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面的美妙滋味讓周不疑的心情好了些，風吹過的同時，他緊了緊身上皮衣，一個人吃東西的時候，難免有些孤獨發冷。

　　前台的兩個店員偷起懶來，開始談起八卦。

　　“阿笙，今天拿了多少小費啊?接待了個那麽壕的顧客，收獲不菲吧。”女店員笑著說。

　　想起了早些時候的渾身不自在，阿笙苦笑，“人家就在店裡點了幾個涼菜，能給什麽小費。”

　　女店員很是不信，卻也沒有再問小費的事情，捏著下巴幻想道:“那男的可真好啊，這步行街都能開車進來，得多有錢?要是看上了我，簡直美死了！”

　　阿笙抬手指了她額頭一下，“瞧你這花癡樣，看不出人家在追求妹子啊，不過那妹子好像有點傻，把人家六七萬一瓶的紅酒當水喝，八十萬一斤的茶葉泡的茶漱口用，我看她那樣子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都幹了些啥。”

　　“人家帥哥有錢唄，在你眼裡好的要命，人家說不準還覺得差了呢。”女店員一聽帥哥有主了，有些惆悵。

　　阿笙可不這麽認為，“再有錢也不能隨便花啊，我在上頭接待了他們那麽久，聽到的信息比你多多了。那個男的是白手起家喲，可不是二世祖。”

　　“年少多金還有才！”女店員雙眼桃花重燃，“快說說，他們都聊些什麽了?”

　　“來瓶啤酒。”

　　就在女店員追問八卦時，坐門口吃的有點撐的周不疑喊了一聲，女店員才不理他。

　　阿笙回了句，“不好意思，我們店裡沒有啤酒的，要不你喝點別的?”

　　周不疑看著不遠處冰櫃裡各式各樣的飲品，愣是沒看到個見過的，摸不準價格也不敢亂買，說道:“算了不用了。”

　　阿笙對著他微笑了下，轉過頭又跟女店員說道:“還能說什麽，他們是同學來著，回味下曾經的讀書生涯拉近點距離唄，然後那土豪就找借口把紅酒放到了桌上。可惜弄巧成拙，讓女孩子喝醉酒想起了前男友，你說這還怎麽愉快的玩耍?”

　　女店員嘴巴張的可以放進一個雞蛋，瞪大了眼睛，驚訝道:“不是吧！年少多金的帥哥居然還是個小三來著?噢不對，是那女的還念著前男友啊?他前男友肯定更優秀吧，你都聽到哪些八卦了，快說說，賣什麽關子。”

　　阿笙嘻嘻一笑，也不接茬。

　　“下班後請你看電影行了吧。”女店員翻了個白眼。

　　心滿意足的阿笙這才說道:“我聽到那男的說，女孩前男友叫做周不疑，也就一鄉下窮小子，隻有初中文化不算，還不思上進遊手好閑……”

　　把最後一口面湯喝完的周不疑，聽著阿笙在那侃侃而談，稍微有些愣神，卻也沒有多想，哪有那麽巧的事情。

　　秋水廣場的噴泉表演已經結束，再想看就得明天晚上了。

　　此時也不是旅遊旺季，偌大的廣場在人們散場之後顯得有些寂寥。

　　“從村裡到鎮上，再從鎮上到縣裡，到市裡。需要幾代人的努力?”

　　周不疑蹲在廣場台階上，望著頭頂灰暗夜空，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出門在外，安全感來於滿格的手機電量和皮包裡或多或少的現金，這會不會是大多數人的心態?

　　周不疑尷尬的發現丟公交上那兩硬幣還是早上買包子剩的，現在落了個衣袋空空。

　　值得安慰的是手機電量還有一半，周不疑正想著調開地圖看看能不能走回去，就收到了董幻麗發來的一條彩信。

　　內容隻有一張照片，是個坐在廣場台階上的皮衣青年，拍的不是很好看，大概是青年的背太彎了些。

　　周不疑起身張望，就看見董幻麗走了過來，心情有些複雜。

　　無它，才半個月不見，董幻麗的模樣變化太大了些，穿著不知什麽材質的連衣長裙，腳下是一雙樣式新穎的高跟鞋。

　　臉上妝容略厚，跟她的清冷容顏很是不搭，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

　　周不疑腦子裡想著董幻麗這貴婦人一般的穿著真傻，卻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嬉皮笑臉的說出來。

　　不可自控的想起了剛才在那家飯館裡兩個店員聊的八卦來，多疑的周不疑心中泛起無名怒火，冷笑道:“我是該叫你董幻麗?還是某太太?”

　　董幻麗一副思索被打斷的模樣，錯愕道:“你在說什麽?”

　　周不疑心下一沉，暗叫道:“她往後余生和我再無交纏，我又在氣些什麽?既不願意娶人家，又不願意她嫁給別人麽?難道我真像那個出租車司機說的那樣，是個自私鬼?”

　　縱有千般話語堵在心口，周不疑也不吭哧半聲。

　　“你就是這樣，有心事從來不肯對人言語，總是說些讓人摸不著邊的奇怪話;你總是這樣，什麽都以沉默相對，仿佛整個世界都欠了你一樣！”心中暗罵一聲，董幻麗看周不疑低著頭不說話，一時氣結，又不願意就這麽離開，也就跟著坐在周不疑身旁台階上。

　　鼻中一股香氣襲來，周不疑忍了那麽兩秒，就“哈欠”一聲。

　　“哈哈哈！”董幻麗也不看他，就那麽笑著。

　　周不疑想說些什麽，又像小孩子慪氣一樣，就是不肯先說話。

　　董幻麗也那麽沉默著，想靠在周不疑肩頭又有些不敢，這貨心情不好時可是真的會一手推開她或者起身走人的。

　　他們就這麽沉默的一起坐著，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在身邊就好了。

　　“你上班上的怎麽樣了?”

　　“你跟誰一起來洪都的?”

　　兩人約好一般，扭頭互相說道。

　　周不疑有些臉紅，像極了蓮花山下沉不住氣的小孩。

　　董幻麗笑面如花，仿佛贏到了糖果的模樣。

　　周不疑這一開口，就是抱怨，“我對現在的工作很不滿意，覺得是件說出來丟臉的職業，又舍不得現在碰到的機遇。我不像白嘉那樣家底殷實可以沒心沒肺的的快活一生，也做不到王利華那樣心如止水自然無為，可我又害怕著這份工作帶來的良心不安。幻麗，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什麽都想著能按照自己的意願來。”

　　董幻麗點點頭，認真說道:“對呀，你自私自大，自相矛盾，自命清高，自以為不凡。”

　　“原來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麽個人呀。”周不疑苦笑一聲，有些失望，明知道董幻麗不會在意，只知道和他說玩笑話語，不是個能交心的人，為什麽要問呢?

　　“你打算怎麽做?說出來嘛，我雖然不能給你好建議，但我會認真當你的聽眾的，並且無條件的支持你一切決定！”董幻麗嘻嘻笑道。

　　周不疑背著的手微微抬起些，想摸摸董幻麗的頭髮，又空落落的放下了。像是對人訴說，更像是自言自語，“我早兩個鍾頭和小組長聊天，知道了公司最近要擴大，這幾天就會有動靜了。公司擴張，意味著會出現職位空缺，我想坐在那小組長的位置上，就不用再每天冒充著美女勾搭玩家玩遊戲了。”

　　董幻麗愣了愣，周不疑居然會去做這種工作?是為了什麽?

　　難道這人開竅了，終於想著該掙點錢了?

　　下一刻周不疑就讓她知道了什麽叫做希望落空。

　　“明天就是小組聚會了，那時候我的小組長也應該發力了，公司底層躍進一步，竟也要這般費盡心思，言不由衷。我竟突然覺得這工作我要不要也有些無所謂的，又想又不想的。”周不疑嘲笑了句，也不知是不是在罵自己。

　　董幻麗都覺得他虛偽了，想教訓他兩句，又不忍責怪。

　　“你還沒說呢，你怎麽來洪都了，跟誰來的?”周不疑問道。

　　董幻麗自然不會告訴他是和令狐遨來的，周不疑和令狐遨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沒必要讓他們再有交集。

　　周不疑見董幻麗不說話， 他也不再追問。自嘲笑道:“你知道嗎?我半個月前收到令狐遨一封電子郵件，或許也可以算作是請柬，在我看來那卻是他給我下的戰書。從小學到高中，他事事都要和我爭個高低，我也一直把他當成敵人，我看不起他，一個心術不正的人，就算他獲得再大成就，我還是看不起他！他發郵件跟我說起當初和王老師的六年之約，我知道，時隔六年，他又要和我一較高低了。我不想半年後在聚會上被他羞辱，我也知道這半年時間，即便我中了好幾個五百萬也比不過他，可我還是想著該做些什麽。”

　　董幻麗心中疑竇重重，隻想著回去酒店敲開隔壁令狐遨的房門問個清楚，為什麽要抓住周不疑不放。

　　可經年過後，連她自己都說不明白這一晚，面對著周不疑的心聲，自己為什麽生不起半分被信賴的喜悅，反而沉默以對。

　　轉過頭到了令狐遨面前，也是一言不發。

　　借著點點路燈回到寢室的周不疑，滿臉的疲憊，隻想好好睡上一覺。

　　“你要當小組長了?包瀧興當副組長?”葉凡黑著臉問道。

　　周不疑不知道哪裡走漏了風聲，大驚失色的脫口道:“你聽誰說的?”

　　白嘉接了句，“剛下班後溫冬找到我們，說要讓你當小組長，包瀧興給你當副手。叫我們支持！”

　　看著白嘉為他高興的神情，周不疑卻沒心思接話，一顆心直直沉下。

　　只因為不明白心思向來深沉的溫冬，怎麽會做出這麽魯莽的事情來。

　　將他的全盤計劃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