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
國師府。
哪怕過去了一千多年,這裡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依然是那麽莊嚴肅穆,有氣勢,被無數仙神之流敬仰如滔滔江水一般。
沒有人敢不尊重。
自幾百年前回來後,江缺就一直和李麗質住在這裡,也並未離開過。
或許。
對於他們這樣的存在來說,這才是最好的歸宿吧。
彼日。
江缺跟李麗質坐在一起,他道:“麗質,這些年來有你在身邊真好,如果當初沒有你的話,我可能不會有今天。”
“夫君,你說什麽胡話呢?”李麗質道:“你有我陪伴,我不也有你陪伴嗎?”
夫妻本是一體同休的,還談這些做什麽呢。
她不解。
自家夫君一直都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直都是個很好的人。
對他很好。
這些年來,她也很滿意江缺的陪伴。
這才是最長情的告白啊。
人生得如此,真的已經很好了,還要再奢求什麽呢。
她已經不追求別的了。
天界完善,地府完善,人界更是有江缺這位大唐國師親自坐鎮,更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搗亂。
一切都很和平。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江缺已經一千年沒有突破了,修為停滯不前,讓他覺得很煩躁不安起來。
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所以。
他想要離開了。
但是在離開之前,他想和李麗質好好地道個別,有些事情應該要說清楚。
江缺猶豫片刻,卻繼續說道:“麗質,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其實……”
沒等他說完,李麗質就打斷了他,“夫君,你是要離開了嗎?”
江缺:“……”
他訕訕一笑,頗有點尷尬地道:“麗質,你聽誰說的?”
“夫君,這還用別人說嗎?”
李麗質淡淡地說道:“你的表情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這麽多年來,你其實一直想跟我說,但是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說,對吧?”
這都知道?
江缺愣住了。
也沉默下去,李麗質的話讓他有些錯愕不定,他明白李麗質話裡的意思了。
這些年他可能做得太明顯了。
當即。
江缺也不再隱瞞什麽。
而是跟李麗質解釋道:“麗質,你也知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一個修仙者,繼續待在這個世界我沒辦法突破。
對不起……”
他終究是選擇了修仙。
這條不歸路。
他知道很有風險,同時也是一條極度有吸引力的路。
但他早年就上了這條船,如今早就下不去了。
李麗質希冀地問道:“夫君,那你能帶我一起離開嗎,我不想與你分開,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哪怕明知道有危險。
江缺搖搖頭,歎道:“麗質,我沒把握把你安全地帶離這裡,我怕……”
時空之力的恐怖他是體會過的。
若不是有金剛鐲的庇護,當初的黃蓉可能連一道殘魂都不會剩下。
而他,也有可能死了千百萬次。
再帶李麗質離開大唐,他也自己問過自己,毫無把握面對這件事。
畢竟。
誰都說不準金剛鐲會不會庇護,萬一這次他不保護呢。
又當如何?
“到時候,只怕麗質連殘魂都保不住啊。”
江缺皺起眉頭來。
他很犯難。
自己該怎麽辦呢。
“夫君,你就不能帶上我嗎?”
李麗質帶著哭腔道:“這麽多年來,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聞言,江缺頓時頭大。
他苦笑著解釋道:“麗質,不是我不想帶你一起離開,實在是太危險了,我沒辦法保證你的安全。
待在這裡,不說你的修為實力怎樣,僅僅是陛下那邊也會照看你,也不會讓你有事。
更何況他還赦封你為神靈了……”
未等江缺說完話,李麗質便又一次打斷道:“夫君,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離開你的,要走一起走。
哪怕因此而身隕道消,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事。
——至少我不會因為你的離去而傷心,這麽多年來,我早就離不開你了。”
已經不可分離。
江缺又何嘗不是這等想法呢。
只是。
若叫他親眼看著李麗質身陷危險中,他又怎麽舍得呢。
“麗質,都是我不好。”
他將人兒拉入懷裡,緊緊地抱著,眼神裡也包含著止不住快要滾落出來的淚水。
仿佛隨時都要滑落一樣。
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
只因未到傷心處罷了。
他也很憋屈,若能直接破開時空,若能強行回到青玄大陸,他有把握說服黃蓉。
但是。
他害怕了。
萬一不能成功呢。
說一千道一萬,若在關鍵時刻金剛鐲那位大爺沒有保護好李麗質,他又該怎麽辦?
這些都是沒譜的事情。
雖然此前有過一千多年的陪伴,但這一千多年他們兩的感情直線升溫,反而還越來越舍不得離開了。
可沒辦法啊。
他倒是想永生永世地待在這鳥都不拉屎的地方,可隨著他在這方世界裡獲取不到本源後,便能清晰地感覺到世界意志的驅逐。
或者說是提醒和催促。
不斷地要他離開。
因為世界承受不住他的攻擊。
也承載不了他的繼續存在,以前是因為世界要晉升,所以才一直沒事。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夫君,你說什麽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
李麗質態度很堅決地說道:“你若敢一個人悄悄離開,我便自殺了事,反正長痛不如短痛。”
江缺:“……”
他突然覺得很頭疼起來。
這件事實在是他沒想到的,也出乎於他的預料之中。
李麗質竟然這般反感他一個人離開。
想想倒也是。
他一個人走倒是走了,可讓留下來的人獨自傷悲,獨自鬱鬱寡歡。
這又算什麽呢。
和死亡相比,這更加痛苦一些吧。
“可是離開的話,同樣有很大的危險啊。”
江缺苦澀無比,說道:“我若帶麗質離開,天知道會發生怎樣的事,一旦發生危險我連救都沒得救吧。”
他沒那本事。
哪怕以他江某人人仙境中期的修為,在橫渡時空這件事上,他依然什麽都不是。
搞不好下一刻就完了。
真的沒了。
他很為難,左右都難抉擇。
“夫君,你就帶上我吧。”
李麗質說道:“即便是到時候我不幸遇難,那也是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我不會怪你的。”
“可是我會傷心,我會痛苦,我也會思念你啊。”
江缺歎息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內心裡,同樣是愛著你的,因此我不想讓你受到任何一點的傷害。”
李麗質:“……”
他很清楚。
只有李麗質待在這個世界上,對她來說才是最為安全的事。
一旦帶著她離開的話,說不定就會出現各種恐怖的意外情況。
他又怎麽處理得好?
無奈得很。
江缺的心裡憋著難受。
神色也有點緊張起來,默默不言語。
過了許久之後。
江缺才繼續勸說道:“麗質,若留在這個世界裡,你還有父皇母后,還有兄弟姐妹,還有諸多好友,一旦跟我離開你便什麽都沒有了。”
“可是,沒有你的日子依然是索然無味的。”
李麗質搖搖頭,說道:“即便是有親朋好友,也不能代表你。
夫君,你要知道我愛的人是你。”
唉!
江缺苦澀起來。
神色萬般無奈得很,他其實很想告訴李麗質,穿梭時空不是兒戲,真的很危險。
稍不注意就會出現大恐怖。
到時候……
就很不好說了。
可,情之一道誰又說得清楚呢。
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嗎?
大概是這樣吧。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離開。”
李麗質倔強地道:“你我夫妻一體,你應該帶走我,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哪怕不幸而身死魂滅,我也不在乎。”
她非跟著不可。
甚至也丟下了狠話不讓江缺離開。
“麗質,你可要想好了?”
江缺沉重地道:“我有寶物護身,但這件寶物卻不一定能護得住你啊,這也不是我能自主控制的,萬一……”
“沒有萬一。”
李麗質俏皮道:“即便是有,我也心甘情願,也是無怨無悔。”
絕不怪人。
話也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還能繼續說什麽呢。
滿臉苦澀。
不。
並且還有一些哭笑不得的神色。
李麗質要死要活的想跟著自己一同離開,可是穿梭時空這種事情又豈是簡單的。
不是過家家。
也不是開玩笑,更不是兒戲啊。
稍不注意就得玩完。
他道:“傻瓜,你若死了,你若遭劫了,那叫我怎麽辦,我也會難過的啊。”
“可我若不跟你一起走,在這個世界裡便跟你一樣,也會傷心和難過的。”
李麗質說道:“到時候我們兩個人都會難過,我若死了便只有一個人難過,若僥幸不死,我們便能繼續在一起,說不定我也能跟你一起去你所在的那個世界去看看呢。”
這般說辭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
邏輯也對。
但江缺就是覺得怪怪的,某些地方叫人鬱悶不已起來。
真的是這樣嗎?
分開兩地,確實會有兩個人相互想念,受到牽掛的也確實是兩個人。
“所以……”
江缺最終還是搖搖頭,“不,她這是謬論,根本就是歪理才是。”
至少他覺得是。
“夫君,雖然你已經坦白了,但我還是不想你離開,要不你合道吧?”
李麗質突然說道:“合了這個世界的天道,說不定你也能成為天道呢。”
“然後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般嗎?”
那不是他想要的。
天道終究只是天道,宛如一個至高無上的執行程序,是一段規則。
而他卻不是。
合天道終究要被其影響,就像是那位傳說中的鴻鈞老祖那樣。
最終不還是變得越加無情起來麽。
況且這個世界太低級了。
即便是合了道,也沒什麽作用,充其量只能讓他突破到下一個小境界。
最多也就是人仙境大圓滿。
僅此而已。
除此外應該不可能再讓人繼續突破了。
所以對於江缺來說,合不合天道都沒用,只有離開這個地方,去到更為高級的地方,他才有機會獲得更多的世界本源。
然後以此突破。
這才是王道,可是現在李麗質的想法和他背道而馳了。
當然了,也不能怪罪人家姑娘,畢竟他是愛自己的。
所以他心裡還是蠻高興的,只是心裡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抉擇罷了。
雖然現在他已經跟李麗質坦白,雖然他清楚自己要早點回到青玄大陸去。
可實際上,如果不處理好李麗質的事情的話,他根本不能好好離開。
突然。
江缺心裡一動,凝重地說道:“麗質,要不這樣吧,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