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涓真勁兒,似水銀一般。
流轉三百六十五枚骨骼,周身通泰。
這生命狀態的升華,渾身骨骼,溫潤似玉。
一身骨骼,在千錘百煉之下,百煉成鋼,密度驟然提升。故而,荀少彧看似體形,沒有多少變化。
但實際上,他真實體重,最少增加了一、二十斤之多。
這還是他,初入【易筋煆骨】之境,在此境之中,浸淫火候不深的緣故。
若是他在【易筋煆骨】臻達極深之境,一身骨骼,都能堪比千金之重。
他一步踏出,腳踏在青石磚上,青石磚‘卡崩’一聲,儼然不堪重負。
從鐵木人偶樁,到武樓門戶之前。
幾十步距離,荀少彧幾乎,一步踏碎一塊青磚。
勁道滿溢,每一寸,每一縷汗毛,都似觸電一般,充滿了力量。
“想必,出了這個門,這內庭之中,又要掀起一起風波了!”他暗咐著,微帶自嘲。
…………
演武閣一側,偏僻之所,堂皇闕台,幽深靜怡。
幾位老人盤膝,眸光乍然交匯,須發皆白,氣魄雄壯,圍在一方棋盤旁,靜靜看著。
這一方百丈棋盤,黑白棋子,各有丈許。
兩位老人,一著青衣,一著麻衣,頻頻落子。
黑白兩色,膠著纏繞,一陰一陽,一清一濁。
“哈哈哈……二弟啊,這一局,可是我贏了。”青衣老人神容之中,頗為志得意滿。
伸著一根手指,托起那一枚,磨盤大小的黑棋。
黑棋恍惚之間,盤恆著一股天地蒼莽。
麻衣老人瞪了一眼,這個一母同胞的嫡親兄長,哼唧道:“大哥,你老一把年紀,切記樂極生悲啊。”
他一抖衣袖,一枚白棋,頓然落了下來。
震的百丈棋盤,諸多棋子,都在微微顫動,幾乎要跳出棋盤。
這些老人們,饒有興致的,看著兩位老兄弟,在吵鬧爭嘴,神色不乏揶揄。
這些老人家們,都是荀氏一脈宿老,是荀氏呂國根基底蘊。
就是因為這些宿老存在,諾大演武閣之內,所謂魑魅魍魎,根本無所遁形。
只是,這些老人們,都過了豪奢享受的年紀,對於物質上的享受,已經不怎麽重視了。
到了他們這個年齡,許多事、許多人,都已然索然寡味。
兩位老兄弟之間的爭執,或許更多的,還是用來排解寂寞罷了。
青衣老人一樂:“你就嘴硬吧!”
黑子毫不遲疑,一經落下,道道余波震蕩。
十數枚白子,紛紛化作石末,散落棋盤。
麻衣老人想要出言反譏,豁然停頓片刻。
老人驟然,看向武樓群落之處,詫然道:“咦……是哪個後輩,入了【易筋鍛骨】,超凡脫俗?”
“哦……”其他老者聞言,微微愕然。
“上元禮的懿旨,剛剛頒布,就有孩兒,踏入了武道門徑……”
隨即,有人笑道:“看來,今年的上元禮,不會像往年那般乏味了!”
“是啊……是啊……又是一場好戲嘍!”
幾位老人,笑著隨聲附和。
誰叫這彩頭,太過誘人!
當三老之一的荀太常,拿出封地,作為上元禮彩頭之時,一些宿老,就有所預料了。
畢竟,這可不是一般彩頭。
一方百裡封地,威福自享,就連一些【伐毛洗髓】的大高手,
怕是都要眼熱了。 一位【易筋鍛骨】者,或許在尋常時候,可有可無。然而,一旦能在上元禮,嶄露頭角,未嘗不可獲得,一飛衝天的機遇。
在坐幾老,個個神機通玄,武力滔天,智慧超卓。
這些把戲,都是他們年輕時候,玩剩下的。一念之間,就略過了許多念頭。
尤其是,荀少彧在踏入【易筋鍛骨】之時,生命狀態一朝蛻變,生機勃勃。
在幾位大修行人眼裡,就似萬古長夜,有燭火冉冉,極為顯眼。
麻衣老人疑惑道:“這又是哪家孩兒?”
老人們粗布麻衣,雞皮鶴發,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然而,他們在荀氏一脈之中,輩分、地位極高。
能踏入【易筋煆骨】的,必然是武途之上的真種子,該接觸的,他們都十分熟悉。
這一絲氣機,他們感到了一絲乾澀!
老人們目光開闔之際,異象頻頻,縷縷青氣,流轉不休。
青衣老人倏然彈指,一滴朝露,順著指尖彈出。
“就讓老夫看一看,是哪家孩兒。”
朝露晶瑩剔透,懸浮空中,化作一道水幕。
水幕之中,萬象俱全,動靜皆存,映照武樓內的萬轉千回。
眾多武樓,荀少彧影像,赫然在列。
看了良久,青衣老人遲疑道:“這孩兒,諸位可有印象?”
不怪青衣老人遲疑,荀少彧幾載韜光養晦,效果還是有的。
而且,這幾位宿老,地位尊貴,常年鎮守演武閣,不可能對每一位公室子弟,都了如指掌。
就算是國君子嗣,只要不是出類拔萃的,他們都不會多看一眼。
幾老緩緩搖頭,一臉茫然。
一位年紀較小的宿老,疑惑的盯著荀少彧影像。
這位宿老是近幾年,才進入族老行列的,資歷較淺,對荀少彧這個十四公子,還是有個模糊的印象的。
他不確定道:“這個……這個,好像是文侯的十四公子啊……”
“嗯……好像就是文侯的子嗣……”
麻衣老人道:“文侯子嗣?這境界……有些低了啊。”
作為國君子嗣,資源什麽的,都該不缺才是。
就如十三公子荀少賀,人家都【易筋鍛骨】大成圓滿了。
只差毫厘,就能觸摸【伐毛洗髓】了。
荀少彧到現在,才初入【易筋鍛骨】,這資質天賦,已經是極差的了。
青衣老人嘿然冷笑:“一介庶出子,還想翻了天去?”
幾老若有所思,對此不再言語。
這話,不好攤開來講,也不該由他們這些宿老插手。
不過,麻衣老人一聽,嗤之以鼻:“為什麽庶出子,就不能有大成就?”
他一拍棋盤,棋盤之上,諸多棋子來回顫動,百余丈棋盤,幾乎塌陷了數尺。
麻衣老人蠻橫道:“老夫看著這位小子,就順眼的很。沒準這小子,就能有個什麽大出息。”
當然,如果他是不故意,把棋盤上的諸多棋子,給震的紛紛移了位的話。在坐的諸老,或許還能多相信一些。
青衣老人道:“有多大出息,不是你我能決定的,還要看他的造化。況且,庶出子的路,可不好走。”
麻衣老人哼了一聲:“不管好不好走,你敢不敢,跟我賭這一局。”
“就賭一賭上元禮,這小子的表現,能否一鳴驚人。”
青衣老人,看了一眼,散落的不成樣子的棋局:“這算是剛才,那一局棋的延續嗎?”
麻衣老人面皮一跨,想要魚目混珠,蒙混過關,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我賭了……”
青衣老人回應道:“我就賭這小子,上元禮一事無成,”
“賭注依舊……”他略帶玩味的,看了一眼這個胞弟。
麻衣老人臉色通紅,或許是被胞兄揭破。讓好面子的他,感到有些丟了面皮。
“哼,老夫就賭他,獨佔鼇頭!
一咬牙,麻衣老人,就開下了,這個不可能的賭注。
拿得起,放得下,雖然這一賭約,麻衣老人在實質上,絕對是吃虧了。
但自詡一口吐沫一個釘的麻衣老人,還是耿著脖子,確定了這一賭約。
這一刻,麻衣老人不知不覺中,成了荀少彧在燁庭,最大的一座靠山。
…………
披香閣,
樓閣深深,庭院澄清,
左右內侍,伺候一旁,低眉垂目。
林蔭重重,亭台徐徐,
荀少彧端坐石墩,閉目養神,腹部一漲一縮,腸胃蠕動,隆隆作響。
“呼……”
深深的做了一個腹部呼吸,荀少彧罪貼著木盆,稀裡呼嚕喝著, 熬製稀爛的肉羹。
只見木盆底座,仿佛有著一處處漏鬥般。
滿滿一盆肉糜,至少二、三十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下降著。
不一會兒,諾大一盆肉羹,就漸漸露出沉底。
“嗝!!”
古語雲,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這一盆肉羹,看似不起眼,實際大有講究。
每一頭肉牛,都是經過了精挑細選,百中挑一、千中選一。
自出生之始,就以藥草,搭配喂養。每一盆牛肉羹,所花費時間、經歷、心思,都遠遠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而且用鼎器,小火慢熬,煮到稀爛,所用時間出乎想象的久。
不過,荀少彧也想不到,在武樓之【易筋煆骨】,竟然消耗了五天。
這五天,他滴米未進,只是憑著抽筋拔骨,疼痛的死去活來,又有幾壇子藥酒。
竟然讓他生生完成了,【易筋煆骨】的功夫。
只是,由於這幾天的消耗,荀少彧亦急需,補充一下元氣。
“再來一盆!”他把空的木盆,往旁邊一推。
他這飯量,有一些是因為他餓的有些狠了,五天滴米未進,不是誰都能堅持下來的。
亦有一些,則是是因為,生命狀態的驟然躍遷,所帶的不適感。
武道高深者,日啖九牛!
這在往常,他可能不會理解,如此巨大飯量,是個什麽概念。
只有,在親身體會之後,荀少彧自己都吃下第七盆了,也能明白武道者的大胃口。
這大概,都有了一頭牛的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