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回關隘上,
兩座百丈山丘自當空落下時,虛空氣浪沸騰不止,幾乎猶如實質的氣浪,發出一聲聲音爆。
兩尊八丈真身級數的蠻人,呼喝間掀起道道雷霆共鳴,一身神力灌注山峰,更為其增添了三分沉重。
這是踏入血脈路的強橫蠻人,挖掘自身血脈源頭,不似尋常蠻人一般體魄巨大化,但實力卻不遜於蠻體高達數十丈的蠻人高手。
術赤作為一部之首,走得就是血脈路,不與大開大合的蠻體路數一般。而是將血脈錘煉極致,最後做出終極一躍,化為一尊百千丈寶體真身。
以往的上蔡,地域狹小偏僻,自然見不到驚才絕豔的蠻人高手。
然而,若是放眼豫州廣袤,以蠻人的得天獨厚,成年就是【易筋煆骨】之境,一般的宗師、大宗師雖不能說是不勝枚舉,但也絕非多麽的稀有。
以蠻人幾百萬的龐大數量級,總有幾個天資橫溢,遠邁同濟之人。術赤只是其中一位,其上的三大首領才情更在術赤之上。
“小小移山之術,焉敢在吾面前搬弄,徒惹人發笑爾!”
關隘上的荀少彧,一身黑發披肩,幽精刀刀身出鞘的一刹那,其光輝似有劈開天地,渾然陰陽清濁萬物之象。
這一刀綻放寒光凜冽,極致的殺機透過人體骨縫,近乎將人骨髓冰封一般。
在荀少彧看來,蠻人之勢雖盛,蠻人之兵雖強。但只要他站在關上,不冒然出關與蠻兵大軍溺戰,任其千百高明手段,自身巍然不動,一刀在手執掌中樞,非武聖人一級想要踏入吳回關,只是癡人說夢罷了。
畢竟,蠻人依著血脈上的稟賦,固然在中低層次的戰力,遠遠多於人族,但論起高端上的戰力,還是人族佔據全部的主動優勢。
肉身臻達七十二煉,軀殼堅固百煉不磨。縱然荀少彧不通大道玄妙,只有一尊強橫到無法無天境地的寶體。但一法通則萬法明,以莫測高深的肉身造詣,也能強自觸摸天地大道。
何況荀少彧經歷幾世,一身道法臻達造化莫測之境,於大道上的感悟見解,就是一些大能力者都要遜色一二。
以荀少彧這時的積累,就是武聖人中也未必多少似他一般雄渾,其根基之渾厚更非常人可比。
“區區一萬老卒,正合讓吾的幽精刀開鋒啊!”
荀少彧的目光無悲無喜,刀口上溢散的刀光,徑直自上而下斬落。劈下的一刹那間,一抹璀璨的刀光耀眼奪目。
轟—-
兩座百丈山丘,在沛然雄渾的刀氣下,一塊塊碎石塊兒橫飛,炸裂開來的山岩碎塊,仿佛混雜著點點火星,近乎隕石墮落時的壯觀景象,爆裂十足的力量濺射周匝。落入列陣的蠻人中,生生擊穿一具具重甲重鎧,一朵朵血花迸射。
“該死……休得傷吾族人……”
術赤怒喝一聲,一尊尊蠻人高手出列,擊碎迸飛的火石碎片。蠻人高手中大成級數者頗多,一舉一動間迸發呼嘯轟鳴。
“太鄂、兀訶,還不繼續移山,俺要活埋了這吳回,給慘死的族人報仇!”
看著身旁慘死的族人,術赤的面色愈發陰沉,戰矛驟然向上一揮,將數十塊飛來的岩石,震成齏粉無數。
幾乎十丈的血脈真身,雖不比動輒數十丈的蠻體顯得威勢駭人。但是其中血脈祖源的威壓,夾雜著一絲絲古老深邃的味道,更能讓人生出三分驚悸。
這一條血脈路修行極致,致使本源血脈返還先祖之態,拔山摧嶽隻若等閑之事。
術赤的實力在三大首領之下,能被排列為第一梯隊,自然有著他的能為。
太鄂、兀訶面帶猶豫,待看到術赤面色一陰,心頭冷意頓然不可遏製,連忙躬身行禮,道:“是!”
這二位浸淫移山術百載的大高手,能讓術赤信重為這一破關大將,自然法力神通、心性謀略皆是非同凡響。只是奈何術赤積威日深,只不過一言而已,就讓兩尊宗師汗流浹背,惶恐不能自已。
太鄂、兀訶紛紛上前,大手伸張之時,憑空抓拿一座座山嶽,移山之術竭盡全力施展,甚至不惜灼燒精血,一座座百丈山巒破空挪移而來。挪移之道精深廣大,但以太鄂、兀訶二人一身修為,也只能挪來一十二座山巒,每人只能移來六座百丈山巒。
“骶氏十二何在,”
十二座百丈山巒懸空,術赤見狀嘿然冷笑一聲,驀然大喝一聲。
“十二在此,”
一尊尊蠻人緩然出列,合有一十二位丈許大漢,都是筋肉緊繃凸起,面容粗曠剛硬,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舉止間都頗為的相似。
這是同胞的十二兄弟,心神相同,心意相合,最擅合擊之術。
“骶氏十二,俺命爾等搬山挪嶽,將這座關隘徹底化為塵埃。”術赤看著他寄托厚望的骶氏十二,敕令道。
這十二個蠻人兄弟都是大成蠻體級數,在宗師中雖是墊底的,但十二人齊出運轉搬山之法,卻能搬動千丈高山,挪動間的一擊,就能震得千裡地殼四分五裂。
“是,”
十二漢子接命,一個個步伐如飛,顯化數十丈蠻體巨身,身軀幾有關隘城牆的一半高,匆匆向著四方遁走,
不多時,這十二尊蠻體巨身各自懷抱著一座百丈山巒而來,踏步之時地動山搖,跺足之際山路亂顫。
“吼!”
“吼!”
“吼!”
萬余蠻兵見著搬山大力,軍容驀然一變,軍心士氣高漲,氣血沸騰之象愈發炙烤。
“哼……”
看著一個個挪移山巒,搬運巨石的蠻人,荀少彧不由嗤笑一聲。
“幾個力夫而已,就想踏平吾的吳回觀?”
“諸將聽令,運轉守關封禁,讓他們這些蠻子見識見識,吾人族聖王大庭氏親自建造的關隘,不是靠一些神通法力,就可以攻破的。”
“想要攻破吳回關,一萬蠻兵太少了,再來個十萬還差不多。”
荀少彧的話語中,固然帶著桀驁,卻也有幾分實情。
主世界中的強橫人物數不勝數,拔山擔嶽只是尋常。在以往的戰爭中,也不是沒有大能之士具有擔山之能,以茫茫群山化為攻城器械的。
只是吳回關並非凡俗關隘,是由天人神魔敕造,其中銘刻天人道力,縱然幾分道力也非天人之下可以想象的。
二十四座百丈山巒,當空砸下時爆發的氣爆聲,震得地面簌簌發抖。
只見,吳回關隘上一層層禁止浮現,每一塊磚石都銘刻著千百枚篆言真文,每一寸石牆上都蜉蝣著絲絲金光,縷縷朦朧清光。
一尊尊人族大將運轉法力,灌注於吳回關上,激蕩起的法力波動,將上古吳回關的一角真容,展露在世人面前。
二十四座山巒砸落,關隘禁止孕生雷霆道音,一刹那間將這些山巒紛紛碾為齏粉。
“好一個吳回關,好一個荀氏小兒……”
“不破吳回,老子如何有臉見回去複命。”
術赤眸子猩紅,手掌驀然一攥,石矛矛鋒微微顫動中,絲絲縷縷的殺機難以抑製,如一條毒蛇般吞吐蛇信。
轟!
他臂彎伸展,手上作出投擲之勢,長達十丈的戰矛,在投出的那一刻,化為一根百千丈石柱,矛尖生生‘撞’向吳回關隘浮現的重重禁止。
千百丈石柱幾如天柱坍塌的一節,爆發的力量之強橫,將一方虛空搗成漿糊,而直面這一矛的吳回關,關隘上一層層禁止運轉,金色光華愈發大盛。
矛尖直刺,插入吳回關隘上空,顯化的一層層禁止中。
這一口第八品寶兵赤煉石矛,崢嶸漸顯!
…………
淵水大營,
磅礴的氣血精元,彌漫在大營內外,淵水兩岸軍營連陌,蒸騰的水氣絮繞,一面面戰旗余血尚溫,一座座營帳間篝火余燼猶存。
眾多【黑水銳士】站在營帳間,神色漠然冷酷,黑色的甲鎧上,一塊塊血汙尤在,散發著絲絲腥臭氣息經久不散。
聞淵明一身玄甲,手上金蛟鞭二十四節符文,浮動金光明滅不定。
就在聞淵明身側,司子期漠然矗立著,一口辟水神光劍絲絲劍光流動,真似一汪神泉般有著清冽之色。
這二人剛剛經歷了一場血戰,玄募親自出手搶攻,兩大首領左右掠陣,上萬蠻兵強渡淵水。聞淵明率大軍歷經幾番血戰,拚著自個純陽道基受損,打得幾大首領吐血遁逃,蠻人一方丟下上千具屍首後,方才徐徐的撤回。
只是,淵水局勢愈發殘酷,聞淵明以大地遊仙的莫測法力,能鎮住了蠻人三大首領的聯手。但三大首領之下的強人大能無數,一時間讓【黑水銳士】都有些捉襟見肘。在形勢所迫下,就連司子期這一位重傷未愈的宗師人物,也不得不參與到大戰中來。
“對方的情緒,似乎有些急躁了?”老太師看著茫茫一畔,經過如此頻繁的大戰,尋常人理所應當會有所疲態。然而老太師神采奕奕,目光中的銳利鋒芒不衰一分,只是觀望著對岸的兵勢。
對於蠻人極為了解的老太師,敏銳的感覺到蠻人情緒上的異樣。
“急躁了嗎?”
司子期心頭一道靈光驟然略過,似乎有著些許的恍然明悟,呢喃自語。。
這一位上大夫,勿論心性、心機、城府都是有的,否則也不會讓老太師看重,更以嫡女下嫁。雖然司子期自身家勢顯赫,但再顯赫的家勢、家聲,也不及一尊【煉神還虛】大修行人的分量。
何況老太師四朝勳功,什麽天之驕子沒見過。能得老太師垂青至此,這是一位真正的智慧通達之人。
司子期雖於重安大邑的陷落上,負有不可推脫的過失,卻著實非戰之罪。
聽著老太師的話語,司子期若有所思的頷首點頭:“急躁,急躁,蠻人的軍容中,確實有了一分不該有的驕躁之氣。”
固然,以往蠻人的性子多為粗俗,以霸橫凶惡著稱當世。只是蠻人身具備人、蠻二族混血,既有著蠻族的秉性天賦,也不乏人族的性情通變。
因此蠻兵大將難有驚天韜略,但是論起用兵的沉穩老道,就連人族一些名將都多有不如。而似今日這般強攻無度,不理傷亡情況的,可謂是少之又少,幾近於沒有。
“或許,是蠻子的後方……出問題了?”
不知為何,司子期倏然想到了荀少彧,也想到了對於此時局勢,太過微不足道的上蔡,緊隨其後的就是這一想法,
“嗯……有趣的想法,不過若是真能截斷蠻人糧道,或許就能解釋得出,蠻人的驕躁之氣源自哪裡了。”
聞淵明撫須, 若有所思的觀望對岸,眉心一道天目睜開,看向蠻人大軍上空的氣象衍化。
身為煉神還虛的大修行人,觀望天地氣數運轉,已經有一些資格窺視天機變化了。
“咦……”
老太師只看了一眼,天目緩然閉合,口中發出驚疑不定的呼聲。
天目閉合時溢散出一絲絲金華,蘊含著磅礴的神能,只是其中的一絲一縷,就能輕易碾死宗師之下的任何生靈。
這是大地遊仙之道,非大宗師級數窺視,只會有害無益。
司子淵問道:“阿父,您看到了什麽?”
聞淵明眸光輕動,仰望著茫茫虛空沉浮,面上似笑非笑道:“似真似假,看不真切……不過,或許真有一個驚喜,在等著咱們。
“吒!”
說罷,聞淵明也不看司子期的反應,舌尖綻雷音,天目一絲金芒湧現,赫然再度睜開,化為一道純金神目,一枚金色的瞳孔上下跳動。
一旁的司子期看著聞淵明顯露的威勢,心頭驟然一跳。
要知道,聞淵明出身來歷莫可言測,眉間一道先天神目,上觀三十三重大羅天境,下看一十八重無邊地獄,是一尊天生神將。一身神通師承更是神秘,就連司子期這個子婿,堪稱是身旁最親近之人都不知多矣。
此刻的聞淵明,一身凜然之勢沛然湧動,不經意間泄露的點滴力量。讓司子期從未有這一刻,感到自身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