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地,有如一尊大熔爐!
天地諸般氣機,相生相應,上至皇天貴胄,下到黎民庶子,都是這其中,微妙的一環。
身為真空教八大金剛之一,劉勇的氣運,呈現純赤,如一團火雲,升騰不休。
一瞬間,驚動了不知多少高人,法眼睜開,看向此處。
“是誰?”
“是誰?”
一位位【煉師】,或【高功】的目光,看向虛空。
這氣數上的糾纏,最讓道人們忌諱。
這陳初九,分兵五路,是想要將四家豪族,以及慈安寺,一網成擒,不留余患。
然而,慈安寺與陳家堡。這二者,一舉打破亂軍,佔據了主動,破局而出。
這在氣數上,失了平衡。一片片氣運,轟然崩壞,難以抑止的四散開來。
表現出來的,就些這些府軍,愈發惶恐不安,膽氣喪盡。
不少兵卒,更是丟下兵器,束手待縛。
或抱頭下蹲,或呆愣失神,任人魚肉,醜態百出。
在荀少彧,一刀砍下劉勇的人頭的時候。
劉勇頂門之上,一道赤紅本命,倏然炸裂開來。
荀少彧福靈心至,石鏡之中,頓然顯化,一重異象。
鬱鬱蔥蔥,一道純青本命,聚而不散,如泉叮咚。
一道紅雲落下,似如烈火烹油,落下之時,青氣盤恆,顫動不休。
“氣運在我!”
陡然,荀少彧閃過,一絲念頭。
一位金剛,在真空教內,僅有八位。
個個位高權重,不似平常人物可比。
殺這一個,比殺百人、千人,還要來得有用。
同時,陳虎在一側,亦有受益。
淡黃秉命之氣,渲染絲絲紅暈,流轉不去。
畢竟,大破上千府軍,陳虎的才能,首次得到世人認可。
這一種認可,就讓陳虎受益無窮!
…………
府衙大堂,
陳初九冷著臉,看著堂前幾名潰兵,神色愈發陰沉。
“你們說……廖明折在了慈安寺……”
他胸中一口鬱氣,久久不散。
“是!”
一名為首的潰兵,咬牙道:“前日,慈安寺和尚,夜襲大營,我軍猝不及防,大敗!”
“廖將軍……力戰而死!”
陳初九哼了一聲,道:“慈安寺?”
“何其可笑,我讓廖明,率軍數千,竟然都折在了慈安寺。”
“哼哼哼……”
陳初九神容之中,說不出是喜是悲。
“還有劉勇,”懷山先生身著儒服,手執羽扇,微微搖動之間,自有一種風流神采。
陳初九聞言,愕然:“劉勇?”
劉勇與廖明,都是外家大成。
但,兩者分量,舒為不同,不可同日而語。
他呢喃,道:“這不可能……不可能,劉勇是我教大金剛,外家造詣登峰造極,怎麽會……怎麽會如此……”
懷山似笑非笑,看著陳初九神色變換,失了方寸,也不驚訝。
劉勇是真空教,大金剛之一。在教中地位,非同一般。不是廖明這等尋常教眾,可以比擬的。
劉勇的隕落,直接帶動了,錦平府內的大勢。
懷山先生,漠然道:“劉先之,隕了!”
劉勇,字先之,出身於荊州大戶。
不要看真空教,搞的是香火之道。
主張‘均田畝,勻眾生’,在荊州窮苦之眾中,
威望頗高。 然而,這真空教之內,上朔教主、尊者,中有明王、金剛,下及香主、堂主。
高層之中,出身大戶者,不勝枚舉。
就是真空教主,楚侯陳廣,亦是出身世代豪族,在當地有著龐大聲望。
要不然,陳廣也不會,如此順暢的,打下大半個荊州,登上楚侯大位。
陳初九踉蹌一下,險些跌倒。
“陳氏……不好!”
他瞬間明了,這劉勇身死,所必然應有的‘噩耗’。
劉勇麾下,可有著數千兵卒,其中更有上千府軍。
如果劉勇,都遭遇了不測,那這一支軍兵,豈不是也要失去掌控?
這可怕的猜測,讓他遍體生寒。
而懷山先生,淡淡回應:“就是陳氏!”
固然荊州陳廣,亦是陳姓中人。
但這荊州陳與益州陳,不是一個‘陳’,不可同日而語。
這兩者之間,亦沒有絲毫聯系。
事實上,在面對如此險峻情勢,就算兩家有些關聯,他們也不會手下留情。
事關家族興衰,立場不同的雙方,行事亦會愈發狠絕。
陳虎越想越怕,這要是陳氏,趁著大破府軍之勢,去救援三家豪族。
而其他三路大軍,沒有防備,一旦讓陳氏,切斷了幾支大軍的聯系。
這後果,是災難性的!
陳初九不是草包,心智、手腕,他樣樣不缺。
若非如此,以陳廣今時今日之權位,亦不會違心遷就,予以重任。
故而,陳初九很快想到了,慈安寺與陳家堡,如果合流,所能帶來的威脅。
“來啊……”
“在!”
陳初九豁然起身:“擂鼓聚將!”
隨即,他俯身在公案上,在那一張輿圖,若有若無,以手指比劃了幾道。
“……王氏!”
…………
一處街巷,
“駕!”
“駕!!”
一隊騎兵,從一道道街巷之間略過。
荀少彧一馬當先,馬背之上,尚有一杆深處血槽,血跡未乾的長矛。
陳虎並列而行,馬頸之處,一柄虎頭刀斜掛於上。
踏踏踏——
馬蹄聲交錯,百數騎兵,面孔之中,煞氣騰騰。
陳初九都能想到的事,荀少彧與陳虎這二人,焉能會想不到!
兵貴神速!
縱然陳虎與荀少彧之間,彼此無從交集。
然而,在荀少彧援助陳氏之後,兩者之間,就有了相同利益。
荀少彧似玩笑般,道:“陳兄,你擅出兵鋒,不怕你家家法?”
這陳虎,也是個人物。
在荀少彧,表露出這個意思之後,就當機立斷,率陳氏五十騎,一起前往。
陳虎揮鞭,道:“哼,等那些老頑固商量?”
“戰陣之中,戰機瞬息萬變,稍縱即逝。”
“等老頑固們,商頤妥當,咱們也該給王氏收屍了!”
不過,作為一介旁系子弟,陳虎竟敢擅作主張。
以旁系,替代主嫡,這無疑,是要犯忌諱的!
這不似荀少彧一般,荀少彧能率僧眾、降卒,擅自出動,雖犯了寺中規矩。
但,只要了通大和尚,肯轉寰一二,亦不算什麽大事。
然而,這陳虎是世家子,造成影響。又與荀少彧,截然不同。
荀少彧哈哈一笑:“陳兄灑脫!”
“哈哈哈……何為灑脫,不過世家子,生存之道爾!”
陳虎道:“不過,玉犀巷王氏,盤踞城南百載,勢力雄厚,與我花朝巷陳氏,並稱城南之首!”
“王氏有失,城南難存,我這也是不得不來!”
這些豪族府邸,窮奢極欲。
一方府邸,可綿延百畝,數百畝之地。
往往,一些豪族宅邸,就是一處街巷道路。
而陳、王、周、薛,身為豪族之首,奢華顯貴,更甚他人想象。
故有,有花朝巷陳氏,玉犀巷王氏,桂雲巷周氏,梨花巷薛氏。
這四大名巷,四大豪族的稱謂。
“城北那兩家,咱們是鞭長莫及。”
“但,玉犀巷,我等倒是大有可為!”
荀少彧默然頷首:“玉犀巷,與花朝巷最近,兵貴神速,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他道:“到時,形勢逆轉,我慈安寺與陳、王二家,三分錦平。”
“駕!!”
荀少彧一揮馬鞭,黃驃馬吃痛,踏蹄愈發頻繁。
聞言,陳虎心中火熱:“好個三分錦平……一旦拿下了玉犀巷,借著這勢,陳氏必然一躍而起,高居錦平第一家!”
四大豪族,兩家在城南立身,兩家在城北立業。
一旦陳氏,躍居錦平府第一家,這潛在的好處,可就太大、太大了。
這等好處,足夠讓陳虎,舍得一身剮,都要出兵王氏。
煙塵席卷,百余騎兵,蹄踏頻頻,只有遠去身影,漸漸消弭。
…………
玉犀巷,王氏堡,
“殺!
“殺啊!!”
兵鋒焦灼, 每時每刻,都有死傷。
正所謂兵對兵,將對將。
王氏之中,一員黑甲大將,施展蛇矛,數十人近身不得。在這兩方戰陣之中,格外奪目。
蛇矛似蛇信噴吐,王延明魁梧身軀,看似陽剛,實際上極為柔韌。
左撲、右拒,上擋、下壓,一柄蛇矛,在王延明手上,如神似化。
慘烈!
斷腿、斷手,哀嚎,血腥!
呼喝著號子,府兵們手腳並用,爬上牆沿。
一具具殘破屍體,複又掉落。
一架架高梯,再一次讓牆沿上的,王氏家甲們一一推下。
不乏攀爬高梯的兵卒,口中散布,絕望哀嚎,直挺著摔落了下去。
荀少彧來到玉犀巷之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畫面。
轟!!
似乎是一種錯覺,荀少彧的眼中,一片血紅。
周匝一切,仿佛都陷入靜音之中。
每一時,每一刻,都會有生命,在此消亡,在此掙扎。
在荀少彧頂門之上,一道純青本命,氤氳朦朧。
水光瀲灩,一方銅印,在這水光之上,流轉不休。
五方山嶽之形,於銅印之上,一一閃現,威嚴偉岸。絲絲縷縷赤氣,環繞銅印,閃爍豪光寸寸。
陳虎喝道:“眾子弟……”
“殺!!”
荀少彧長矛一指:“眾人……”
“殺!!”
轟!
隆隆隆!!
百余騎兵,一時竟有,萬馬奔騰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