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無月。
天空中,偶爾泄出稀稀落落的星光。
地上的篝火燃的正旺,火光映出了玄畢的臉。
濃鬱的眉毛緊鎖在眉頭,眼中射兩道憂鬱的光。
對面,一雙眼睛正窺視著他,窺視著他的臉上任何一絲一毫的變化;而玄畢就像完全無所覺察似得,毫無反應。
因為他在沉思,因為他在猶豫著是否應該將所有都告知韓闖。
“我能相信你嗎?”
“事到如今,你只有相信我。”
短暫的交流讓玄畢松了口氣,幽幽說道:“你聽說過邪月宗嗎?”
韓闖眼睛一亮,不動聲色的道:“是二十年前,席卷雲州的邪月宗嗎?”
“正是。”玄畢點了點頭,“那隻盤踞在積雷潭中的獨角黑蛟龍,正是當年邪月宗的護宗門妖獸!”
韓闖凝視著玄畢,眼中透露出不可思議的光。
邪月宗!怎麽又是邪月宗!
這個二十年前活躍在雲州的邪惡宗門,就像一隻揮之不去的影子,始終纏繞在他左右。
先是劍鬼墓地,接著是邪月分身,顯出是護宗妖獸;韓闖覺得自己仿佛步入了一個深邃的漩渦,漩渦裡的所有東西,都是謎,一片解不開的謎。
“你怎麽確定這事的?”韓闖沉聲問到。
玄畢猶豫了片刻,歎了口氣,說道:“我當年就是邪月宗的一員。”
韓闖目光一凜。
他不知道玄畢為何會告訴自己,這件事情;是試探嗎?還是別的?
他不動聲色的道:“就算是邪月宗的護山妖獸,也不會這麽難以對付吧,畢竟只是一隻獨角黑蛟龍,又不是真龍。”
同級別的妖獸,也有強弱之分,如同人類有武魂的優劣,妖獸也有血脈的優劣,最強的血脈名喚神獸,為龍、鳳、麒麟三者;而蛟龍只是普通血脈的妖獸。
玄畢苦笑道:“韓兄弟有所不知,蛟龍不是龍,但蛟龍生角,就有一絲龍的特性。”
韓闖挑了挑眼皮,道:“比如?”
“威壓。”玄畢沉聲說道,“不瞞韓兄弟,我每次與他對敵,都能感覺到那股威壓在增強,想必這隻妖獸身上是有一些真龍血脈的存在,隨著修為提升,真龍血脈逐漸表現出來。”
“所以就算你聯合了積雷潭的妖獸,也不是它的對手?”韓闖反問。
玄畢苦笑道:“非但不是對手,還讓給它送去了不少幫手。”
韓闖眉頭一皺,道:“怎麽?”
玄畢道:“妖獸之中,等級制度遠比我們想象的森嚴,擁有神獸血脈的妖獸,絕對是同級妖獸中,霸者一般的存在。”
“獨角黑蛟龍還收服了其他妖獸?”韓闖詫道。
玄畢苦笑道:“沒錯,它手下一共有三隻化元期妖獸,一隻飛翼白虎,一隻雙頭巨蟒,還有一隻通臂猿猴。”說話間,搖了搖頭,又道:“恐怕我是無力阻止它毀掉積雷潭了。”
韓闖微微一笑,道:“那也未必。”
玄畢瞥了他一眼,道:“你有辦法?”
在他看來,韓闖最多與他戰力相當,兩人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勝獨角黑蛟龍,更不用說那黑蛟龍還有三隻化元期妖獸作為幫手。
所以——他不相信韓闖有辦法。
韓闖像是知道玄畢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淡然自若的說道:“你忘記了更我一起進入積雷潭的那幾個武者嗎?”
“當然記得,被蜂兒追的落荒而逃。”玄畢的臉上露出一抹譏笑。
韓闖不以為意,說道:“他們中有幾個被你的蜂兒殺了,但領頭的那個還活著。”
玄畢譏笑道:“活著又如何?不知道積雷潭凶險,貿然進入,早晚是一個死字。”
韓闖笑道:“但我們能救他。”
玄畢眉頭一皺,說道:“救他幹什麽?想來也是個廢物,就算不是廢物,他的目的也不純。”
“哈哈哈。”韓闖笑了起來,“看來你真的和妖獸待久了。”凝視著玄畢,一字一句的說:“那人是雲夢澤王家的公子王炎之,實力並不在我之下,還有一人是戰龍傭兵團的團長獨眼廖,實力與紅兒姑娘相當;這兩人想必還有些用處。”
玄畢譏笑道:“有實力又如何?與我不是一條心,救了也無用。”說話間,又灌了一口酒。
“喝多傷身!”韓闖一把奪下玄畢的酒囊,笑道:“誰說不是一條心,你想要殺死獨角黑蛟龍,他們也想殺死那隻妖獸,在這一點上,大家的目標是相同的。”
玄畢看了韓闖一眼,說道:“韓兄弟莫非忘記了?他們要的是整片藥圃,而我決不可能答應這一點。”眼神森然。
韓闖微微一笑,道:“難道你我聯合起來,還止不住他們嗎?而且獨眼廖是我的人,他求的只是平安而已,我們要對付的只有王炎之一人。”
玄畢並非笨蛋,相反,能加入當年的邪月宗的,都是驚才絕豔之輩,經韓闖這麽一點撥,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托著下巴,說道:“救他們倒沒有問題,只是他們身在通臂猿猴的領地中,還需計較一番。”
韓闖微微一笑,道:“計較什麽?倒不如趁機剪除了黑蛟龍的羽翼,不是更好?”
玄畢展顏一笑,朗聲道:“是了、是了,這樣更好,這樣更好。”突然笑意一收,凝視著韓闖,道:“說了這麽多,我還不知你來積雷潭的目的。”
“王炎之是為了藥圃,獨眼廖是為了活命,那你又是為了什麽?”玄畢凝視著韓闖的眼睛,他自信自己敏銳的嗅覺,會讓謊言無處藏身。
“龍蜒草。”韓闖一邊說,一遍反過來凝視著玄畢,牢牢抓住他的目光,露出一個微笑。
相傳,龍蜒草可以令垂死之人重現生機,乃是世間一等一的救命良藥,便是雲州大大宗門,也隻聞其名,從未見過。
玄畢大笑起來,“龍蜒草!你為的竟是龍蜒草!”笑容驟然一收,語氣變得陰森冷冽,“你可知道龍蜒草有多珍貴!”
銳利如刀的眼神,並未讓韓闖有絲毫避退,他迎上這道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弧線,道:“我志在必得!”
沉默。
沉默中,韓闖看著玄畢,玄畢同樣看著韓闖,兩人相互對視著,突然——相視而笑。
“韓兄弟啊,你就這麽肯定積雷潭裡有龍蜒草嗎?我在這待了這麽久,可從沒見過這種東西。”玄畢微笑著說道,與方才的冷漠判若兩人。
“原本不能肯定,現在肯定了。”韓闖報以同樣的微笑。
“哦?還有這麽一說?”玄畢詫道。
韓闖微微一笑,想到了神秘人對他說的話:“想要救醒這位姑娘,非得有龍蜒草不可,龍蜒草乃是神龍血脈的妖獸精氣凝聚而成,你要找到龍蜒草,首先必須找到一隻具備神龍血脈的妖獸,據我所知,東南域雲夢澤就有這麽一隻。”
一念及此,韓闖心中又有些疑惑,暗道:“他怎會知道獨角黑蛟龍的存在呢?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思緒紛亂, 令他笑容收斂,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對玄畢解釋道:“龍蜒草伴著神龍血脈而生,原本我只是懷疑這獨角黑蛟龍有神龍血脈,現在認定了它真有神龍血脈,那龍蜒草,自然也就存在。”
玄畢站起,繞著篝火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雲開月現,才開口說道:“好!你助我斬殺獨角黑蛟龍,趕走王家的小子;我幫你奪下龍蜒草;之後,你我兩不相欠,如何?”
韓闖的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線,說道:“沒有問題,一個公平的交易,各取所需。”舉起酒釀,又道:“為了公平交易,我們乾一杯吧!”
玄畢看著韓闖笑了起來,搖搖頭,道:“等計劃成功的那一天再乾杯。”
韓闖仰頭灌了口酒,笑道:“從你答應我的請求開始,計劃就注定成功。”
成功嗎?
玄畢笑著搖搖頭,他感覺韓闖將這一切,看的太過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