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茫茫千裡,揚州大地,兩頭蛟龍,當空盤恆。
這兩頭蛟龍,一者赤色,一者玄色。
彼此撕咬纏鬥,滴滴龍血飛濺灑落。隨即升騰為水氣,凝聚在揚州上空。
這兩頭蛟龍,赤蛟孔武有力,處處爭在上風,一直黑蛟疲於招架,節節敗退。
赤蛟似如烈火,染紅半邊蒼穹黑蛟猶如弱水,渲染著天穹一方
“嗷”
陡然,赤蛟發出一聲淒厲悲吟,恍惚之間,不知何處來的龍爪,撕扯下赤蛟大片血肉。
“嗷嗷嗷”
轟
雷雨將至,寢宮之內,荀少彧豁然起身,一身冷汗,浸透了單薄衣衫。
他茫然環顧了一會兒漆黑的寢宮,夜風微涼,冷汗不覺間,散去少許。
荀少彧目光,倏然沉凝,猛然大喝:“來人”
“在,”數十黑衣衛士,嘩啦啦的,從四面方,湧入漆黑的寢宮中。
“君上,”數十黑衣衛士,全部單膝跪下,一手扶著刀柄,一手按著寢宮地面。
這些黑衣衛士,都是荀少彧親兵,是從血肉坑中,一步步爬出來的。
每一個人,固然都蒙著面,看不清真實面容。但那一股子冰冰涼涼的氣息,仍舊讓人毛骨悚然。
荀少彧沉吟不語,一會兒,徐徐道:“召,兵司功曹趙文遠,兵司馬魯明達入宮”
“喏!”
沒有任何余地的,黑衣衛士高聲應諾。一點點的扭著臀部,躬著身子,挪出寢宮。
荀少彧道:“內侍”
“在,”幾名身著素樸的內侍,從寢宮一角出現。
荀少彧看了一眼,榻上一側,那一具玲瓏有質的嬌軀,微微擺了擺手。
幾名內侍了然,稍稍低著頭,邁著小碎步,捧著盤匜等洗漱用具上前。
荀少彧面帶沉穩,一一洗漱,輕拭指尖水珠。
過了一會兒,黑衣衛士跨入宮內,額頭帶著水珠,褲腳邊角,還帶了一些泥漬,顯然是冒著雷雨,一路快馬加鞭。
黑衣衛士拱手,道:“君侯,兩位大人已入宮中,正在偏殿靜候,”
“砰!!”
荀少彧手掌,重重的拍在案幾。這一掌極為用力,甚至不自覺的,用了一些掌力。讓荀少彧身前的案幾,搖搖欲墜,幾乎就要散架。
“李虎擅自調兵,攻打泰安,你們兩人,竟然都一無所知?”荀少彧眸光開闔,露出殺機,讓趙文遠、魯明達二人,亦都有些手足無措。
若非荀少彧,心神觸動之下,燭照金陵龍氣,看出龍氣有異,也想不到,駐扎蕪湖的五千水師,竟然一聲不響的,突然攻伐泰安。
要知道,這可是泰安府,是吳王劉裕的根基。五千水師,在泰安的數萬水師面前,豈止是微不足道可以形容的。
這才是荀少彧,知道李虎擅自出兵,大動肝火的因由。
若非龍氣生變,荀少彧作為龍脈之主,是最先感知到的。要是到現在,金陵方面,還蒙在鼓裡,這才是天大的笑話了。
趙文遠急聲,道:“上位,文遠實在不知蕪湖的個中詳情,若非上位急召,命兵司查察,文遠都尚且被李虎蒙在鼓裡。”
也難怪趙文遠如此急切,一副心驚肉跳的模樣。
這是越在高位,越要為以後的生存考慮。
雖古語有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縱觀古今,真敢這麽乾的傻叉,基本上都已經涼涼了。無論是良將、名將、庸將,凡是敢這麽乾的,就已經注定了他們淒涼的下場。
趙文遠雖是和尚出身,讀了幾年的佛經。但他可不傻,應該明白的,他可比誰都明白。
這等犯忌諱的事,沒有天大乾系,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會去碰的。
魯明達也粗著嗓子,直截了當的,道:“上位,這可不是俺乾,俺沒這麽大膽子私自調兵。”
荀少彧面色陰鬱,龍氣生變,個種變化,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這種變化,似好似壞,如同霧裡看花,朦朦朧朧。又似水中撈月,可望而不可及。就是有著石鏡,荀少彧也看不清其中的脈絡。
這也許是好事,也許是禍事。其中氣運之變,說不清道不明,不能直觀看到。可惜石鏡,隻入了第九品之列,其神妙有限。要不然,也不需荀少彧,在這瞎蒙亂猜的了。
荀少彧扶著靠椅,緩了一口氣,道:“楊不已,也不知道?”
倒底趙文遠和魯明達二人,是在益州錦平府,就一直跟著荀少彧的鐵杆弟兄。
這稍稍的解釋一二,荀少彧也就輕輕拿起,輕輕放下了。
趙文遠面露苦笑:“恐怕是的”
荀少彧嘴角浮起苦笑,在他崛起之初,也沒少乾過先斬後奏的勾當。但現在被人先斬後奏,這感覺就十分酸爽了。
這五千蕪湖水軍,可是他用了兩載,一點點組建的,其中戰船、巡船,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他荀少彧,可不是吳王劉裕,有這個本錢,可以把水軍當做消耗品。
荀少彧麾下,有十萬控弦之士,但水軍也就七、千而已。五千蕪湖水軍,已是這其中大半。
一旦損傷慘重,傷了水軍元氣,再想組建水軍,這難度就要翻幾個層次,而且都不一定有效。
“上位,現在蕪湖的情況不明,李虎此人,雖有些年輕氣盛,但也是知道輕重的,不可能不知道,蕪湖水軍的重要性。”趙文遠蹙眉,面沉似水。
“想必,是泰安府,有什麽大事發生。”
荀少彧眸子微凝,驀然回想起,剛剛的夢境,冷汗雖然乾透了,但這股子冷意,仍在骨髓深處。
他囈語著,嘴角浮起森然笑意:“看來是有人,想要做局,要當一回黃雀啊。”
夢境之中,依稀可見,那一隻龍爪的色澤為青,可不是劉裕的龍氣。
“那麽,你是做好了,讓我砍掉爪子的準備了麽?”荀少彧看著荊州方向,輕聲笑著。
清晨,
一夜雷雨,把一日塵埃,洗刷一淨。
金陵城內,百業俱全,人聲鼎沸。
“駕!”
“駕!”
斥候胯下的馬匹,嘴角滲著白沫,強健的馬腿,不由自主的發顫。
“軍情奏報!軍情奏報!”
斥候一路衝到甘泉宮宮門前,,沿途之上,黎庶紛紛驚慌的避讓。
軍情緊急,在以往也不是沒有,一些沒長腦袋的二代,自詡父輩位高,就翹著尾巴,誰也不鳥,誰也不懼,攔在斥候面前。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軍情緊急,誰動誰死!
甘泉宮內,
一眾文武俱在,其中楊不已眼白透著血絲,顯然一夜未眠。
李虎擅自動兵,他這個水軍總管,難辭其咎,罪莫大焉。當然,倘若是李虎一路大勝,這種情況,又是另當別論了。
“君侯,蕪湖軍報,”
內侍恭謹的,雙手捧著軍報,小心翼翼的,放在荀少彧身前。
荀少彧微微頷首,其實昨夜,荀少彧已經對蕪湖的情形,有了一些把了解。尤其是荀少彧,和趙文遠、魯明達三人夙夜未眠,著眾在靠近荊州的柴桑、彭澤、鄱陽、鄡陽一帶,加重了幾分巡防之後,心頭仿佛一塊大石落地,一種暢然之意升起。
荀少彧就明白,這一波穩了。
“劉裕病逝,諸子侄爭位戰機稍縱即逝引兵大破丹徒、陽羨、烏程、由拳,虜劉氏闔族”
荀少彧嘴角,微微的有了些弧度,漸漸擴張,直至喜色上湧。
“好啊好啊李虎者,乾將也,啊哈哈哈”
他暢然大笑,道:“來來,將這份軍報,傳閱下去,讓諸卿一覽虎將英姿。”
諸多武將,面面相覷,但看著荀少彧一臉喜色,估計定然不是壞事,要不然就該是雷霆之怒了。
“哎呀”
幾名大臣,看著軍報,也喜不自勝。
“恭喜君侯,大破劉裕水軍。自此揚州再無阻礙,大業可期了。”一元老大臣,手足無狀般,顫顫巍巍的,伏身叩拜。
“好啊,好啊”
荀少彧恍然一副,驚喜交加的模樣,不著痕跡的點著頭。
荀少彧他能說,這早在軍報到來之前,就在龍氣的變動中,知道了事態大致走向?
不可能的領先一步是天才,領先十步就是妖孽,該被活活燒死了。
更何況,荀少彧作為主君,要是事必躬親,還要這些親信大臣,一乾文武來做甚?
“宣召李虎,立歸金陵,封授賜賞。其蕪湖一乾事物,交托副將,全權代管。”
“速歸金陵,不得有誤!!”
荀少彧沉聲,做著對李虎的安排。
水軍的位置太重要了,看來是不適合李虎的。
這一點,就算李虎打了勝仗,也不行!
荀少彧需要的水軍大將,不是這種開拓式的人物,而是求穩求進的將領。
似李虎這般的,看似橫衝直撞的,仿佛不錯。但荀少彧麾下水軍,可就這麽幾千來人,不到一百艘大船,經不起李虎的幾次折騰。
要是失手了一次,幾載心血一朝喪盡。荀少彧哭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還是讓他老老實實的,領著步兵吧!
在步兵方面,荀少彧有十萬之眾,家底殷實的很。讓李虎可勁造,能翻出個花來,算荀少彧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