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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劉季面色不變,漠然道:“未來發生的事,誰又能說得清楚,所謂的承載天命第二帝,不過是一個空頭支票。”
“現在是既沒實惠,也沒好處可拿,還要被仙秦的一眾大能惦記,劉季可不是項籍,出身在顯赫的古楚貴胄之家。”
“要不是老兄吾還有些急智,混入仙秦體制內,成為仙秦一亭亭長,勉強算是吃了官家飯,否則還未必能藏得住。”
聽著劉季口中的牢騷,項籍輕唑了一口熱酒,絲絲縷縷的熱流,自口腔劃入腹腔,形成丹田上一團散化的熱氣。
這一股熱氣團團成圓,在丹田之上通透之極,引得四萬八千毛孔大開,額頭上都有絲絲熱氣白煙,自頭頂溢散。
不一會兒,就出了一身的好汗,雖然這一點濁酒靈機寥寥,對劉項二人也沒多少好處,可是這一番痛快淋漓確實難得。
這還是劉項二人壓著修為,才出的這一身汗,不然以二人近乎於先天的道業,區區一壺濁酒焉能讓他二人有感覺。
“劉老兄,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是名正言順的赤帝子,身後有火雲洞諸賢撐腰,祖龍不死自是要躲著祖龍。”
“可祖龍一隕,沒了祖龍的始皇之氣掣肘,老兄可謂潛龍出淵,氣運勃發,各方大才紛紛來投,帝業旦夕可成。”
項籍幽幽道:“哪像某家,某家可是注定的失敗者,前半生一路高歌猛進,後半生就走下坡路,沒有老兄際遇。”
“某家留下的,只有‘烏江自刎’的傳說,雖然世人多憐憫,可是實際的好處,卻是一點也沒到手,徒留一點虛名。”
劉季哈哈大笑,不斷的擺手,道:“項兄……項籍兄,說笑了,咱劉季是何等樣人,旁人不知,你還能不知?”
“什麽‘烏江自刎’,什麽‘陰雄鬼雄’的,都是子虛烏有,沒影的事……咱們可不能信這些謠言,謠言不能信呐!”
不朽大羅者俯瞰時光大河,過去、未來、現在三生三世,在大羅者眼前從無一點遮掩,無窮變數都由大羅者而生。
在一尊不朽先天大羅的眼中,任是無量量變數演化,都必定有一注定的恆定存在,赤霄神漢就是這一恆定之數。
因此,對這些大羅不朽者們而言,現在發生之事也許不全在‘現在’,過去發生之事也許並非‘過去’,無窮未來可變。
祂們玩弄宇宙於鼓掌,操縱世界線,重啟時間線,一念之間就能開辟一方小天地,種種手段恐怖的難以想象。
“是啊……謠言萬不可信!”
項籍若有若無的點了點頭,突兀道:“以某家與劉老兄一杯濁酒的情分,怎麽也不可能看著某家死無全屍吧?”
“怎麽的,也該給某家一具全屍,要是再有‘得項首級者,封萬戶侯’的賞格,某家能存一塊整肉,都是托劉老兄的鴻福。”
“項兄可是讓劉季無地自容啊……未來全是沒影的事,什麽‘烏江自刎’、‘十面埋伏’,都是戲說一場,誰又真見過?”
劉季面對項籍的調笑,心態不是一般的出色,面部變色心不跳,哪怕二人都知道這是事實,依然是一如往常。
雖然此項籍非彼項籍,可是對時光大河中‘烏江自刎’這一段,這二位來來回回看了不知多少遍,早就做到心中有數。
“是啊……誰又真見過!”
項籍饒有意味的歎了一口氣,真等到二人見到的時候,就是項籍輸的一敗塗地,劉季成為人生贏家的高光時刻。
反正項籍是不期望見著的,而劉季這位大贏家,自然是巴不得那一刻到來,那將會是劉季承載第二帝天命之時。
劉季與項籍相視一笑,笑容中都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讓人屬實難以捉摸,怕是只有彼此才能看懂。
這二位是在仙秦崩塌之後,在仙秦廢墟之上,開辟兩個強大神朝的強人,楚漢之爭亦將成為一個時代的名詞。
自此,天下人非漢既楚,漢與楚將會在仙秦之後,留下的一個璀璨烙印,光照萬古無窮歲月,遮耀一個時代。
祂們二位是宿命的對手,只有一位才能獲取祖龍的天命,也唯有一位才能鞭苔天下,揮斥方遒於宇內八荒之地。
項籍道:“祖龍崩後,吾等也該早做準備了,不早做準備,只怕……天下蛟蛇起路,讓那些小蛟小蛇搶佔了先手。”
從始至終,項籍與劉季就不認為,祖龍能扛得過周天大羅者的怒火,欲以人道升格為天人之道,著實是前景渺茫。
道門三清、佛門二聖只是反對者中的一員,還不是祖龍最大的威脅,周天大羅者只有寥寥幾位,站在祖龍仙秦一方。
這幾位身居仙秦高位的大羅者,只是代表小勢,大多數大羅不朽者是不會看著祖龍成功的,祂們才是當之無愧的大勢。
莫說祖龍只是一位‘混元無極’,就是祂是超脫宇宙玄黃的無上彼岸者,在面對太虛宇宙的浩蕩大勢下,也隻得退讓。
三千大神通齊心協力,就是整個太虛宇宙上下協力,在三千先天大道偉力之下,一方宇宙爆發的力量何其可怖可畏。
這就是道祖、魔祖、佛祖等無上超脫者,在登臨彼岸之道後,沒有鎮壓一切‘混元無極’者,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故此,非是不願,實乃不能,道祖、魔祖、佛祖的法力神通,確實堪稱不可思議,唯有道門三清‘半彼岸’方能企及。
可是一方大宇宙龐大體量,又該是何等難以想象,就是無上超脫者之身,也需耗費大代價,才能支撐起這一份‘沉重’。
在這一股滔天的大勢之下,祖龍固然是強絕一時,可是大勢不可違逆,任何敢逆之輩,都要做好粉身碎骨的準備。
“是啊……祖龍雖強,可逆大勢乎?”
劉季幽幽的念叨著:“祖龍死,而地分,咱們也該早做準備,可不能讓陳勝吳廣之流,拔了頭籌,陳楚……嘿……陳楚!”
“陳楚!!”
項籍與劉季二人默契的將先前話題一語帶過,至少祂們現在還沒到兵戎相見的時候,祂們還有著共同的利益。
楚漢相爭是在天下諸侯十去八九之後,項籍、劉季才會彼此攻伐,在如今仙秦一朝猶在之時,還是需要團結。
要是現在就因為楚漢之爭,進而大打出手,先不說會不會成為萬古笑柄,只是祂們背後的支持者也會大為不滿。
赤帝子與白帝子之間的爭鋒,現在還不到最佳的時候,畢竟仙秦這個最大的敵手不亡,誰都不願意搶先露頭。
轟——隆——隆——
陰沉沉的蒼穹之上,忽然有著一聲驚雷,劈開這一片蒼茫,雷光閃爍極致光輝,照亮這一方天宇,風雲為之變色。
嘩——啦——啦——
一陣陣黑雲鼓動風浪,在眨眼之間就籠罩了整個天色,一道道霹靂雷霆綻放驚人的力量,劈開一道深深裂縫。
一粒粒雨點在黑雲鼓動時,恍若億萬頃水傾倒而下,無數水滴自上而下,形成一道水幕‘砸’下,落在楓晚亭上。
一片片飛濺而起的水霧,在短短時間之內彌漫開來,略帶冰冷的氣息,撲打在項籍臉龐上,帶著絲絲涼意上頭。
“勝負已分,”須臾之間,項籍、劉季二人的腦海中,同時浮現這一絲念頭,面皮一緊的抬頭,唯看著慘白一片。
這在尋常人眼中只是一片慘白,但在項籍、劉季等強人眼中,又是另一番恢宏氣象,九爪祖龍橫空張牙舞爪。
每一次伸爪探爪,都有無窮神力醞釀,風雨呼嘯而起!
轟——隆——隆——
一尊尊周天神聖自虛空中走出,凜冽的大羅威勢浩浩蕩蕩,一道道大道枷鎖套在九爪祖龍的身上,醞釀晦澀的神力。
一口殺劍貫穿十方世界,遙遙垂落宇宙一角,刺入九爪祖龍的真身,引得龍吟錚錚而起,震的枷鎖簌簌作響。
一十二尊堪比先天大羅的仙秦金人,早就被各方先天大羅不朽打得粉碎,一塊塊不滅仙金、不朽神金灑落無窮世界。
祖龍始皇帝可謂是輸得徹底,輸的親家當場,連挽回局勢的本錢,都被祖龍始皇帝輸的一空,途留滿目瘡痍。
“祖龍與周天神聖的這一戰,分出勝負矣!!”朦朦朧朧之中,項籍的呢喃低語,語氣中帶著一絲絲遺憾的意味。
祖龍終究是一個時代的象征,祂開辟了皇帝之尊位,祂自詡‘功蓋三皇,德超五帝’,功業之大幾乎超乎任何人想象。
項籍與劉季在某種意義上,一起見證了祖龍的輝煌,祂們日後開辟的太阿霸楚、赤霄神漢,可以說是延續了仙秦帝祚。
如今親眼目睹一個時代的落幕,項籍、劉季這二位自是有著一番感觸,而且始皇帝龍禦歸天,天下又將拉開新的局面。
雖然對祖龍的失敗,周天大羅不朽都有一定的準備,可是這一位祖龍如此直接的落幕,還是讓他們大為感歎。
遙想祖龍始皇帝是何等的威嚴,橫掃六合諸國社稷,開辟人道仙秦偉業,世人提到這一位始皇帝,無不戰戰兢兢。
“祖龍落幕,合該吾等奮進……”項籍輕輕捧著太阿劍,望著這一場突然的暴雨,暴雨夾雜沛然靈機灑遍仙秦疆域。
身為中年人的劉季,豁然擊節長歎,抽出腰間的赤霄劍,劍身錚錚鳴響,道:“是耶!是耶!合該吾等奮進矣!”
“劉老兄所言極是,哈哈哈……”這二位相視一笑,個中的默契著實讓人直感詫異,彼此氣氛不似宿敵,倒似知交。
既然祖龍的路盡了,秦二世又不是個守成之主,正是劉季與項籍這二位崛起之機,這不僅是天數,同時也是人心。
誰也壓不住項籍與劉季的起勢,就是祖龍再度走出龍淵,也要看周天大羅不朽者,能否坐視祂攪亂天地秩序。
“唉……楓晚亭一會之後,你我再度相見,不是在戰場之上,就是生死博弈之時,太阿與赤霄終究要分出勝負的。”
項籍幽然一歎,輕撫著太阿劍,道:“劉項之爭,必有一存,劉老兄保重,他日各據一方之時,切勿言項籍無情。”
劉季嘿嘿一笑,對項機的攻心之言毫不放在心上,道:“項老弟的本事,項老弟的英明,劉季也不是不知道。”
“可是,項老弟能逞一時之快,能得一時之利,但看最後的大贏家是誰,還要瞧你我的手段如何,誰更高明。”
“那就看你我,哪個能笑到最後!!”項籍與劉季彼此相視, 異口同聲的說道,隨即哈哈大笑,笑聲回蕩在暴雨中。
就在項籍與劉季楓晚亭相會時,兩道至大至剛、宏大無窮的氣機,自冥冥之中垂落,似是兩兩不相容,又似同根同源。
這兩股恢宏氣機廣大莫測,一者為一團熾烈的神火,爆裂火性猛烈之極,以過去殘骸為燃料,焚燒一切過去殘余。
另外一股氣機則是無盡兵戈,錚錚殺伐之音恍若億萬甲兵相隨,在一呼一喚之間,就有一場場兵鋒肆虐宇宙。
“劉老兄!”項籍若有所覺,卻又無從察覺這一股恢宏氣機會的存在,只能模模糊糊的感受著,其中的慘烈殺伐。
“項老弟!”同時劉季也若有所思,面上的笑意不僅‘真誠’了幾分,拱手還了項籍一禮,一股熾熱火氣一閃而逝。
項籍看著劉季的還禮,手指不由微動了幾下,似乎一抬手就能碰到太阿劍,將劉季這位漢高祖扼殺在這場風雨裡。
“可惜,看似最可為,實際……最不可為!”項籍的心頭恍然明悟,一手扶著太阿劍的劍柄,毅然轉身走入暴雨中。
赤帝子身為人族赤帝血脈,可不似大多數人認知的一樣,只是會用、能用人才的流氓,他是真正的天潢貴胄。
有著赤帝血脈在身的劉季,可不會給項籍動手的機會,就是有機會擺在項籍的眼前,那也有很大可能只是一陷阱爾。
裹著蜂蜜的誘餌雖甜,可是等人吃下去後,怕是就沒人會感覺到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