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清晨!
一夜忙碌!
此時正是八月初,炎熱天氣,稍稍降下些溫度。
天干物燥,易燃易著。
一丁點兒火光,都會釀成不可預料的災難。
六老的家,已經燒成白地,家具用度,都一應沒剩。
作為始作俑者,荀少一夜都在默默觀望。
順便借著這一場‘意外’,把昨夜留下的痕跡,裡裡外外,都全部‘清洗’一番。
“俺……俺的家啊!”
六老坐在石墩上,看著一片白地,老淚眾橫。
“家啊……”
老人臉上,仍帶著幾道黑灰。是昨夜讓人救起時,被掉落下的火焰,炙烤的痕跡。
不少村人紛紛在旁,感慨著世事無常。
六老可是上河村族老,這上河村人,大多是其晚輩。
要知道,上河、下河多是方氏族人定居,隻不過遠邁數代之前,兩家先祖,分家立業,不再往來。如此百多年,雖有血緣,但也不甚親近。
也正是因為六老身為族老,不但在上河威望頗高,在下河村,憑著輩分,許多下河村人,也多有敬重。
這時代,縱然有突勒人,擾亂秩序綱常,然綿延數千載,以孝治國的理念,卻牢牢扎根在人心上。百二十載的胡人統治,高壓政策迫害,反而讓宋人愈發看重‘孝’道。
故此,作為輩分資格最老的六老,才委為村正,縱然沒有官身,卻亦是上河村中,家底最殷實的人家。而六老,也與人為善,多有救濟貧戶之舉。
這村正一職,雖不是官身,沒有體面,卻油水頗豐。在一村之中,就是‘土霸王’一般。鄉中土豪,多是從村正發展而來,綿延百載家業。
然而六老,中年喪妻,晚年喪子,也沒個後人,諾大的家業無人承接,早就有不少眼紅者,虎視眈眈,隻是一直沒得著機會罷了。
如今一朝草舍起火,卻讓那些魑魅魍魎,紛紛得了機遇。
荀少低著頭,傾聽著老人的哭嚎,心中泛起一絲漣漪,隨即平複如初。
一條人命,一場火災,能讓石鏡動彈一絲,值得!
他心中默默念叨著。
長生之途,太上忘情!
為了這大機緣,就是殺人無算,滿手血腥,又算得什麽。
古之道人,殺妻求道,隻為道途一絲未來。
他未必有此大毅力,但卻有著這般大決心!
殺一人如何,殺百人如何,殺千人萬人,又當如何!
荀少,不悔!
更何況,這一場火災,由於發現的及時,也沒有造成甚多傷亡。
甚至除了六老家,損失頗為慘重之外,其他相鄰幾家,也隻是圍欄稍有殘破。
以六老的家業,又豈是區區一間草舍,幾間茅屋,可以比擬?
那五十畝上好水田,乃至於縣上的幾家店鋪,才是六老操持一輩子的真正積累。
比上不足,比下可就是綽綽有余。
看著六老的哭嚎,荀少心頭那一抹疑惑,卻不知為何,不見消減。
那道人明顯不是簡單之輩,身懷重寶,武藝不凡。
那一掌,縱然喪失力道,但深諳快!狠!準!
若然不是荀少,選擇先下手為強,又有著幾分不入流的小聰明。可能他現在墳頭上的草,都應有三四尺高了。
這等人物,理應是九天神龍一般,神龍見首不見尾,與凡俗百姓,幾乎沒有一絲牽扯才對。
然而這位人前哭嚎的六老,與那位道人,又是何等聯系?
能讓這位飽經風霜的老人,甘願冒著身家性命,也要牢牢護著。
還有上河村中,不少人都隱約,與六老相似般的默契。
看來這道人,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身份,甚至這上河村,也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嗡!!!
正在想著心事,驀然荀少,心神動蕩。
模糊間,一面石鏡,綻放重重神光,似水波般,皺起漪漣。
上有‘昆侖’二字,在神光襯托下,越發顯眼。
“石鏡啊……”
荀少臉上不帶分毫情緒,沒有萬千糾結的最終釋懷,反而悄然離去。
…………
上河村!
此時,若有望氣之士,觀望上河氣運。
必會發現,經歷一場火災‘走水’的上河村,反而似洗盡鉛華一般。
虛空之中,一絲絲,一縷縷白氣纏繞,並不住沉澱,絲絲縷縷淡白氣運之中,隱約有赤氣生焉!
赤氣者,非凡氣!
在國,是一縣氣象!
在人,是俊傑氣量!
能得一絲赤氣,上河村氣數,至此大盛。
這赤氣絮繞,一絲絲赤氣源頭,卻是一間草舍。
荀少橫臥在篙草上,心神沉入石鏡之內,與石鏡相合。
卻是不知自身氣運,悄然發生著變化。
也不知是否是那道人,或是那枚銅紐印的影響,使得荀少的氣運,正發生著悄然變轉。
這種變化,於無聲無息,無痕無跡!
表現於外的,頂多就是耳聰目明,博聞廣記罷了。
荀少此身,為草民黔首,非高門大戶出身,也非天資聰穎之輩。氣運不能說是沒有,但一絲淡白本命之氣,一生若無太大機遇,終生難出方圓十裡之地。
就算是荀少,自學成才,本人更是才華驚人,但隻要不是天授,在這方天地,就難得長久。
然而現在,就在荀少不知道何時起,一簇簇氣數化做雲氣,竟然在他頂門悄然匯聚。
要知道,在這方天地,乃至於諸天萬界,都有命格之論。
大多為紫、青、金、赤、白,五等之列,紫氣至貴,白氣最下之!
而這方天地,紫氣至尊至貴,非常氣,乃天子,聖人氣。次之青氣,鬱鬱蔥蔥,一州貴氣,非世家公侯,驚世才華,不可得青氣。再之金氣,滿堂金黃,一府華貴,非郡望官宦,天賜大才,不得金氣。
金氣之下,赤、白二氣,就沒有金氣之上那般顯貴稀有。
這方世界,興盛氣運之道,重氣運,不重己身。
正所謂,興也忽焉,忘也勃焉!
不外如是!
荀少此時,頂門之上,綿綿氣數,不住匯聚,似乎百川歸海,大勢所趨。
原先那一絲淡白本命,凜然而立,似有呼吸一般,不住吐納著奔騰而來的氣運。
一枚四四方方,環繞山河之象的印璽,不知何時,在這氣運流淌中,漸漸凝聚。
鎮壓著四面八方,徐徐而來的氣運。讓這奔騰而來的氣運,無比溫順。
淡白本命,不斷舒展,絲絲質變,漸漸醞釀。一絲絲青氣,倏然生出,尊貴莫名。
不知何時,已然取代淡白本命,一絲青氣秉命,統攝諸氣。
這一絲青氣,雖然淡薄,卻異常明顯。
正所謂鬱鬱蔥蔥,公侯世家也。
…………
虛無渺渺,荀少一絲心神,寄托在石鏡之上。
絲絲縷縷,白氣浮動,依舊是眼前巍峨景象。
隻是倏然,平添幾枚環繞著青氣的星辰,自虛空中高懸,不時有濃鬱青氣運動,一絲絲神秘、高貴,印入心頭。
“一十二萬九千五百九十道裂痕!”
荀少心神不由波動,一枚銅紐印,竟然有著如此驚人效果。
要知道,自他在呂國公室,覺醒胎中密盤以來,也有五六載光陰。
除了習武之時,用度的大藥以外。在練武之前,需要打熬奠基的密藥,也用了不知有多少。
可以說,凡是公室子弟,到十二歲之時,其所用大藥的價值,都是一個難以想象的數字。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正因如此,公室子弟間的考核、爭鬥,尤為殘酷、血腥。一尊強者,其價值可比擬萬千弱者。
“九道裂痕……”
荀少填滿一道裂痕,所需要花費的精力與時間,與此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以往,荀少對填滿十數萬道裂痕,是抱著悲觀心態的。
哪怕是他來日,位列呂國國君,起居八座,一聲號令,武中神聖,大地遊仙,盡皆俯首。舉國上下之力,也難以湊夠滿足石鏡,完全修複的大藥。
隻是現在,他卻有著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方世界之中,一枚不知用途的銅紐印, 竟然可以彌補九道裂痕。
既然有著可以替代大藥,修複石鏡的可能。
那麽日後,未嘗不能,真正將這方石鏡圓滿無缺。
縱然現在,這依舊不過是渺小,不可言的可能。但卻是真實的,明確的一線機會。
縷縷纏綿信息,在他心神,悄然浮現。
這面石鏡,神妙莫測,憑著往來虛空之能。就可堪比大殷世界,傳說中的奇珍仙品之列。
要知道,在大殷世界,兵器品級之分,異常明確。
不入品級之流的十煉兵,百煉兵。俱是匠人歷經千錘百煉,淬煉精華而成。
其上更有利器,則是大匠人,頗有名聲之輩,有資格製煉,削鐵如泥,不外如是。利器在大殷,已經不是尋常之輩,可以持有。
利器之上,更有寶兵三品,神兵三品,奇珍三品之類。其中以第九品寶兵最低,第一品奇珍至高。
而寶兵,已不是凡品,施展神通,翻江倒海,類比修道人法器,極為貴重。
每一品階,都是不可逾越的鴻溝,差距之大,難以想象。
就是大殷帝庭,氣吞八荒,橫掃四方,稱霸寰宇。
也僅僅隻是號稱,有著第三品奇珍,鎮壓氣運罷了。
而第一品至高奇珍,古往今來,也隻是在神話史書中,寥寥幾筆,不知真假。
只在傳說中道祖,佛祖,魔祖,這般似是而非的偉岸者,才有資格持有。
甚至第三品奇珍,也是神話傳說上,才會有著很少記載。
由此可見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