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穆家的花園有一點卻能與皇家園林想必,花園裡站著一個目光炯炯的中年人,青衫磊落,頗有一些名師風范,但許墨卻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狡猾,看到了陰險,看到了詭辯的智慧,這是一個政治家應有的素質。
“想必是穆家家主吧。”許墨笑道。
站在花園裡的男人正是穆家的家主穆正平,一個自以為掌控一切的梟雄,卻連日益稀疏的頭髮也不能掌控。
許墨心中冷笑。
許墨雖然說的輕松,但穆正平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種輕視。
“閣下就是許墨?”穆正平說。
不得不佩服穆家的效率,在昨天的事情發生之後,隻用了幾個小時就查清了許墨的身份。來歷不明者,這是穆家情報機關對許墨的定位。
沒錯,許墨也當得起這樣一個來歷不明者的定位,忽然在北山出現,攪擾著這一片地區的安寧。
若是許墨知道穆正平心中所想,一定會大聲喊冤,他根本就沒想進入鬥爭的漩渦中,只是為了報恩。
沒錯,顧老爹和顧喜兒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不得不報,不得不深入其中,只是沒想到,有些事情一旦深入了,就難以掙脫。
許墨歎了口氣,說道:“穆家主要攔我嗎?”
穆正平皺了皺眉,沉聲道:“無論穆森做了什麽事情,他都是我穆家的嫡長子,都是我穆正平的兒子。”
許墨笑了,笑的譏諷而冷酷。
他從空間戒指裡掏出一張紙,紙上記滿了穆森的種種罪行,老實說,這樣的罪行,若非他是穆家的嫡長子,恐怕死上十次不夠。
這樣一個人,已經不值得活在世界上,這也是許墨願意替夢如煙殺人的原因。
他願意。
他若不願意,沒人能威脅的了他。
好比面前這個穆正平,許墨就沒打算殺他。
“讓開吧,你不是我的對手。”
穆正平用一種肅穆的眼神凝望著許墨,雖然他覺得許墨的話很是荒唐,但卻從這個少年的身上感覺到莫名的壓力。
緊張。
他有多少年沒有緊張過了,就算獨身闖蕩蒼瀾城的那些日子,他也沒有這樣緊張;就算接任家主的那一天,他也沒這樣緊張;但此刻,他緊張了,緊張到原本穩如泰山的手,不停的顫抖。
微微的顫抖,微不可查。
但無論是他自己,還是許墨,都能清楚的感覺到這隻手在顫抖。
許墨的臉上依舊掛著譏諷而冷酷的笑,重劍被他舉起,平平指向穆正平。
“讓開。”
滔天劍氣,噴薄而出,向穆正平激射而來。
穆正平沒有動,就算已經認識到了許墨的實力,他依舊沒有動,將自己死死的釘在了地上。
劍氣向他激射而來,他手中忽然出現了一面盾牌。
魂寶!
許墨眼睛一亮,笑了起來。
不過是一張沒有融合的魂寶而已,算不了什麽。
通體銀白的就像純銀打造,但許墨知道那不是銀,甚至談不上金屬,那是一塊木頭,一塊和鐵花木一樣,擁有金屬光澤和金屬堅硬程度的木頭,是這個世界上最堅硬的一種東西。
劍氣毫無保留的撞在木遁上,強大的力道讓穆正平不住的後退,在後退了數十步的時候,忽然吐了一口血。
殷虹的血液灑在盾牌上,盾牌頓時熒光大作,那原本踉蹌的身體竟支撐了下來。
許墨眯縫著眼,眼睛裡都笑意。
穆正平雖然擋的艱難,但畢竟擋住了他的劍氣。
“不錯,不錯,果然是穆家的家主,不是什麽無能之輩。”
穆正平眼中的平和消失,代之以凶橫,他用一種凶狠的目光凝望著許墨,口出吐出一句話:“我不得不承認,你很厲害,但想要在我穆家擊殺我穆家的人,也是癡心妄想!”
許墨眉頭一皺,就聽穆正平大喝道:“穆家漁陣,給我出來!”聲音未落,就見從八方陰影裡跳出八個人,這還不算,許墨忽然感覺頭頂有些聲響,抬頭一看,就見一張大籠罩而來。
這八人一手拿著一隻角,將許墨困在當中。
穆正平吐了口血,冷笑道:“許墨,這就是我穆家的漁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才能破陣而出。
穆家的漁陣並不算成名陣法,因為它很少在世人面前出現,在穆正平的記憶中,漁陣一共出現過三次,第一次是幾百年前對付猖獗一時的北山妖王,最後妖王被成功斬殺;第二次是對付北山郡從前的第一高手莫高峰,將莫高峰生擒;第三次是對出蒼瀾國裡那唯一一個融魂期的高手,當時對方還只是半步融魂的高手,結果兩敗俱傷。
對於漁陣,穆正平有絕對的信心,只要不是半步融魂的高手,都無法破陣而出,面前的許墨會是半步融魂的高手嗎?
他心中冷笑,絕對不可能!
許墨太過年輕了,雖然越是年輕越容易突然融魂期,但真氣的積累卻是一個長年累月的過程,像許墨這樣年紀,除非有什麽天大的奇遇,不然是不可能積累到足以突破融魂期的真氣。
他卻不知,許墨擁有吞噬武魂,無時無刻都能吞噬周圍的天地源起用以己用,又有無相功法,這種像是專門為他設計的導氣歸虛的法門,彌補了吞噬武魂真氣衝突之苦,他得以肆無忌憚的吞噬,毫不客氣的說,但從真氣的量上,許墨已經不弱於融魂後期的高手。
此刻他被困在漁陣當中,不急也不躁,目光掃過作為陣眼的八個人,微微一笑,對穆正平說道:“穆正平,沒想到你穆家還有這種東西。”
穆正平笑道:“怎麽樣?是想認輸嗎?你現在自封穴道認輸,並且發誓效忠我穆家,我絕不為難你,還會將你奉為上賓,如何?”
許墨隻笑,笑的更加譏諷,也更加冷酷。
“有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喜歡說胡話,亂話,沒想到穆家家主也是這種人。”
許墨雖然被困在漁陣中,但面色不變,冷冷的凝望著穆正平,仿佛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窘迫。
穆正平喂喂皺眉,他不明白許墨如此冷靜的依仗是什麽,在他看來,漁陣中的許墨,就像中的魚,只有死路一條。
“許墨,我是不是說胡話,你會明白的。現在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效忠,或者死。”
肅穆的語調中壓抑著怒火,這怒火仿佛要將許墨灼燒。
許墨面色不變,冷冷的道:“你若有本事,就來了吧。”
“如此,那就對不起了。”穆正平右手一揚,陣法開始運轉,八個人開始按照一種特別的腳步跳動,跳動的過程中,逐漸收緊漁。
這漁並非普通的漁,上有刀片,刀片上啐有見血封喉的毒藥,只要被劃破一點皮膚,就有生命之憂。許墨雖不在乎這陣法,但也不敢小覷,開啟入微能力,在漁中輾轉騰挪。
且不論這八人如何變化,只是抓不到他。
穆正平見了,心中惱火,大吼道:“收縮!”
八人一聽這聲音,立刻變換腳步,收縮起漁來。漁陣的厲害便在於此,再厲害的武者,只要不能一下破開陣法,就會被漁罩住,到時一層連著一層,一層接著一層,層層籠罩之下,便是功夫再高,也難以掙脫。
當年的北山妖王雖然厲害,但卻不識陣法,所以被困殺;而曾經的北山郡第一高手莫高峰雖然識得陣法,卻又實力不濟,破不開漁,最後只能被擒住。
許墨是即識得陣法,也能有足夠的力量,自然不會束手就擒,當漁籠罩下來的瞬間,重劍已經刺穿,劍氣之下,一招簡單的挺劍直刺,便將漁破開。
八人見了心中大驚,連忙變化腳步,將這破口掩飾,許墨微微冷笑,喝道:“你們認為自己掩飾的住嗎?”又是一劍,面前的漁又被破開了一道口子。
穆正平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這一幕,口中喃喃道:“這不可能,絕不可能,父親說了,沒有就算半步融魂的實力也破不開這陣法。”
說話間,許墨已經脫困而出,身影一閃,便來到他面前,冷笑道:“半步融魂確實破不開,但融魂期的高手呢?”話音未落,也不見他有什麽特別的動作,仿佛只是右手輕輕一拂,穆正平便栽倒在地。
這一拂之下,許墨已封鎖了他全身穴道,若無他的獨門解穴之法,非得在這裡躺上一個晝夜不可。
其實穆正平本不會如此不濟,但第一,許墨已經完全爆發,那驚人的劍氣將穆正平完全震懾,別說發揮實力,就連動一動也很困難;第二,穆正平根本沒想到許墨能這麽快破開漁陣,心神動搖之下,自然容易中招;第三,許墨在劍氣中夾雜了幻滅的精神攻擊,又是乘虛而入,所以才能有如此效果。
其實說明白了,這也沒什麽,無法就是天時地利人和,但旁邊的八個人卻不明白這些,隻當許墨的勢力已經神乎其神,自然不敢再阻攔他。
許墨也非嗜殺之人,你若不攔我,我便不殺你,慢悠悠的走過花園。
花園一過,便是穆森居住的小院,沒有亮點,漆黑一片。許墨微微一笑,用真氣將聲音送出:“許墨來訪,前輩還請一見!”
燈亮。
一道人影投在窗前。
“你就是那個誓言要擊殺穆森的人?”聲音傳來,聽著像是個老人的聲音,許墨一下的猜出了他的身份,就是穆家的最強者穆恆林,從穆寧口中,許墨得知他是一名半步融魂的高手,但從此刻的聲音裡,許墨卻聽出他已經有接近融魂期的實力。
“可惜,可惜。”許墨沒有回答,反而歎息。
“可惜什麽?”穆恆林的聲音再次傳來,聽不出悲喜,亦沒有什麽感情波動,雖然說是問句,卻沒有任何感興趣的意思,仿佛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耐人尋味。
許墨從穆恆林的事跡中便知道他是一個追求武道的武者,是一個真正的武者,對於這種人,且不論立場如何,許墨都尊敬的。
他尊敬的說道:“可惜你的年紀。”
“年紀大了,不可能突破融魂期了。”穆恆林的聲音再次傳來,同樣沒有悲喜,亦沒有多少遺憾,仿佛只是在訴說著一句平平常常的事情。
隻憑這一句,許墨便知穆恆林心境之高,就算他也難以比擬。
“莫非當年他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不然以如此心境,沒理由突破不了融魂期才是?”
突破融魂期雖然需要生機與足夠的升起,但心境同樣必不可少,甚至心境在其中,還佔據了一個重要的地位。
畢竟這世界上從不缺乏驚才絕豔之輩,也不缺乏大氣運之輩,最後落到實處,普通融魂期最大的麻煩還是在心境上。
實力和生機,都可以靠外物輔助,唯獨這心境只能靠自己。穆恆林的心境明顯足夠了,實力卻一直卡在半步融魂,必定是身體上出了一些問題。
當然,這話許墨是不會明說的,畢竟與他無關,說了也無用,倒不如閉口不言。
他笑道:“穆恆林,你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
穆恆林道:“來殺人,對嗎?”
許墨道:“不錯,來殺人,殺你的孫子。”他說的毫不避諱,若是普通人早已憤怒的暴起,看看穆正平知道了,一個梟雄也難以抑製對許墨的憤怒,可偏偏穆恆林的語氣中沒有任何憤怒:
“這個小子,你若不殺他,我也會殺。”
許墨笑了,道:“可你一直沒有殺他。”
且不論穆恆林說的是真是假,穆森一直沒有事情,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穆恆林沉默了片刻,說道:“我說我什麽都不知道,你相信嗎?”
許墨道:“為何不信?”
穆恆林道:“我會殺掉他,但必須是我親自動手,穆家的人,不需要外人來處置。”
一句話,無異於表明了穆恆林的態度, 穆森不可能活,但也不會任由許墨殺戮。
許墨喂喂皺眉道:“如果我不答應嗎?”
穆恆林又沉默了許久,直到許墨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才傳來他的聲音:“如此,老夫也只有抱歉了。”
語聲稍頓,繼續道:“老夫愛好琴藝,當年曾得黯然銷魂的古曲,今日就請小兄弟評一下吧。”
話音剛落,琴聲就起,初聽時,這聲音聽起來斷斷續續,毫不見有什麽特別,如果硬要說特別的話,就是特別的難聽,或許說刺耳有些過分,但至少聽了讓人昏昏欲睡;但聽下去,卻覺這聲音有長有短,別致異常,長短之間又蘊藏著一種特別的旋律,仿佛壓抑的急促一般;再聽下去,竟隱約有幻音夾雜其中,有如虎嘯猿啼,獸鳴鶴唳;有如深閨怨婦,如怨如慕;有如戰士高歌,戰鼓雷鳴;有如風狂雨驟,自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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