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推開宿舍的大門，正在被卡爾思念的黃小北同志，耷拉著自己的兩條胳膊，靠在牆邊，摁亮了宿舍燈光的開關。

　“媽媽的，總算能睡覺了。”

　身心俱疲的黃小北同志弓著腰，晃悠著胳膊，有氣無力的轉身帶上了宿舍的大門，嘴裡不停的念叨。

　“這人生啊，有時候就是這樣，你完全什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會累成一條死狗，唉，所以說人生啊。”

　黃特派員正感慨人生呢，正在那兒講著哲學呢，結果剛一關門轉身，黃小北就看見某個躺在床上，流著哈喇子，快要睡死過去的洋鬼子。

　嗯，那個洋鬼子果然還沒有換衣服，還是穿著那身女裝睡覺的。

　“哢哢哢哢哢哢。”

　一如既往地磨牙聲，闖入了黃小北的耳中。

　特派員額頭的青筋跳了一下.......

　“媽的醒醒醒醒，你特麽敢不敢給老子醒醒！”

　撿起腳邊唐僧的拖鞋，黃小北直接朝睡得直流哈喇子的衛斯林臉上丟了過去，直接就把老衛砸醒了。

　“嗯?嗯?嗯小北你回來了。”

　拿著貼在自己臉上的拖鞋，老衛拽著被子，睡眼朦朧的從床上坐了起來，迷迷糊糊的盯著換拖鞋的黃小北。

　黃小北站在床邊，背對著老衛一邊脫鞋一邊道，“媽的，你個狗日的變態還有沒有人性，老子們在外面打的那麽熱鬧，眼瞅著都快要玩完了，結果你特麽就知道在這兒睡大覺?特麽洋鬼子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今晚牛了一次，就想造反啊?”

　發誓，發毒誓，黃特派員一個小時前曾經在心裡很是認真的想過“自己以後對待老衛不能隨意打罵，要尊敬一點。”

　可結果，結果一個小時後，特派員回了宿舍，又是罵又是打的，哪一樣都沒落下。

　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老衛摳著眼屎，打著哈欠道。

　“哦，我聽見了，我聽見你們在外面好像又打起來了，不過不知道怎麽的，我原本是打算直接出去幫你們的，但卻迷迷糊糊的走回了床上，直接關燈睡覺，那個，我發誓，我躺在床上真的不想睡覺，可不一會兒好像就睡著了，攔都攔不住，嗯，你們沒事兒吧?”

　黃小北愣愣的聽著老衛的話，然後就想起了小嵐的那個名叫思維逆向的能力。

　沒意外的話，老衛是被那個能力影響到了，不然也不會躺在床上呼呼地睡著大覺，畢竟這個洋鬼子除了變態一點，還是個蠻靠譜的家夥。

　老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迷迷糊糊的盯著黃小北道。

　“你們怎麽了?是魔黨又打回來了嗎?現在沒事了嗎?”

　黃小北脫著褲子，準備臉也不洗，直接上床睡覺，嘴裡隨口道。

　“奧，沒事了沒事了，魔黨都被怎們打跑了，哎，老衛，正好問你個事兒。”

　“什麽事兒啊?”

　黃小北把自己脫下的褲子放到一旁，然後兩隻大眼睛有些不自然的轉了一下道。

　“老衛啊，就是你說，你說魔黨要是太厲害，就是特別厲害的那種，怎倆投降是不是也挺正常的?對了，你覺得投降丟人嗎?”

　老衛已經躺回了床上，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道。

　“投降是挺丟人的，但要是人家太厲害，投降也算不了什麽了，不過就是以後學院可能不太會信任你了。”

　黃小北坐在床上想了想。

　“學院不信任我?媽的，什麽時候信任過啊！真要是信任能把我丟到這個地方送死?再說了，老子以後也不打算跟他們走的太近，用得著他們信任嗎?”

　“哎老衛，那你呢?要是魔黨太厲害，你會跟我一塊兒投降嗎?”

　老衛迷迷瞪瞪的摳了摳耳朵，砸吧嘴道。

　“除非我死。”

　黃小北翻了個白眼。

　怎麽這個洋鬼子也是這幅德行，找個志同道合的人就這麽難嗎?

　歎了口氣，黃小北也懶得在想這些，反正他是生命第一，金錢第二，其他的，真和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人的底線?血族的榮譽?

　媽的，值幾個錢啊。

　脫光衣服後，黃小北鑽進了被窩裡，用被把自己裹成一團，然後臉衝著牆，直接睡覺。

　這時，快要睡著的老衛忽然問道。

　“對了，大家都沒受什麽傷吧?”

　“沒有。”

　“那就好。”

　“就是楚人渣丟了。”

　“奧。”

　宿舍陷入了沉靜。

　五分鍾後，老衛愣愣的睜開了眼睛。

　“你剛剛說什麽?”

　黃小北從床上坐起，撿起自己地上的拖鞋，然後精準的丟向了宿舍的牆邊，一下子就把宿舍燈的開關打滅了。

　黑暗中，特派員洋洋得意的躺回了床上。

　“哎呀，練了這麽長時間，總算是練成了，對了，沒什麽沒什麽，睡你的覺吧，都快四點了。”

　老衛有些清醒的躺在床上。

　“我剛才好像聽見你說子楓丟了?”

　“哎呀你聽錯了，行了行了，我要睡覺。”

　“額，那，那好吧。”

　宿舍再次陷入了沉靜。

　十分鍾後，臉對著牆的黃小北突然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我說，怎們這屋裡是不是少了點什麽東西啊?”

　“你說的是你上鋪那個光頭嗎?反正我回宿舍就沒看見他。”

　黃小北愕然的撓了撓臉。

　“不會被人家魔黨捉活的了吧?”

　“有可能，不過，不過就算光頭兄真的被魔黨活捉了，你難道會去救他?”

　“嗯，你說的在理，晚安。”

　“晚安。”

　————————

　暗黃色的路燈照耀著水泥地面的黑色，三三兩兩的飛蛾於燈下盤旋，嗡亂不止。

　片刻之後，一道人影從路燈下緩步走過。

　凌晨四點，萬籟俱靜，繁鬧的城市一片死寂，晚風吹過，遠處的街道，偶爾傳來了幾聲流浪狗的輕吠。

　唐僧一個人背著手走在空無一人的城市中，望著身旁空蕩蕩的，只有偶爾會路過一輛出租車的馬路，唐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搖了搖頭，轉身走進了市中心的公園。

　市中心公園內的廣場上，一個人早已在這裡等了他很久。

　————————————

　漫步夜色之下的公園內，唐僧背著自己的手，慢慢的走著，步伐很緩慢，臉上的表情也很平淡。

　看了看公園兩側的草坪，又望了望那些參天大樹，最後唐僧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正前方那道魁梧身影。

　廣場兩側的十幾道銀白色路燈，好似聚光燈一般照耀著夜色下的公園，銀白色的光芒，也將那道魁梧的身影照耀的分外明亮。

　燈光的照耀下，他的身軀似乎更是魁梧了幾分，而那嘴角的金黃毛發，也是更加顯眼。

　望著站在廣場中央的那道身影，唐僧停下了自己的腳步，靜靜地打量著他。

　穿著一身洗碗工白色製服的自己，看起來確實有些上不了台面，但自從走進這個公園，唐僧的神情就不再像往日那般放浪，相反，此刻的他，在一一掃視了整座公園後，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

　有一些深沉，也有一些懷念，但更多的還是無奈。

　“花果山的?”

　唐僧背著自己的雙手，歎息的問著。

　聽到唐僧的聲音，那道魁梧身影急忙轉身，當發現真的是唐僧站在自己面前，他連忙拱手行禮。

　“花果山前鋒營甲士虎嘯，見過聖僧。”

　盯著虎嘯拱手行禮的模樣，唐僧看了他很久，眸光深邃無比。

　最後，他微微仰頭，懷念般的呼出了一口氣。

　“前鋒營啊，呵呵，那隻猴子以前和我說過，你們花果山的前鋒營當年殺得天兵最多，死的人也最多，當然，對他也最忠誠。”

　虎嘯沒有抬頭，但行禮的身子卻微微抬起了幾分。

　“花果山的每一個人都對大聖爺最為忠誠，我前鋒營五萬甲士，更是早已在齊天大聖旗前立誓，永世效忠大聖爺！便是死，我等也不會背棄大聖爺，背棄花果山！”

　擲地有聲的話語落下，代表的是一群妖怪不屈的信念！

　縱然過去了千載，他們也不曾放棄，也不曾生出過哪怕一絲的二心。

　複雜的看著他，唐僧複雜的看著這隻虎妖，而他的那些話，也讓他想起了太多的東西。

　永世效忠，是啊，你們做到了，你們真的做到了。

　“怎麽在這兒啊?”拍了拍衣服上的汙漬，唐僧淡淡的問著。

　聞言，虎嘯直起了身子，然後掀開了自己頭頂的黑袍，很快，一張滿是黃色毛發的粗狂面孔呈現在了唐僧的眼前。

　虎嘯的額頭上有些幾縷淡淡的黑色毛發，似乎是一個王字，嘴角更是長滿了金黃色的奇異毛發，看起來古怪無比。

　因為它是一隻虎妖。

　唐僧盯著他化形的樣子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修為太差，剛剛破了地仙之境，且境界不穩，不過你們妖怪在突破太乙金仙之前，也不需要什麽悟道，只要有龐大的靈氣供給，修為都會很快增長。”

　虎嘯點了點頭。

　唐僧收回了看著他的目光。

　“怎麽在這兒?”

　低頭笑了笑，虎嘯那張粗狂的臉上有著一抹深深地苦澀。

　“不在這兒，還能在哪兒啊?”

　唐僧楞了一下，然後歎了一口氣。

　“也對，能逃去哪兒呢，哪裡沒有天兵，哪裡又沒有天將，不過我問的是，你們為什麽和那些外國的妖精混在了一起?”

　“托天道蘇醒的福，天庭這百余年來都沒有在對凡間用兵，我們這些年的情況也算是好了許多，但，但聽說天道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我們，我們總得多一些自保的力量不是。”

　雙手交叉，虎嘯緊張的解釋著。

　唐僧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你沒有和我說實話。”

　虎嘯沉默的盯著自己的腳尖。

　掃了一眼這隻沉默的虎妖，唐僧拍了拍自己左肩上的褶皺，淡淡道。

　“不過我也不打算問那麽多，你面前這個聖僧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聖僧了，他不會救你們，也不會勸你們，只會當一個旁觀者。”

　虎嘯還未感謝，唐僧便又一次開口道。

　“不過我今晚既然肯來見你，以後就不要在出現在我的面前。”

　虎嘯沒有立刻回答唐僧，而是想了一會兒後，不確定的問道。

　“聖僧的意思是要我們不在幫他們嗎?”

　“我是你嘴裡的聖僧，不是你嘴裡的大聖爺，我配給你們下令嗎?只要你和你的人別在來打擾我，其他的，我不會管。”

　“小的明白了。”

　點了點頭，唐僧又是一歎。

　“問吧，我既然來了，能告訴你們的我會告訴。”

　“可現在是那隻猴子不要你們了，還要繼續下去嗎?”晚風迎面吹來，唐僧笑著問道，只是那笑容中早已爬滿了苦澀。

　虎嘯收手抬頭，直視唐僧。

　“聖僧，永世就是永世，不管大聖爺變成了什麽樣子，他都是當年那個帶著我們打出了一片天地的人，大聖爺也永遠是我們妖族的希望。”

　唐僧很長時間都沒說話，過了很久，他才背手一歎。

　“知道嗎?我經常在想一個問題，在想那隻猴子到底有什麽好的，為什麽就是能讓你們這麽死心塌地的給他賣命?說真的，我當年想了一路，沒事的時候就會盯著那隻沉默的跟石頭一樣的家夥看，可我還是想不明白，知道嗎?當年有許多個瞬間，我其實都想自殺，因為我不忍心再看你們一個接著一個的來殺我，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在了他的棍下。”

　唐僧眯住了自己的雙眸，眸中隱有淚花閃爍。

　“能告訴我你們效忠他的原因嗎?”

　虎嘯想了很久，但也沒有想出答案，可也給出了答案。

　“大聖爺就是大聖爺。”

　唐僧默然不語，片刻之後，他似乎明白了什麽，點了點頭。

　“說的在理，大聖爺就是大聖爺，悟空就是悟空，你們效忠的人是他，永遠都只會是他，打了那麽多年，你們的心中剩下的便也只有他了。”

　“是因為他是給了你們希望?還是因為你們只要跟在那隻傻猴子的身後衝鋒就好，不需要去想別的，呵呵，他真的能扛起這數百萬妖族嗎?”

　“可以， 大聖爺可以。”

　“但他已經親手毀掉了花果山，親手將效忠他的人全部殺死，難道你們還不願意放棄?還願意繼續相信他嗎?”

　話語落，天地靜，萬物寂聲。

　虎嘯，也低下了自己的頭。

　輕輕一歎，唐僧複雜的凝視眼前這隻妖怪。

　“這些年，靈山一直都在死人，不對，是死妖怪，所以我真的想不明白，已經死了這麽多，可你們卻還是一年又一年的登上靈山，值嗎?”

　虎嘯，低著自己的頭。

　“大聖爺，給過我們希望，大聖爺，就是我們的希望。”

　唐僧沉默的看著他，最後，放松了自己緊握的雙拳。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