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幽暗漆黑,大約半炷香的時間,荀少才稍稍適應,地窖內的光弱強度。
稍稍的想了想,又將那厚木板,蓋在原處,徹底擋住了月光垂落。
雖然深夜中,不可能有村人,在六老家的門前經過。
但是‘不怕一萬’與‘就怕萬一’的差別,讓他不敢賭,也賭不起。
這在刀尖上跳舞的事,凶險本就難測,能不多事,還是不要多事的好。
荀少緩緩向前,試探著身子,一點點摸索,在幽暗中前行。
不一會兒,眼睛已經徹底適應,沒有絲毫亮光的幽暗。
此時的他,已經悄然摸索到地窖深側,甚至五指摸到,牆壁上的沙礫。
側身一看,登時以荀少,半夜看鬼片的膽量,心裡也不住的突突。
只見地窖的左側,安置著一方床榻,具體細節看不清晰。
但床榻上方,卻有著一道人影,模模糊糊間,安坐在榻上。
這可真是近在咫尺,他摸索許久,竟然隻是在床榻旁打轉。再側目一看,這就很有恐怖片的色彩了。
“咕嚕!”
以荀少的膽量,也深深咽下一口吐沫。
他微微顫抖的手,自懷中攥緊石匕,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在這草蛋世界上,人不狠,站不穩!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心裡念念有詞著,但荀少在動作上,可真稱不上果決。
隻是縱然如此,荀少的腳步,依舊穩穩的向床榻邁去。
就著幾步距離,對他來說,也是無比煎熬。
上至床榻前,眼睛不聽使喚的遊移,荀少努力的看向盤坐床榻的身影。
在幽暗中,這人影尚且看不出性別差異,隻是微微的吐氣聲,才稍稍清楚其中細微差別。
深深的呼吸幾次,他暫時平複了激蕩的心緒。
“這人不知是誰,想必是見不得光的,屬於‘見光死’,不然那位太叔爺,不用煞費苦心,遮掩這人行藏。”
“甚至……前幾日,上河、下河村,有突勒人出沒,莫不是也是為了他。”
聽著呼吸聲,不難聽出是男性,荀少愈發謹慎。
“突勒人……也為之驚動,看著動靜,定然不是小角色,就算不是大人物之流,也不是尋常二三流人物可比。”
“他的身上,必然有著氣運!”
這是荀少的第一念頭,甚至一度升起一絲殺念。
經過網絡各種糟粕,七八年的轟炸,起碼‘殺人奪運’這詞兒,還是知道的。
如果神秘石鏡需求,乃至渴求氣運。
那麽殺掉一位可能身懷大運的人,是不是就能滿足神秘石鏡的要求?
這一刻,心底的柔軟徹底被掩蓋,荀少握著石匕,眸中一絲凶戾劃過。
“咳咳咳……”
驀然間,一陣輕咳,那人影微微顫抖。
荀少原本握緊石匕的手,經此一嚇,倏然一松。
石匕滑落在衣袖,貼近臂骨的地方。隻要稍稍用力,尚且能感到一抹冷硬。
“你……要殺我麽?”
這人影,聲音悠揚,似遠似近,如大珠小珠落下玉盤。
聽著人影如此說,荀少的心,怦怦直跳,幾乎要跳出來一般。
他勉強的笑著:“伯伯……您在說什麽……您這是在幹什麽,是在玩捉迷藏嗎?”
“這裡好黑哦!”
然而,剛說出來,荀少的心,又驟然下沉。
若是尋常,他這麽說,有年齡上的優勢,還有著幾分可能,讓這神秘人,勉強相信,這真隻是誤闖誤入。
但這時,卻已經是子時,臨近夜半正中。
隻要智商正常的人,誰會相信,在這個時間段,會有誤闖誤入的?
荀少稍稍低下頭,不讓眸子寒光冷冽,衣袖中那一柄石匕微微下滑,心中殺意愈發充斥。
“嗯……”
這人影,輕輕應下,鼻音沉重。誰也不知道,這道身影在想著什麽。
“伯伯生病了,病的很重……咳咳咳,所以伯伯的家人,讓伯伯在這裡靜養……”
“唉……”
他輕聲歎息,似乎真的相信,荀少那錯漏百出的謊話一般。
幽暗中身影,輕聲說著:“兵荒馬亂……得了不該得的病,隻能躲著……等死嘍!”
倏然,荀少神色一變,嗅到一絲腐臭的味道,似乎爛肉、臭魚一般的腥臭。
心中驀然一動,這讓他,浮起一絲不太好的念頭。
“哦……”
荀少仿佛愣愣的應著,手指用力捏著,隱約泛白。
“必須要動手,不能猶豫!”
這是一種強烈的,讓他幾乎把持不住,將石匕刺入這人的胸腔內的念頭。
“伯伯……您的身體還好麽?”
他似乎怯怯的說著,微不可查的上前一步。
就這一步,讓荀少稍微看清楚些,這人影的些許樣貌。
這是一位道人模樣,木簪斜插,癱坐在床榻上,相貌輪廓依舊看甚清楚,但似乎疲憊不堪,兩手捏法印,垂放在膝蓋上。
“果然!”
這就是荀少,此時唯一的一絲念頭。
果然,是那畫像上的人物!
須臾間這念頭掐滅,他臉色如常,或許微微顫抖的手,能稍微顯示出,他的一絲心緒。
“好孩子啊……”道人恍若未覺不妥,倏然說道:“快,走前幾步,讓伯伯看看……”
“伯伯……以前也是上河村人啊……”
“恩,伯伯……”
荀少不動聲色,默默計算著步數,稚嫩童音,乖巧回應道。
“三、二、一……”
錚!!石匕落在他的手上,用力狠狠刺入道人的肚臍下三寸。
荀少的身高,也隻勉強到達,這道人盤膝時的肚臍位置。
不是他不想直接捅入心髒,或者咽喉之類,直接可以斃命的要害位置。
隻是身高在那裡,荀少也不可能直接跳起來,去捅這一刀。
不說準度問題,要是一尊武學大高手,在荀少跳起的刹那,就可以讓他屍首分離。
隻是若是捅入肚臍,不一定一擊斃命。
若是臨死掙扎,驚擾鄰裡,也是麻煩。
故而荀少身軀壓上,以身軀體重,帶動力道,將石匕全沒在道人肚臍下三寸的位置上。
噗呲!!石匕割裂道人的肌膚,發出生裂的聲音。
“嗚……”道人悶哼一聲,手卻迅如疾影,按在荀少胸膛。
撲通!荀少重重的橫飛出去,撞在地窖牆面上。
“好狠……”
這道人呢喃一句,艱難的伸手,握住齊根沒入肚臍的石匕。
然而,在剛剛觸摸石匕的時候,氣息一松,生息驟無,手徹底疲軟的落下。
荀少腦海一陣渾噩,嘴中腥鹹:“噗……”
一口黑血,吐出之後,讓他氣息通順了許多。
“呵呵呵……人不狠,站不穩呐!”荀少再一次感慨。
這道人明顯也是練家子,若不是荀少夠卑鄙無恥,事先用土製迷香熏染。讓這道人就算堅持著清醒,但卻肉身百骸乏力,一身武力,去了十之八九。
就是一百個荀少上去,也不夠這道人,一手吊打的。
可能道人有甚麽緩兵之計,但都隨著荀少的雷霆一擊,而宣告破碎。
就是瀕死時的一掌,看似將荀少重創。但實際上,這脫力的一掌,力道乏陳,最多讓荀少吐上一口瘀血罷了。但筋骨髒腑,卻毫無損傷。
荀少堅持的站起身子,嘴中腥鹹再也抑製不住。
看著身上的血跡,他臉色蒼白,隱約中透漏著暢快。
這世上,無不可殺之輩!
荀少從骨子裡,就帶著瘋狂的氣息。
有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戾!
要不然,也不會為‘殺人奪運’,這一虛無縹緲的猜測。就對一無冤無仇之人,狠下殺手。
“嘿嘿……”
他冷笑著, 眸間開闔,似乎有著非同一般的蛻變。
隨後荀少,低著身子,緩緩爬到道人屍身旁。伸出小手,在這道人的衣袍上,細致的摸索著。
剛才,眼見殺了這道人,那一面石鏡也不見分毫動靜。
他就知道,這‘殺人奪運’的不靠譜。
在一股挫敗感,漸進升起之際,心中卻念叨著善後事宜。
畢竟這位的身份,肯定不簡單!
能讓突勒人大舉搜查,能讓六老這般經歷風雨的老人,舍了身家性命去藏匿。
這身份,如何能簡單的起來?
嘿……如果讓六老,發現是死在他手上……
想著想著,他剛剛殺過一人的血氣,還沒有平複,最容易再開殺機。所以荀少,眼瞼深處,一絲血色,漸漸浮現。
寧可我負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負我!
正在他心中殺機湧動,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六老,也給殺掉的時候。
嗡!!他的腦海中驟然轟鳴,似乎雷霆一般,千萬道碰撞。
把他剛剛浮出的殺機,給攪得粉碎。
他那一隻手,正因為在想著善後事宜,而不覺間觸碰到道人屍身胸膛上。
那裡,有著一絲冷硬的觸覺。
然而石鏡……那讓他,在這幾月間,咬牙切齒,痛恨不已的神秘石鏡。
卻是,終於……動了!
荀少徹底崩持不住,癱坐在地上,那一種突入其來的興奮狀態。恐怕隻有‘彩票’一等獎,中獎五百萬,那般的喜悅驟臨,才能比擬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