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隆——
隆——
一個個筋肉盤結的‘巨人’,身披黑紅甲胄,執著一口口長鉞,刃口上微微浮動著一抹冷冽寒光。強壯駭人的身軀,撐得戰甲鼓鼓囊囊,二、三百斤的甲胄,在他們身上猶若‘無物’。
這些‘巨人’們踩踏著地面,轟隆作響間,似一條條地龍翻滾咆哮,攜著勢不可擋的蠻橫,幾乎要把‘天’都戳個窟窿。
甲胄嘩嘩作響,‘巨人’身軀橫衝直撞,幾如一座座小型堡壘一般。尋常武人若是置身其間,怕是不消片刻,就會被‘巨人’踏為無數肉糜。
一層層渾厚的血光,在‘巨人’們寬大的身軀上顯化,近乎一頭無堅不摧的可怖凶獸,彰顯著自身可怖的力量。
遠處一方斷崖上,荀少彧靜靜俯瞰著‘巨人’們,那所向披靡的蠻勇之姿,嘴角上不由浮顯一縷笑意。
“果然……蠻人縱然愚魯,但若能訓兵練勢,成為一支百戰精銳,其戰力也是極為驚人。”
這一支蠻兵,是由荀少彧親自選拔,每人都是百裡挑一的強悍暴烈,是精兵強將的真種子。三百蠻兵匯集之勢,簡直有千軍萬馬一般。
這蔡地人口稀少,荀少彧治蠻三策,雖能有效整治眾多的蠻人,但卻無法徹底根治其患。
蠻人與人族之間,隔閡已深!
這千百載的互相敵視,彼此間的血仇積怨下。不是靠著一味強壓,就能鎮的下去的。
因此,組建一支行事有效,忠勇可靠的蠻軍,也就成了荀少彧勢在必行之事。
荀少彧低聲沉吟:“蠻人桀驁不馴,卻不失為一上等兵源。”
蠻人們遵從強者,荀少彧一掃諸蠻之弊,讓蠻人且恨且懼。
而且,蠻人多為蠻、人混血所生,在天性中也夾雜了一些人性,不是不能馴化一番。
尤其是蠻人天生優勢之大,尋常人族難以望其項背。
人族培養一個【易筋煆骨】高手,不知要耗費多少心血、精力。而蠻人只需自然成年,在力量上就不會弱於一般的【易筋煆骨】之人。
更何況,這三百蠻兵,都是荀少彧精挑細選,在數千蠻人中拔尖的人,不能以尋常的【易筋煆骨】視之。
“這些蠻兵雖只是血光級數,但已經凝聚了一絲真形,有了血煞顯化的征兆。若是再過一些時日,戰力未嘗不能與【黑翼】比肩。”
三百蠻兵雖然煉之時日尚短,但能有血光顯現,已是一支強兵的表現,有望踏入道兵級數。
“有這一支強兵在手,湯邑的實力,將會愈發壯大。”
這蔡地臨近邊陲,蠻人與人族相較,決定了荀少彧,可以攬懷蠻人練兵,兵勢上頗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如此強兵,不妨稱之……【巨神兵】!”
荀少彧抱著以蠻治蠻的心思,以這三百【巨神兵】為骨乾,治整蠻人諸事,無往而不利。
並且,只要他自身需要,就可在旦夕間,拉起一支千人蠻兵,極大的加強湯邑的調動兵力。
“【巨神兵】啊!”
…………
湯邑,
碰——
荀少彧手掌狠狠按在案幾上,徑直震碎了案幾一角,震的案幾上的青銅爵一陣亂顫。
荀少彧剛剛回到湯邑,就接到了一晴天霹靂般的噩耗。
重安失陷!
這一座寄托呂國上下厚望的大邑,竟然在三日前失陷。這是荀少彧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噩耗。
如今,不但常雲光這一大將生死不知,就連率領的一千五百兵甲,也都生機渺茫。
上陽朝、諸諭行二人矗立一旁,看著面含怒容的荀少彧,
盡是沉默無言。對於荀少彧暴怒,二人都心有預期。
呂國上下,對於重安信心滿滿,認為重安禁止厲害,而蠻人不堪一擊,隻待三十二路援兵,與重安駐軍聯手悍然一擊,就能輕易擊潰十萬蠻人。
但是,正所謂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重安的驟然傾覆,無疑會讓許多人都目瞪口呆。
蠻人入關,作為與重安,相距極近的蔡地,極有可能遭遇波及的‘重災區’。
“重安失守……重安,如何會失守的?”
荀少彧度著步子,道:“堂堂的千載堅城,呂國十三大邑之一,竟讓那群凶蠻生生踏破,這是吾呂國莫大之恥!”
一國大邑如此輕易的被攻破,與之受損的,可是呂國作為大國的威嚴。
呂國本就新近崛起不久,自身的威嚴受損,絕不會輕易乾休。
荀少彧聲音,逐漸冷了一冷:“既然是恥辱,就該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
上陽朝躬身,肅然道:“主君,不知常雲何在,真的身隕軍中?”
常雲光作為湯邑大將,若有損折,對於湯邑的軍心打擊太大了。
尤其在如今之時,最為至關重要的,就是備禦蠻人侵入蔡地。一位統兵大將的隕落,無疑會讓眾軍折了心氣。
荀少彧淡淡道:“斥候只是探得重安城破,具體詳情吾也不知。”
只是城破三日,荀少彧就能知道其間大致情況,已經算是消息靈通的了。
諸諭行低聲歎道:“常雲率兵重安,今重安一朝陷落,亦不知常雲兄,能否幸免於難,歸回湯邑。”
“……”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
就連重安這等大邑,都讓蠻兵給生生打破了,常雲光只是一大武師,並非先天宗師級數,如何能從亂軍之中逃出。
區區一介大武師,武力著實微薄,在萬馬千軍中,更顯得微不足道,死於蠻兵的兵戈下,也是很正常的事。
“嘖嘖……十萬蠻兵……”
荀少彧微沉著臉,道:“隻用其之一二,攻伐吾蔡地,就似探囊取物……吾等可不似重安,沒有資格輕敵。”
“臣下,立即安排軍中防務!”
上陽朝、諸諭行肅容,躬身一禮。
以湯邑的渺小體量,十萬蠻兵只要翻一翻身,就能把湯邑上下全然壓死。雖然不可能直面十萬蠻兵,但就連重安大邑都能陷落,更讓荀少彧不得不謹慎一些。
上陽朝眸光開闔,似有陰譎意味,驀然道:“主君,吾湯邑居於邊陲,身旁還有三家封邑。”
“吾想,真正應該寢食不安的,應是他們三家封邑,而非吾等……這一貧瘠困苦之地。”
上陽朝的話語,讓荀少彧面色微變,一絲念頭自腦海中劃過。
荀少彧若有所思,道:“你是說……”
蔡地四分,荀少彧早就對其他三家的封邑垂涎三尺。若非有燁庭威懾,荀少彧早就開始吞並其余三蔡。
但是,荀少彧有顧忌,蠻人這一股當世亂流,可不會在乎燁庭。
“主君,”
上陽朝猛然伸手,止住荀少彧的話頭,搖頭低語道:“不可說,不可說!”
這種謀劃,‘做’可以,但說不得啊!
…………
山間古道,
“駕!”
“駕!”
“駕!”
常雲光一身血汙,戰袍破爛不堪,刀斧痕跡密布,面上稍稍有些憔悴,顯然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快,快,再翻過這座山,就是湯邑了。”
“快……”
數十、上百騎兵,緊緊跟在常雲光的身後,激蕩起一陣陣煙塵。
聽著常雲光的激勵,渾身生出一股勁。
這些騎兵們個個一身血汙,都是從生死間爬出來的狠角色。能夠從蠻人廝殺中,闖出一條生路來,也是殊為難得的戰場殺才。
只是,出兵時的一千五百甲,就就剩下這寥寥百多人,個中的慘烈可想而知。
“不過,這些損失都是值得的。”
常雲光撇了一眼,重傷垂死,混混沌沌的司子期。
這一位呂國上大夫,在與蠻人相拚之時,一尊古蠻大高手徑直出手,以武聖人級數的力量,直接打的這位上大夫瀕臨垂死。
當時,若非常雲光初入先天宗師,憑著一口先天真勁兒,拚死托著司子期逃遁,這一位上大夫早就讓古蠻人給生撕了。
當然,能在一尊武聖人手中逃脫,常雲光也是佔著出其不意,僥幸勉強為之。而且還生受了武聖人一拳,差點沒把常雲光給打死。
但這救命的‘情分’,可著實是落下了。
以司子期的身份、地位,這其中能夠預想到的好處,可想而知。
所謂奇貨可居,不外如是。
而如今,司子期就是這樣的‘奇貨’,即是上大夫,又是太師子婿,似司子期這般的‘奇貨’,可是少見之極。
當然,若能趁勢結識老太師,抱上老太師的那根大粗腿,這份‘奇貨’的價值,才是發揮了十層十。
“駕!”
“駕!”
常雲光強打精神,哪怕都已是人困馬乏,三天三夜都未合眼。但連日來緊繃著的精神,仍讓他腦海留有清明。
崩——
崩——
突然,地面上卷起一根根拌馬鎖,數十根拌馬鎖交織在一起,縱橫交錯之間。
常雲光突遇險情,面上沉著,佩刀出鞘。一陣蟬翼一般的輕鳴,刀鋒劃過一根根繩索。
眼見密布的拌馬鎖,數十騎兵紛紛勒緊戰馬,但戰馬仍不由自主的前傾,讓幾名兵士摔落馬下。
常雲光劈開幾道繩索,躲過了拌馬鎖,一勒韁繩,伸手護住身後渾渾噩噩的司子期。
“誰?”
常雲光大怒,目光猶如虎狼,審視著周匝。
先天武道宗師之勢,揮手有一道真龍神力,翻滾間猶似天雷滾滾。
刹那,山中簌簌作響,一名名黑甲勁卒,執弓拉弦,一一自山林中鑽出,粗略一看,就有上千之多。
“常雲小兒,許久未見,何來如此狼狽之態?”
一尊寬大的身影,蒼老的面龐,在獵獵旌旗之下,顯得有些神采暗淡。
“是你……九雲龍?”
常雲光眸光一閃,看著這個北地大豪。
這位武道詭譎,可是能以斷首再生的強悍存在。
常雲光不屑一顧,道::“哈哈哈……沒想到,沒想到,聲名顯赫的北地大豪,竟然沒去增援重安,而是作了守護犬……這可是稀奇事!”
“怎麽,可是你家主子,嫌棄你這老朽,只能做些醃髒事,聊勝於無?”
常雲光的言辭雖利,但他不覺間,身子擋在司子期前面。
九雲龍冷冷看著常雲光,嗤笑道:“小崽子,老夫還記得你那個胞弟,似乎和你一樣的伶牙俐齒,可惜了……嘖嘖……死的比你慘!”
“是嗎?”常雲光強笑了一聲,攥著佩刀的手,已然不覺露出青筋。
“難道,北地大夫已經決意,與吾家主君翻臉了?”常雲光扶著刀柄,面露狠色。
這周匝甲士之眾,以常雲光人困馬乏的百余騎兵,根本沒有僥幸可言。
若是常雲光一人,以宗師強橫武力,舍命未必殺不出去,只是要帶走司子期就有些難了。
而且, 那尊古蠻大高手的一拳,可謂摧經毀絡,讓常雲光受創頗重。
並且,常雲光這三日以來,也未曾好好修養,自身早經瀕臨極限。肉身如同一堆破爛瓷器,勉強粘補著,隨時都會支離破碎。
因此,常雲光也不想隨意動手,只能以言語一點點試探。
畢竟,這裡是對方的封邑,以荀少賀的囂張跋扈,就算將他常雲光當場殺了。
事後,荀少彧又能如何,還能真的殺了荀少賀,給常雲光賠命不成?
這殺弟的罪名,是任何人都擔不起的,也不可能去擔的。
九雲龍漠然的看著常雲光,尤其是望著常雲光的身後。
“想要過去,可以……把你身後的那位貴人放下。你大可一路暢通而行,老夫絕不攔你。”
九雲龍的目的極為明確,就是想要橫刀截胡,將司子期截到自己手中。
這呂國一十三位上大夫,個頂個的位高權重,何況一地封疆重臣,九雲龍如何能不識得,司子期這一位重安上大夫。
九雲龍雖不知其中有何事故,但司子期上大夫的名位,是萬萬做不得假的。
只要得到這位上大夫的賞識,進可抱上一根‘粗大腿’,退也能讓荀少賀刮目相看一番。
左右不虧,九雲龍的如意算盤,可是打的響亮。
“老匹夫……”
常雲光眼瞼垂下,冷笑道:“吾當為何,能讓你親自出馬,原來老匹夫,是想要攔下吾,半路截胡嗎?”
常雲光寒聲:“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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