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蔡各自點了一支煙。
“看見了?”老蔡問。
“看見了,一隻黑貓。應該和停車場裡的是同一隻。”我猛地噴出一口煙。
“你們這次看到了嗎?”待兩個女孩子鎮定下來,老蔡開口問道。但丹和雅只是瞪大眼睛,搖搖頭。
“貓,黑貓!”我咆哮起來,“剛才之所以出事都是因為站在路中央的那隻該死的貓!你們怎麽會沒看見?!”
“你凶什麽?”丹忽然大聲道,“自己開車技術差,還怪貓?哪裡有貓?我們怎麽什麽都沒看見?”
“好了,好了,別吵了。咱們都沒受傷就好。”老蔡打斷我們的爭吵,俯身檢查車的情況。左前胎上有一道一尺來長的裂口,在裂口邊緣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因為爆胎前的高溫而出現的類似燒灼的痕跡。我蹲下身來摸摸還燙手的車胎,想說幾句抱歉的話,卻不知說什麽好。
“為什麽會這樣……”老蔡埋頭看著車胎神情嚴峻,我不得不解釋:“當時那隻貓在前面,我的第一個反應只能是避開……”
“不是這個!”老蔡打斷了我,“我也看見了那隻貓。但是,為什麽車胎會爆?”
“因為刹車太急,車胎被磨爆了……”
“不對。你想想看。我記得當時你是往左打方向盤,按照慣性,汽車的全部力量應該是都壓在右前胎上。要爆胎也應該爆右前胎才對,怎麽左前胎會爆的?”
是啊!怎麽會這樣?我茫然無語。忽然,我想起一件讓我不寒而栗的事。老蔡也忽然反應過來,似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們都想到了這件事,這件極為恐怖的事。
“你記不記得,剛才停車場裡那隻貓坐在哪裡?”
我打了個哆嗦:“好象是,左前胎上方。”
“沒錯。我也記得是引擎蓋左邊。”
“什麽左邊?”雅走過來,她臉色比剛才稍微好看了點。
“剛才在地下停車場裡,那隻你們沒有看到的貓……”說道這裡我不由哽住,因為我又聽見那慘烈的貓叫聲:“喵嗷——喵嗷——”就從背後傳來。老蔡瞪大眼睛看著我,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鬢角滑了下來,毫無疑問他也聽到了。但丹和雅卻又是一臉茫然的樣子。老蔡給我打了個眼色,示意我不要告訴兩個女孩子更多的東西。
我心中隱隱有種預感,覺得大禍即將臨頭,然而我卻是絕對的無能為力。這種感覺和坐在失控的汽車裡的感覺一模一樣。“也許是才經歷過車禍的緣故吧。”我這樣自我安慰。然而,這種感覺一直纏繞著我直到現在,我敘述這件事的時候。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擺脫它,也許,永遠不能。
那天夜裡我就沉侵在這種惶恐之中。我在床上盡可能輕地翻來覆去,生怕吵醒旁邊的丹。但最後我卻發覺原來她竟也沒有睡著。
“怎麽?還沒睡嗎?”我問。
“恩,睡不著。”她輕聲哼道,“我,我好怕。”
“怕什麽?”
“不知道。”
我“哎”了一聲,無話可說。因為我也害怕,且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怕什麽。最後我伸手摟緊她。“別怕,有我在。”她聽話地倦在我懷裡,手腳卻冰涼一片。末了,她說:“我怕的,就是你。”
出乎意料的是,這天夜裡沒有更多的事發生,第二天也沒有。一切都似乎歸於平靜,看來又是一個平平淡淡的星期。第二天我陪老蔡去換了個胎,路上我們討論了一下前一晚發生的事情。
最後我們兩人一致同意那是隻山上的野貓作怪。我們更多的是在慶幸事情發生在深夜,路上沒有其它車輛行人。 林楠、虎子,看到這裡你們一定也發覺事情絕不是那麽簡單。後來發生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我和老蔡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事實上我們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都在回避一個問題。即為什麽該爆的右前胎沒有爆,而貓坐過其上方的左前胎卻爆了?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我覺得無法解釋,或者答案太可怕了無法接受。想來老蔡也是如此吧。
若是事情都發生在另一個與我毫不相乾的人身上的話,我也許會將答案脫口而出:那隻貓是惡魔的化身。
這一周卻不是完全平靜地度過。我和丹之間了點狀況。丹開始對我忽冷忽熱,讓我捉摸不定。即使偶有笑臉,也似乎是在為絕大多數時間中的冷淡做補償。兩人單獨相處,竟有一種逢場作戲的感覺。雅和老蔡之間似乎也出了點問題。從表面上看,雅象沒事人一樣,依然成天嘻嘻哈哈;老蔡也看不出什麽,只是抽煙比平時多了一倍。老蔡跟我私下聊起,說不要看雅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嘻嘻哈哈跟沒事一樣,跟老蔡單獨相處的時候收起笑臉變成另一個人。我這才猛然想起似乎每次丹跟我強顏歡笑也是在四人相處的時候。兩個女孩子似乎不約而同地作戲給另外兩個人看。兄弟,出現了這些事意味著什麽你們不會想不到吧?
這天正是離請筆仙十四天,離上次爆胎整整一個星期。又是周末,吃完晚飯四人又無所事事。我和老蔡玩了會早就玩膩了的“吃雞”,兩個女孩子自關在房裡嘰嘰咕咕。終於,老蔡忍不住了:“去兜風吧。”他關上電腦。
兩個女孩子不願出去,於是我和老蔡開車出去漫無目的瞎溜達。天正下著大雨,一滴滴雨水在車燈前面飛速劃過,異常清晰。我和老蔡都默默無語,不用說我們也心知肚明對方的心思,都在回憶上星期的可怕經歷。老蔡吸取上回的教訓,將車速控制在四五十碼,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路過一家雜貨店,老蔡下車買煙,我坐在車裡看見一旁的一家寵物店門上貼著一張白紙,昏暗的街燈下看不真切,但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個“貓”字。於是我將上身探出窗外,但見其上寫著:“廉售奶貓, 純黑,二十元一隻,七隻一共只要一百元。”
“還記得那隻黑貓嗎?”老蔡回來時我問道。
“恩,怎麽?”
“剛才那家寵物店打折賣黑貓,一共七隻,很便宜呢。”
“是麽?多半是家貓被那啥後留下的野種,被主人賤賣的。”老蔡玩笑道。於是話匣子打開了。我們邊走邊聊,話題漸漸扯到上周那隻神秘的黑貓。
“你說,為什麽停車場裡那隻貓會坐在咱們汽車的引擎蓋上?”我問。
“不知道,”老蔡搖搖頭,“也許是因為貓喜歡溫暖的地方罷。熄掉的引擎會往外散熱,引擎蓋上比其它地方暖和一些。”
“那,停車場那隻貓和後來路上那隻貓是同一隻嗎?”
“按理說不應該是。但憑直覺感覺是的。你注意那隻貓的眼睛沒有?”
“唔,碧綠的,很醒目。”
說到這時車內的燈忽然亮了起來。“你開燈幹嘛?”我奇怪道。“沒有啊。”老蔡瞪大眼睛,“天,門都關著的,燈怎麽會自己亮?”“不是你開的是誰開的?”
“絕對沒有!”老蔡申辯道,“我沒事開燈幹什麽?再說燈開關在哪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碰過嗎?”
確實如此,開關在頭頂,燈的旁邊。我看了一下,是掛在開門檔上的,就是說只有開門的時候燈才會亮。“線路問題吧?”我伸手想關掉它,燈卻在我的手觸碰到開關的一瞬間之前自動熄滅,但不是普通的熄滅,而是慢慢地、由亮轉暗地逐漸熄滅。我扭頭瞪著老蔡,他也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