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陽墟地崩塌的同一刻,幾尊大人物心有所感,目光注視著南陽,不由得駐足許久。
南陽怨氣騰空,幾尊大修行人哪裡不知個中的危害,只是他們或是抱著別樣心思,或是身不由己,只能坐視著這一股怨氣的積蓄。
因此,對於南陽墟地的毀滅,幾人在態度上著實反應不一。
“阿彌陀佛!!”
一座高山絕壁之上,一尊赤腳僧人目露慈悲,遙遙注視著千萬裡之外,眸中金色佛光閃動不休,輕聲一歎,道:“三十萬怨靈付諸一炬,當真阿修羅之道也。我佛固然慈悲度世,世人卻不允我佛,執大慈悲行道耶!”
鳩摩羅兩掌合十,徐徐低吟佛號,似有天龍禪唱虛空回響,一朵朵金蓮在虛空中搖拽。一尊三首八臂金身再虛空中若隱若現,一朵朵赤金業火自金身中升騰。
這僧人梵行的極高,心中對於三十萬怨靈的遭遇,既有著悲歎憫染。又何嘗沒有對於那一尊古人王,依著天皇金誥行為處事,忒過霸道狷狂的不滿。
只是僧人禪心修行高絕,已能照見嗔怒根苗,並一一斬斷這一點根苗,無礙修行圓滿。
“南無阿彌陀佛!!”
倘若當日之時,鳩摩羅能度化了三十萬怨靈,不但三十萬怨靈能洗滌怨氣,得入十方地藏佛國淨土。就連鳩摩羅本身也能借著這一股大願力、大功德,一舉證得大阿羅漢金身,位列西方三千大阿羅漢之一。
只是天皇金誥如天規地矩,攜帶人族天皇這一尊大神通者的意志,再有帝剛歌這一尊道果級數在側。任是鳩摩羅再多的不甘,也不得不舍棄到手的證道機緣。
況且,當時若不是鳩摩羅身上有著一道天子神敕,能讓帝剛歌有所顧忌,鳩摩羅的處境就真的是危險了。
不過,如今目睹著三十萬怨靈徹底的化為飛灰,鳩摩羅心中思緒又是何等的複雜。
鳩摩羅默然想著:“師尊雖為帝師,然吾佛門聲勢終歸不及道門,那時若是一位道門真人親臨,帝剛歌又會如何作為?”
如此一想,鳩摩羅不由一股怒火自心頭而起,正所謂佛也有火,何況鳩摩羅距離佛門正等正覺之境,可是差著千萬裡之遙。若非鳩摩羅禪心功夫高妙,梵行抵達極深的層次,只怕早已是按耐不住這一股心火了。
默默看著南陽方向,鳩摩羅呢喃道:“或許,貧僧該會一會這位,看看他對吾佛門的態度。呂國的局勢變幻莫測,貧僧若能扶持一位國君諸侯,對於吾佛門又回是一次機會?”
他緩然伸開手掌,一道帝敕神令在他的掌紋上浮現,一絲絲帝威自其中溢出。執掌帝敕神令的鳩摩羅,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可是代表著殷天子的帝顏,一定程度上就是一張諾大的虎皮。
如今,在呂國封君公子們爭位的關鍵時刻,鳩摩羅亦或是殷天子的態度,也是不容忽視的一份力量。
“這是一次機會,一次將佛法傳入豫州的機會!”
鳩摩羅深深明白,殷天子賜予帝敕神令,只是讓他能更好的對付共氏余孽,更是為了勘查豫州有沒有被共氏余孽所掌控。
堂堂諸侯國都頃刻毀於一旦,事情的經過讓人惕然心驚,共氏上萬載的積累,暗中的力量讓殷天子也不能小覷。誰也不知道此時的豫州,還有多少諸侯會尊奉天子之命,又有多少諸侯成為共氏的擁躉。
此時,他的身份相當於殷天子的耳目,秉承著天子意志而來,誰人敢不給他三分薄面。
…………
岐邑,瀕臨南陽燁庭的一方小邑。
荀少彧率軍暫退南陽,大軍駐扎在南陽邊界的一處,並不起眼的小邑小城中。
此刻,數萬大軍軍心動蕩,固然有著荀少彧強橫武力支撐,但單若是不加以安撫,這一支大軍以後也是不得大用的。
當時,沃水一戰的慘烈戰事,讓十數萬大軍隻余下幾萬殘兵之眾,超過半數的傷亡。哪怕沃水一戰取得了大勝,但是最終死傷了足足七萬之眾,還是讓這一支大軍上下,蒙上了一層陰霾。
若非大戰過後,荀少彧以三拳將南陽墟地打成齏粉,其武道神威之煊赫,讓三軍將士無不震服,這一支線大軍的心氣早就散了。
現今之所以留著一二心氣,還是有著荀少彧這一位武道絕巔的強人坐鎮,讓大軍將士們強行振奮了幾分士氣。
岐邑東門駐軍,帥帳之中!
“公子則、公子央二人,果然都不是安分之人啊!”荀少彧端坐在帥位上,一雙清冷的目光,靜靜看著公案上放著的邸報,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沃水一戰的大勝,讓荀少彧博得了一時的名望,也給他帶來了苦果。
此刻,東部高陽君公子則率十五萬大軍兵鋒直指毫邑,威脅詔邑大後方。北部信陵君公子央的十萬大軍直撲重安,截斷荀少彧大軍退路。
這兩位封君的動作深得快、狠、準,可謂是默契十足,無論是截斷後路,還是威脅後方,都讓荀少彧沒有余力去阻止。
常雲光等幾員大將站在帳中,道:“君上,吾軍新近大勝,然折損太過嚴重,是否當即編煉新軍,再度擴充大軍兵員,以備高陽君、信陵君的發難?”
高陽君、信陵君的動作,到底是觸動了荀少彧的痛處。一旦他大軍孤懸於外,失去了補給能力,就是‘天元’級數的道兵,也免不得最後敗亡的局面。
荀少彧淡淡說道:“高陽、信陵二者,塚中枯骨,有何懼哉!”
“吾以沃水一戰,鼎定了呂國的人心天運,呂國最後的國運在吾身上,呂國最後的人心……亦在吾的身上。”
“他們想趁人之危,借著吾大軍孤立無援之際,一舉動搖吾的根基,簡直是愚不可及。”
雖然眼前局勢對荀少彧而言,已是極為的不利,但荀少彧面色沉穩,仍能從容沉著應對,可謂是成竹在胸,將兩路大軍視為昨日黃花,旦夕即可滅之。
然而,荀少彧能淡定自若,他帳下的眾多大將,卻沒有他這般的心性修養。
一員大將沉聲道:“君上,高陽君、信陵君無視大局,固然可恨可惱,此行愚不可及,但以他們二人的戰略,也確實是打在了吾軍的痛處上。”
另外一員大將進言道:“上蔡雖是駐扎了二十萬新軍,然而新軍尚未見過血腥,無論軍容軍勢,都可謂是贏弱不堪,絕難擋住一支百戰之兵的衝擊。而高陽君十五萬大軍在握,就算上陽左府運籌帷幄決勝千裡,怕是也難抵真刀真槍的殺戮,唯恐上蔡危矣!”
“君上,吾等不若立時回軍上蔡,再來以圖日後。”
大將們紛紛進言,每人都提出了自家的兵略。
無論如何,荀少彧麾下的大將,都是有著真本事的。他們每人都身經百戰,是從底層一步步走到今時今日的人物。
而他們之所以在沃水一戰,表現的並不十分的出彩,也是共氏【吳鉤神兵】的戰力超出了常規,是足以鎮壓武道聖人的強兵勁旅。任憑大將們智計百出,在絕對實力的差距下,也都要實打實的打上一場,拚上一拚硬實力,根本沒有這些大將兵略的用武之地。
荀少彧緩緩說道:“爾等安心,公子則優柔寡斷不成大器,公子央陰毒有余心胸不足,他們兩個能成什麽大事?”
以荀少彧今時今日的見識、氣魄,根本沒有將公子則、公子央二人,真正的放在眼裡。
眾將為荀少彧的氣魄所折,常雲光問道:“君上,二位封君公子難成大器,但鄭、宋二國卻是他們的靠山,倘若鄭、宋二國干涉呂國內政,豈不是大事皆休矣?”
“大事皆休?”
荀少彧冷冷一笑,道:“吾苦等此刻久矣,鄭、宋二國真要干涉吾呂國,先不說呂國國人作何感想,只是荀氏族老們卻落入吾之甕中了!”
畢竟,先一步打出呂國氣魄的荀少彧,無疑是得到了呂國國人之心,但自身的實力也是損失慘重。而公子則、公子央在這一時刻,悍然打起來內戰,固然是挑了一個絕妙的時機,自身也失去了呂國國人的心。
所謂的民心所向,在主世界說重要也是重要,說不重要也真不重要,但被民心裹挾著的,還有大多荀氏公室,以及封君、上大夫一類的地方實力派。
如此情況下,除了利益勾連穩定的幾人,其他的荀氏宗老是不可能站在公子則、公子央一方,去承受呂國國人的唾罵。而對於荀少彧最重要的,還是以老太師聞淵明的秉性,在此時絕對不可能站在公子則、公子央的一方,著實是消去了一個心頭大患。
荀少彧暗暗想著:“吾現今是最虛弱之時,同時也是最強之時啊!”
這是一著險棋,他卻是甘之如飴,甘願行險走這一招。
他的目光中一片深邃,徐徐道:“當務之急,是要整頓軍心,重鑄兵鋒兵魂,不然隻憑吾一人,可當不得百萬大軍。”
“然後,一戰定成敗!”
…………
重安大邑!
剛剛經歷戰火的重安,顯得愈發搖搖欲墜,高大邑牆布滿著刀斧痕跡。
公子央負手而立,扶著腰間的配件,劍柄懸掛一十二枚珍珠,在破敗邑牆上顯得極為顯眼。
南方大軍駐守重安邑的將士,簡直堪稱為頑固,雖不敵公子央的甲堅兵利,卻仍是奮力拚殺到到最後一人。
經過這一戰,對於重安邑的駐軍,荀少央也是有著諸多的感觸,亦愈發的感到了棘手。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問著身旁的謀臣徐階,道:“鄭國的援兵,到底何時能來?長信君的武道神通之強,非天人神魔不得抗衡啊!”
荀少彧三拳之威,生生將整個南陽墟地打為飛灰,這般霸道煊赫之勢,已是天人之下最頂尖的人物。身後沒有一尊天人神魔作為依靠,荀少央單獨面對荀少彧,還是有些心驚膽戰的。
徐階輕聲道:“君上安心靜待,鄭公已命一支精銳之師駐扎邊境,只要事有不諧,立時就能出兵干涉。”
這徐階名為謀臣,實際上卻是鄭國世家子,奉著鄭國君命而來,是鄭國試圖掌控呂國的棋子之一。呂國內部的大亂,對諸侯小國是一次崛起的機會。而對兩大諸侯霸主而言,就更是一次徹底奠定豫州格局的大機會了。
畢竟,無論鄭國還是宋國,任何一方大諸侯吞並呂國,集合兩大強國之力,都能一舉壓下豫州所有諸侯,成為豫州當之無愧的第一諸侯。
而且,鄭、宋二國的野心毫不遮掩,公子則、公子央也不是呆愚之人,對於鄭、宋二國的野心貪婪,都是心裡有數。
只是老太師聞淵明態度不明,荀氏宗老態度各異互不統一,讓公子則、公子央不惜飲鳩止渴。
他們二人,一個是宋侯的外孫,一個是鄭公的子婿,宋、鄭二國還不至於對他們吃乾抹淨。
荀少央蹙眉,道:“鄭國只出了一支精銳之師而已,但是沒有一支鎮國神兵坐鎮,又能頂什麽用?”
鄭國鎮國道兵堪稱豫州第一道兵,就連呂國【飛凰神兵】都要遜色一籌,一度觸及了‘地元’級數的門檻,是一支絕對的強兵。
但鄭國的精銳之師呂國的精銳之師相差不多,荀少彧都能斬盡八千【吳鉤神兵】。若無一支夠分量的道兵助陣,荀少央自感勝算著實的渺茫。
“君上,您截斷了長信君的歸途,高陽君直襲上蔡詔邑,動搖長信君的軍心。您與高陽君的作為,可謂是將長信君佔據的國土,直接截成了三段,讓他首尾不能相顧,前後不得相連,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您何必如此著急,只要慢慢耗著,就是長信君神通堪比霸王,也隻余下敗亡一途了。”徐階輕聲慢語,三言兩語間平緩了荀少央的焦躁情緒。
此時此刻,呂國幾方實力派們,各自懷著心思,俱是認為勝券在握,志得意滿的等待著最後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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