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蛟看到了那支藤矛,靜若岩石,飄逸如風,美的就像幽靈;然而它又是足以奪命的,“撲哧”一聲,他仿佛聽見了一種皮肉被刺穿的聲響,在帶著一種遠山草木芬芳的微風中,響起、落下。
微風颯然,藤矛穿透了身體。
玄畢用一種很冰冷,又略帶興奮的複雜聲音,說道:“我說過,自高自大的人,只有死路一條。”一連三次,他用同樣的方法輸給了黑蛟,就是為了此時此刻的一招,慣性思維讓黑蛟放松了警惕,忘記提防自己身後。
他看了一眼插在胸口的藤矛,冷冷的一笑,說道:“死?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死。”在玄畢近乎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黑蛟握住藤矛,將這隻致命的殺器,一點一點從胸口拔出。
矛身被鮮血染紅,血液順著矛身流淌而出,在空中炸開,聚成一朵淒凜的血鶴。
似乎要讓對面的玄畢看清楚,黑蛟的動作很慢,慢的讓人懷疑,是否在長矛拔出之前,他就會因失血過多而亡。
可事實上,除了面色出現些許慘白,他看起來健康極了。
抽出藤矛,握在手中,黑蛟冷冷的笑著,笑的譏諷而冷酷。
他用一種毫無感情的淡漠聲音,對玄畢說道:“沒想到你還藏著一手,但還不夠,遠遠的不夠。”雙眼中黑光一閃,猶如整個星空的璀璨。
玄畢就像被炮彈擊中了一樣,頓時倒飛出去,身上的藤甲在一瞬間,被絞成了碎片,猶如翻飛的綠色蝴蝶,在絢爛的血花中翩翩起舞。
黑蛟冷冷的看著玄畢,重重摔在地上,看著他幾次想要掙扎著起身,卻一次次的失敗,臉上露出玩味的微笑。
凝神的攻擊,直抵內心,又怎是藤甲所能抵禦的,那看似堅韌的家夥,甚至不能給人任何一絲安慰。
玄畢重傷,失去戰鬥力!
但他的努力卻沒有白費,黑蛟依然在留著血,鮮血不要命的從那深邃的血洞中淌出,若黑蛟是人,此刻他已經死了,可惜他不是。
妖獸的身體遠非人類所能比擬的。
黑蛟遙望著頭頂的天空,一片烏雲深處,紫光閃爍,那是雷電的光,那是天火的力量,那是讓他瘋狂而無法自製的一種力量。
現在他要重新擁有這種力量,他向那片烏雲走去,凌空而行,一步步前進,走的很慢,搖搖晃晃,但卻沒有停滯,脊梁仍然挺得筆直,就像一支筆直的標槍,疲倦、痛苦、勞累,甚至身體的傷痛都不能令他屈服。
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屈服!
就在這時,雲層中紫光一閃,聚成了一個人影。
這是一道怎樣的人影?
他的眉毛就像濃密的就像潑墨山水畫,薄薄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狹窄的縫隙,高挺的鼻梁襯托著棱角分命的臉,就像是大理石。
雖然微閉著眼,但黑蛟卻能從這張臉上,看到倔強與堅定。
這是黑蛟二十年來,見過的最完美的一張臉,若不是太過年輕,缺少了沉澱,甚至能與二十年前的那張臉相提並論。
黑蛟下意識摸了摸幻化出來的面孔。
“你是誰。”他問,語氣淡漠,可那認真的表情,卻顯示了他對來人的重視。
“韓闖。”
韓闖睜開眼,兩道紫光從眼珠裡激射而出;他深吸一口氣,將積累了許久的廢氣,排出體外。
黑蛟是用雷電之力淬煉獸魂,而他則是用雷電之力淬煉身體,兩者同樣困難,同樣需要巨大的毅力才能完成。
韓闖不知道自己在層雲中待了多久,只知道不斷的吞噬雷電,同化成真氣,滋養身體;那個過程,就如有千萬隻螞蟻在同時啃食著骨髓一般,
絕不僅僅只是疼痛二字能夠形容的了。一念及此,韓闖看向黑蛟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敬佩。
練體尚且如此,那錘煉獸魂呢?將自己的魂魄曝露於雷電之下,任完美電弧錘擊著那最脆弱的東西——韓闖無法想象。
當然,雷電淬體的效果是極好的,此刻他不但修為提升到了化元後期,就連相對脆弱的身體,也變得如金似鐵,堪比妖獸。
“你是個不錯的對手,”韓闖幽幽的說,“可惜野心太大了,無論是人還是妖獸,野心太大終歸是不好的。”
黑蛟笑了起來,道:“如果你經歷了與我同樣的事情,也會生出同樣的野心。”
“哦?那你經歷了什麽?”韓闖挑了挑眉毛。
黑蛟搖搖頭,沒有說話,許久過後,他才開口說道:“你要想殺我,那就動手吧,人類總是喜歡廢話,那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韓闖玩味的笑了起來,道:“你也不是同樣在廢話嗎?”
黑蛟肅然道:“我討厭這種感覺。”
韓闖笑道:“可我喜歡, 我想再勸勸你,現在停止回頭還來得及。”他望了一眼身邊的雲層。
黑蛟目光一凜,冷笑道:“蛟龍一族夢寐以求就是成為真正的龍,現在希望就在眼前,我不會放過的,想要阻止我,只有殺點我!”
錚的一聲,黑蛟單手持矛,矛尖不停的高速顫動,指向韓闖。
妖獸天生就對人類有蔑視的心理,但此刻對面著韓闖,黑蛟卻生不出半點蔑視,只因為他感覺,對面的這個人類很強,強到了幾乎能與他站到同樣水平的地位。
他才化元後期,等他化元巔峰,甚至凝神期的時候,那該有多恐怖,黑蛟心想。
沁血的夕陽,透過烏雲的罅隙,將一縷光影投下,映的整個積雷潭,仿佛一塊巨大的琥珀,靜靜的向天際蔓延。
黑蛟和韓闖,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站在琥珀中心,遙遙相對,兩股驚人的氣勢同時攀升,再攀升,攪動著整個積雷潭的空氣,染上了一種肅殺的味道。
玄畢震驚的看著兩人,心情就像他們腳下的湖面:表面平靜,暗潮洶湧。
“咳咳!”重重咳嗽了兩聲,吐出一口殷虹的鮮血,玄畢心中暗道:“韓兄弟,就靠你了。”
陰山絕頂,白雪皚皚,夕陽映著雪色,像是為這連綿不斷的山景,披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紗。
有一人站在絕頂之巔,寒風呼嘯,雪花漫天,而他的身邊,卻風平浪靜,雪花像是觸到了一堵無形的牆,被擋在牆外。
他凝視了一眼遠方的天空,歎了口氣,口中喃喃道:“開始了!”
雲夢澤,積雷潭,黑蛟目光一閃,揮動了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