狂地亂舞。老蔡也好不到哪裡去。混亂中不知誰的手碰到雨刮器,雨刮器堅定有力地劃出兩道弧型,將黑貓掃了個跟鬥。黑貓在引擎蓋上滾了兩圈,翻身下車,就此消失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黑貓的來無影去無綜讓我不敢相信這這一切。只有依然不緊不慢左右搖擺的兩隻雨刮器可以證明剛才的事情。我驚魂未定,兩手扶著方向盤直喘粗氣。直到老蔡說:“快走!走岔路!”
又是一陣狂衝,我絲毫不理會油箱裡面還有多少油,也不理會下雨路滑容易出事,老蔡居然也任由我亂衝亂闖。“他大概是已經放棄了吧?還是想最後賭一把?怎麽路兩邊的樹和剛才一模一樣?我們在哪裡?為什麽路旁沒有房子?前面還有樹攔路怎麽辦?油還有多少?要不要在車裡過一夜等天亮了在走?這條路為什麽是往上走的爬坡路……”我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念頭,但我絲毫沒有減慢速度,毫不猶豫地左衝右轉,見彎就拐,左轉、右轉再左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我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家門口的路上!我長舒一口氣,抹一把臉,臉上手上全是汗水。
在車庫停好車,我欲趕快下車衝回溫暖舒適的家裡,一直沒有吭聲的老蔡卻把我按住了:“今天的事千萬不要跟兩個女人講。”我表示同意,
他又道:“剛才你開車回來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我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眼睛裡全是血絲。 “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麽一路上沒有話吧,”他沙啞著聲音說,“告訴你吧,那是因為我被嚇得根本就不敢說話了。”
“什、什麽事?”我被他的樣子嚇住了,下意識地看看後窗,沒有貓,什麽也沒有。
“不是貓!”他知道我在看什麽,“是剛才,那條一直往下走的路,你說會通向哪裡?”
“我……不知道。”我拒絕自己去想。
“那兩棵倒了的樹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算啦,別去想了。我們不是好好回來了嘛?”
“不對!”他大聲打斷我,“我們沒有‘好好的’回來!”
“什麽意思?”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老蔡歎了口氣,“剛才你開車的樣子很古怪。而且,剛才,你記不記得你最後三個彎是怎麽轉的?”
“最後三個彎?好象是左……然後轉右……”
“是左轉, 右轉,再左轉。”
對!我想起來了。因為害怕老在一個地方打轉,我是左右轉彎交替著來的。尤其是最後一個拐彎給我印象深刻,很急的九十度左拐彎——天啊!我張大嘴,又下意識地用手將嘴按住。我以為我要大聲驚叫出來,但實際上我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我們住的房子是在一條死胡同的盡頭,背後是小山丘。這條街卻不是一條直路,而是有一個拐彎,一個向右的轉彎。也就是說,我們若是開車回家的話最後一次轉動方向盤一定是向右轉,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存在。但事實上,我最後一次轉動方向盤卻是向左!
明白了吧!最後一個彎拐左的唯一解釋,就是我們是從背後山中穿出來!我們回家的那條路根本就不存在!
正如老蔡預料的一樣,接下來便又是一周平靜的日子,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發生。但是我和老蔡卻是在焦躁和不安中度過。我已經完全相信每隔七天之後的一次大難。老蔡也開始相信我們似乎是被某種神秘力量所干擾。“但我還是覺得筆仙的說法不大可靠。”他說。他是一個很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問他有沒有更好的解釋,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現在有很多事情暫時還不能找到科學的解釋。但是,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睛裡惶恐。在那一瞬間我了解到其實他已經開始動搖了,只是口頭上還不承認而已。這更加深了我的恐懼,因為少了個堅實的精神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