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地裂山崩,黃龍龍魂長嘯,震動千裡山河,地面塌陷,一道道裂縫自山巔,徑直蔓延垂下。
“老家夥,想用吾黃龍之命,全你的大乘功果,白日做夢。”
一道道金光禁止,在黃龍龍魂的衝擊下,逐漸光芒暗淡。有血煞渾濁侵蝕,浸入山脈深處,再有黃龍趁勢撞擊,裡外夾擊中,佛性禁止逐漸崩潰。
吟!
吟!
吟!
龍吟動九天,一時間風雲滾滾,天地駭然變色,磅礴的龍威重重壓下,壓力幾如實質一般,讓人心中不禁一沉。
這只是一頭真龍龍魂部分修為,並非其巔峰力量。但只有部分修為,也非是尋常生靈可比,幾乎就是一尊駐世神仙。
一尊駐世神仙的威懾,與一位地仙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哈哈哈……”
幽骨遙遙望著,蒼穹中黃龍長吟,面上露出狂喜之色。
“大事成矣,大事成矣!”
黑霧滾滾翻動,千萬萬幽魂悲鳴哀嚎,幽骨站在崖上,伸展開雙臂,狂嘯一聲。
“老和尚佛果有缺,老子看你如何能夠證道。壞了一尊如來佛果,老子的大自在魔道,必能脫胎換骨,有望無上天魔大圓滿之境。”
“哈哈哈……”
幽骨狂笑著,黑霧似是沸騰,糾纏著演化異象。
黃龍龍魂化為一中年男子,一身華貴龍袍,上繡五爪黃龍之象,渾身上下都帶著莫大威嚴,令人不敢直視。
“哼……”
黃龍一聲冷哼,看著裝若癲狂的幽骨,道:“爾等助吾破禁出世,這一份人情,吾定有回報。”
“只是,你們給吾承諾的肉身,為何還不兌現,魂魄存世損耗不小。莫非你們就讓吾,以魂魄遊散茫茫天地?”
黃龍肉身已經演化成了雲龍山,正所謂覆水難收,黃龍如今只有一道龍魂,固然還剩余些許法力,但也不能與全盛下時相比。能有個一兩層法力傍著,就已是頗為僥幸了。
幽骨道人桀然一笑,道:“龍伯息怒,黃龍真軀百劫不壞,吾等也無法可想,但尋一肉身寶筏,暫且為龍伯驅使,還是沒問題的。”
以魔道中人的狠辣心思,區區一兩具肉身寶筏,當真是小事一樁。
若非要考慮奪舍肉身的根骨、年齡、體魄,便是一兩千個備用肉殼,幽骨道人也能輕易拿出來。
黃龍輕聲,道:“希望如此吧!”
雖然奪舍肉身軀殼,並非是最好的方法。但落到今時今日的境地,黃龍也別無他法可想。
隻得走一步看一步,若能恢復龍軀,自是真身最好,就是恢復不得真身,也能維持頂尖神仙的范疇。
黃龍眸光漸冷,淡淡道:“待吾恢復神通之時,就是這雲龍山,返本還原之時。”
“晚輩,在此提前恭賀龍伯,東山再起。”
幽骨冷幽幽的笑聲,回蕩在山間。
…………
血色雷霆密布與石佛寺上空,一道道肅殺冷戾的雷光,劈打在一座座寺院僧舍上,將個僧舍打的磚瓦迸飛,屋頂不住顫震,搖搖欲墜。
枯瘦老僧盤坐舍利塔林中,捏動一粒粒念珠,身上若有若無間,有禪唱佛音回響,有金光佛光絮繞。
破舊的僧袍,在佛光佛性的浸染中,化為一件金色僧袍,一輪佛光高懸腦後,七色寶光明華璀璨,一如西天如來至尊降世,將這一方舍利塔林,照徹的似如純金揉製的一般。
崩——
驀然,老僧手中一串念珠,陡然崩裂開來,一粒粒念珠散落一地。
天地間雷霆奔湧,血紅色的雷電,橫劈在老僧身旁的一座舍利塔塔尖上。
“噗!”
一口金血倏然噴出,老僧面如金紙,神情驚怒交加,所謂佛心禪境,轟然崩塌半數。一身佛光佛性,幾如風中燭火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熄滅。
封禁黃龍龍魂的禁止,早在數千年的時光中,與老僧心神相合。如今一經被毀,老僧也登時遭受重創。
老僧驚怒交加:“怎麽可能,竟讓這孽龍逃了。”
“誰!”
“是誰!”
只差最後一點時機,老僧就能功德圓滿,徹底煉化黃龍龍魂,完成昔年所發大願,證道如來金身大乘佛果。
老僧癡癡自語,道:“三千六百載的苦功啊……一朝盡喪,一朝盡喪啊!”
轟——
恐怖驚人的氣機,在老僧身上爆發,一座座舍利佛塔,在這一股沛然氣機下,紛紛崩裂開來,一道道裂痕縱橫交錯。
三首八臂大阿羅漢金身,其恐怖之極的威壓,生生籠罩著整個石佛寺。
“十方功德,缺一不得,阻老衲成道者,殺!”
老和尚枯坐三千六百載,就為了一線證道之機。
如今黃龍龍魂脫困,這一線證道之機,也就隨著渺渺無望,不複十方功德大圓滿,這讓老僧如何甘心。
枯坐數千歲月,竟成了一場笑談,就是老僧一顆枯榮枯寂之心,也禁不得如斯大起大落。
“大師伯,”
心明和尚感受著,老僧驚天動地的氣機,面露驚容。
與老僧大阿羅漢金身相比,心明和尚的金身法相,乃至於羅漢伏魔大陣演化的廣法金剛力士法身,都似風沙浮塵一般,幾欲立即崩塌粉碎。
一尊身披金色袈裟的老僧,一步步走出塔林,冰冷的目光,全無一絲祥和,冷峻的面龐上,森白長眉輕輕拂動。
“大師伯,”
心明和尚噤若寒蟬,看著面上冷漠深沉的老僧。
老僧撫過金色袈裟,淡淡金光蜉蝣,輕聲道:“孽龍出逃,數千載苦功化為烏有,老衲有負師尊囑托。”
“罪過,罪過!”
心明和尚心頭一冷,咬牙切齒道:“大師伯,都是這些修行人搗亂,不但汙穢了雲龍山清淨佛土,還擾亂吾等視線,給了孽龍脫身之機。”
老僧面無表情,只是眉頭一擰,顯得心中並沒釋懷。
看著幾個捆綁著的洞天真傳,心明和尚臉上露出戾色,雙掌合十道:“這些修行人,個個都是禍根之屬,其中難保沒有被那孽龍迷惑,與孽龍裡應外合的。弟子願身犯殺戒,將這些禍根一一斬除。”
“所有罪孽,弟子願一人承擔,就是墮入阿鼻地獄,弟子也身心無悔。”
老僧冷漠的眸子,盯著一臉決然的心明和尚許久,徐徐道:“爾不用如此,此非爾之錯。”
“……孽龍出世,若添罪孽,當有爾等一份。”
他看著幾個洞天真傳,冰冷的說著。
黃龍一身半步天仙的修為,就算只剩下幾分,也非一般神仙可比,可謂真正的大禍大患,一旦霍亂一方,就是佛門這等大勢力,也要損失慘重。
“……”
聞言,幾位洞天真傳色變,雖有心開口,但老僧法力之強,扭曲周匝氣息,強烈的壓迫,讓他們近乎窒息,大腦一片空白,根本無法反駁老僧。
“師兄,”
一尊白衣女尼姿容絕世,手執七寶浮塵,踏著一朵三品白蓮,徐徐而來,淡淡蓮香回繞石佛寺。
“你來了,”
老僧稍稍蹙眉,收斂著怒容。
白衣女尼道:“師兄千年未見,竟有如此老態了。”
這二者雖同出一門,道場也臨的即近,但各自鎮守封禁,幾千年來少有往來。
如今封禁被破,白衣女尼也不得不踏出庵堂了。
白衣女尼道:“師兄,這黃龍龍魂逃出封禁,讓吾等三千載枯坐無用,吾等該如何向師尊交待?”
老僧漠然道:“你的意思?”
白衣女尼決然道:“當務之急,也不是懲戒這些道門小輩,而是盡力鎮壓黃龍,否則雲龍山崩,黃龍遁入黃河之水,興風作浪,霍亂一方,其孽力分潤一二,足以讓吾等金身粉碎,真靈貶落萬劫不複,無間地獄之境。”
“這孽龍必須封鎮,宜早不宜遲,能彌補多少,就彌補多少。”
黃龍的來歷,沒有比這二位更清楚的了。
那可是一頭,有資格角逐黃河龍伯之位的強橫真龍,是天下真龍一脈,有數的頂尖龍王。
長江、黃河兩大水脈,可謂天下水脈源頭,等若仙道天仙、佛道如來。
能角逐這等大位,黃龍一身修為之強橫,也就可想而知了。
“師妹所言,極是!”
老僧沉吟一會,道:“但,道門中人屢屢欺吾辱吾,若不懲不戒,老衲心念不通。”
忽——
說罷,老僧一甩僧袍,強烈的狂風,打在幾個洞天真傳的身上。
幾個洞天真傳面色狂變,一節節脆響,由渾身上下響起,足足一百多聲脆響,讓洞天真傳們猶如無骨面條一般,一個個癱軟抽搐。
“老衲廢了爾等一身筋骨,也算得上小懲大誡了。”
老僧一字一頓,眸中古波不驚,對於一些憎恨目光,猶似清風拂面,根本毫不在意。
人身有二百零六塊骨骼,老僧除了頭骨中的幾塊骨頭,自頭部脖腔之下,所有細小骨骼都在老僧一袖下,生生打成齏粉。
所謂修行之道,就是將人之一身,內中寶藏盡數掘出。因此人之一身,具備的筋、骨、皮、肉、髒、腑,哪一個都是不可或缺的。
但老僧以微妙手法,震碎了這些真傳弟子的骨骼,直接斷去了這些人的修行之路,卻又沒有傷及這些人的性命。
除非有天仙祖師,施展大神通法力,或是有天生仙珍寶藥,讓人重續筋骨血,否則這些人也就是廢了。
老僧雙張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二位道門真傳來吾寺多時,混跡僧侶沙彌之中,難道吾寺是龍潭虎穴,讓二位道門高足如此藏匿形跡?”
心明和尚立即反應過來,目光一凝,看向一眾僧侶,雙掌合十,大喝一聲道:“呔,潛吾寺中圖謀不軌,欺人太甚。”
數百武僧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南無阿彌陀佛,二位道門高足,莫不是要讓老僧,請二位出來?”
老僧的目光,定定的看著一處角落。
“堂堂佛門大能之士,不在五方淨土,二十四諸天坐蓮台,享眾生香火供奉,反而窩居來這一小山,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荀少彧一步步自僧眾中走出,一身幻化之術,在他開口的刹那,已經悄然散去。
老僧白眉一抖,道:“牙尖嘴利的小輩,老衲懶得與爾等分說。雲龍山不得安寧,雖非是爾等所為,但也要承擔三分罪責。”
“這罪責,爾等是認,還是不認。”
“貧道不認!”
蘇皓月玉容淡然,也徐徐走出僧眾,直面一尊大阿羅漢的詰問。
“吾等修行人,天地任自由,只是來一趟雲龍山,莫非還要給吾等按上一個‘莫須有’之罪?”
老僧淡淡一聲:“牙尖嘴利……”
荀少彧撫劍大感頭疼, 這石佛寺本就是龍潭虎穴,再加上一個深不可測的老和尚。他雖有煉劍成絲的劍術,五雷天心的神通,但也難脫的老和尚的手。
就算與蘇皓月聯手,但面對一尊地仙之上的人物,也非是幾個人仙就能撼動的。
忽——
老和尚一揮衣袖,僧袍滾動風浪,掀起一層層氣浪。
這一層層氣浪,固然只是老和尚隨意一擊,但其中蘊含的力道,也足以讓二人筋斷骨折,廢去一身仙根道骨。
“大師賜教,”
荀少彧叱詫一聲,眸中陰陽分化,踏罡步鬥,念誦大道真言,掌間五道雷霆醞釀。
蘇皓月秀眉一皺,芊芊玉手抬起,指尖須臾變換,化為一道真篆法印。
氣浪翻翻滾滾,強橫的力量宣泄而出,五雷天心正法頃刻湮滅,真篆法印也當即破碎。
荀少彧面色潮紅,氣血翻滾,連連退出數步,每一步都在地面石板上,留下一個一寸見深的腳印。
“大師,既然您已經出過一次手了,想必不會一再以大欺小。”
荀少彧沉聲道,渾身氣血奔湧,老僧雖然隨意,但他面對這一擊,可是費勁了心力。
“大膽,竟敢與吾大師伯不敬。”
心明和尚勃然大怒,周匝棍僧紛紛將僧棍指向荀少彧、蘇皓月二人。
老僧顧忌輩分,但憤怒的心明和尚,卻未必會有多少顧忌。
“大師,事已至此,吾又奈何?”
“事已至此,就算將吾二人,都廢了道功修行,又能如何?除了增添幾個大敵,泄一泄胸中惡氣,還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