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懸在空中,即將落下,就像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然而天候的變化,卻讓赤青子心神悸動,他從結果如此猛烈的變化,從白晝道黑夜,仿佛只是一瞬間的時間,沒有人預兆,更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身體被一道巨大的陰影所籠罩,下意識回頭看去,丹陽子和司空血昂著頭,目光呆滯。
他們為什麽會露出這副表情?
他們到底看到了什麽?
赤青子清楚的感覺到,一股的莫名的強大壓力正如潮水一般衝擊著他的心靈,他身體僵硬,甚至連動一動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他試圖講一切的魔障破去,卻發現心靈那片氤氳已成為不可抹去的痛,痛徹心扉。
他僵硬的抬頭,看見了一條巨龍的虛影,倒吸一口冷氣。
“龍,是龍!”丹陽子大叫起來,此刻他哪裡還有什麽得到高人的模樣,呆滯過後的瘋狂就像壓抑之後的爆發,不可抵禦,不可緩解。
他感覺巨龍正用一種冷峻的目光注視著他,仿佛要講他的身體剖開一般。
赤青子的表現比丹陽子強不到哪裡去,他呆立在原地,已經忘記了要解決韓闖的事情,甚至忘記了跑——他雙腳麻木。
或許唯一能在這絕強的壓迫下支持住的只有司空血了,並非因為他的實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的身份,一個殺手,一個經過嚴酷訓練的殺手,號稱絕不會因為外物而有任何動搖,但此刻他明白,自己的心神已經被攝去了。
倒在地上的韓闖卻沒有一絲被壓迫的感覺,甚至連一點壓力也沒感受道,他看著赤青子等人,眼神詫異。
就在這時,巨頭騰空而起,在積厚的雲層中穿梭,韓闖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就感覺一束金光將他籠罩。
他發誓那個時候,自己想到了走,可一雙腿就像釘死在地上一樣,邁不開步子。
真的,並非他不想走,而是不能,連動一動也是一種奢侈,但他卻完全沒有感受道赤青子等人的壓迫,反而有一種柔和的力量緩緩修補著他的身體。
這股力量在他身體裡轉了一圈,他感覺筋脈的傷痛已經完全好轉;接著又一圈,肌肉與骨骼仿佛也不再疼痛,最後一圈,他能感覺到這股力量在皮膚表main遊走,修整著皮膚。
他不能動,不能說話,甚至不能回頭看看聶青青怎麽樣,但他的身體在一步步的好轉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就在這時,巨龍居然出厚厚雲層中騰出,一個急速俯衝,飛到距離他們幾十米遠的高空停下。
就這樣選在半空,一雙銳利的眼睛,死死的凝望著幾個人。
韓闖忽然發覺自己能說話了,也能動了,他回頭看了一眼聶青青和蓮花,兩個人都一臉茫然的望著天空,仿佛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一般。
韓闖心中一沉,扭頭大喊道:“你把他們怎麽了?”
沒人回應,巨龍只是盯著他,死死的盯著他,有那麽一瞬間,韓闖感覺道巨龍的眼神裡出現一道柔和的光,但一閃即末,沒有留下任何漣漪。
下一刻,巨龍動了。
原本懸在高空,如雕塑一般的巨龍,忽然動了,它張開嘴,尖厲的龍吟從嘴裡發出,一圈肉眼可見的音波,以它為圓形蕩漾開來。
陰風怒號,天地震動,飛沙走石之中,天上的積雲開始劇烈的翻滾,顏色也從一開始的灰色變成了一種幽暗的深黑。
韓闖慌張,驚恐,不知所措。
任何一個人,面對同樣的情況都會慌張、驚恐與不知所措,韓闖所表現的就和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
沒有更加不堪,更沒有出類拔萃。又是一聲龍吟刺破天際,仿佛天空中有人擂起戰鼓,積厚的雲層瘋狂的翻滾,形成一個橫跨整片天空的巨大漩渦,巨龍就在漩渦之下,冷冷的注視著身下的螻蟻。
對,沒錯,就是螻蟻。
韓闖找不到其他的名次來形容他們,他們就是螻蟻,是在巨龍面前毫無反抗力的螻蟻。
漩渦成形狀,巨龍龍爪一揮,這看似輕松的會動,卻引動了一種風暴,巨大的風暴。
看看赤青子、丹陽子和司空血吧,三個融魂中期的高手,拚盡全力,用盡全身真氣抵抗,才將自己釘死在地上。
韓闖這個受傷的武者自然無法抵抗颶風的侵襲,不過瞬間就被卷上高空,恍惚中,他看見聶青青同樣被拋飛。
“不!”
他大吼一聲,鼓起剩余的那一點真氣,試圖控制身體向聶青青這邊飄去,他發誓自己隻想抓住她的手,隻想若是要死,就死在一起。
可就是這一點小小的願望也成為一種奢侈。
颶風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已經超過了此刻的他所能承受的范圍,所有的真氣都是無用功,所有的努力都化作悲痛的喊叫,所有的喊叫在剛剛出口時,就被颶風撕成碎片。
耳邊除了隆隆的風聲,根本沒有其他聲音,韓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聶青青被卷入漩渦中心。
“不,不!”
撕心裂肺的吼叫終於破開了風聲,遞進韓闖的耳朵裡,令他的心痛變得更痛,他徹底放開了對身體的控制,任由那猛烈狂放的颶風那他卷想漩渦的深處。
他沒有抵抗,也不想抵抗。
他不知道漩渦的中心代表的是重生還是毀滅,只知道那是唯一的機會,唯一再見道聶青青的機會,就算是死,就算是死無全屍,他也不會放過。
風在耳畔呼嘯,氣流就像一把把刀,割裂著他的身體,他感覺自己被切成了碎片,又不斷的粘合,仿佛不停的從生到死,又從死道生。
他並不感覺痛,而是一種比痛更加恐怖的感覺,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仿佛這具肉體已經不屬於他。
“來吧,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韓闖在心中怒吼,恍惚中,他到了一個黑色的影子,站在龍頭上,看清楚五官,卻更感覺他在看著自己。
他是誰?為什麽要看著我?為什麽要盯著這樣一個我?
韓闖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他不需要任何答案,對於已經感覺不到身體存在的他,任何答案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恍惚中他看見那個男人是用劍的,用劍發出了攻擊,閃電般的劍氣襲向赤青子等人,他們根本無從抵抗,只能任由劍氣打在身上。
韓闖看著他們撲倒在地,生死不知,心中生出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但很快,這種感覺就化作了疲倦,疲倦就像流水一般,一點一點侵蝕著他的身體,一點一點將理智剝去,一點點讓他陷入沉思。
他不受控制,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在這一刻都不受控制,他不知自己在幹什麽,隻覺得,整個人仿佛漂浮在一片黑色的海洋中,隨波逐流。
風漸漸小了,退去了暴虐的分子,代之以平靜與安詳,就像父母向孩子耳邊輕輕吹動的風。
從白晝到黑衣,一個說快不快,說慢不慢的過程。
但對於喝酒的男人來說,不過是一瞬,仿佛上一瞬間,還是白晝,下一瞬間,就已成黑暗。
不可和尚扶著醉酒的胡丁山回到客棧,正見紫竹和尚站在院中,沒有穿著僧衣,而是套了一身黑袍,沒有露臉,而是戴了一張黑色的面具。
黑色的面具遮住了臉,只露出兩隻眼睛,就算這兩隻眼睛也與紫竹和尚截然不同。
眼眶周圍沒有那深壑的皺紋,眼神裡也沒有蒼老的痕跡。若是旁人看了,絕不會認為它是一雙老和尚的眼睛,但不可和尚卻認定,面前的人就是紫竹和尚,這種是一種感覺,來源於心中的感覺。
將胡丁山小心放下,不可和尚上前一步,躬身見禮道:“紫竹先生。”
紫竹沒有動,也沒有任何表示,但不可和尚知道那面具下的臉上一定帶著一種了然的笑容。
“敢問前輩,韓闖是否安全了。”
大約沉默了一分鍾,紫竹終於開口:“人救下來了。”
不可和尚松了口氣,他沒有我呢紫竹人是怎麽就下來的,也沒有問他人在哪,他只需要知道韓闖安全就足夠了。
這是他的希望,也是他的保證。
大約有半個時辰,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相互對視著,仿佛在窺視著對方的想法,只有不可和尚明白,他根本沒有窺視對方的意思。
“前輩,你怎麽看玲瓏寶塔。”不可和尚忽然說道。
紫竹依舊沒有開口,正當不可和尚以為他如往昔一般不會開口時,卻忽然聽到沉重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是所有禍亂的根源。”
不可和尚歎息一聲,微閉上眼,嘴裡念念有詞,若有人靠近一定會聽出他正在念叨著一篇經文。
至於是什麽經文,無人知曉,仿佛是存在於口中的秘密,再不可對第三個人言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睜開眼時,紫竹已不在面前,他精神擴開,發覺紫竹甚至已經不在客棧之中,不過倒讓他發現了另外一個人。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
“小和尚,出事了!”
不可和尚回頭一看, 聶妄心正一臉驚容的站在他身後。
“什麽事?”不可和尚道。
“是韓闖那小子,還有——”聶妄心咬了咬牙,終於說道:“還有青青。”
不可和尚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們怎麽了?”
他並不擔心,這兩人的安慰,因為紫竹和尚已經給了他保證,他相信紫竹和尚的保證,多過相信沒有任何證據的傳言。
聶妄心並沒有看出這一點,自顧自的說:“赤青子、丹陽子還有司空血三人,在谷口伏擊了韓闖,不知為什麽,三人重傷而回。”
不可和尚笑了,道:“這不是好事情嗎?”
聶妄心苦笑道:“問題是,他們並非韓闖所傷。”
當然不是。不可和尚心想,但嘴上說:“你這麽說我就奇怪了,韓闖呢?他怎麽樣?”
話到這裡,聶妄心臉色一變,沉聲說道:“我得到的消息是,韓闖、韓闖和青青一起失蹤了。”任誰都能聽出他語氣裡的絕望與不安,聶青青是他的女兒,韓闖是他的女婿,雖然他與這個女婿之間有些利用與被利用的關系,但若說沒有感情,卻是不可能的。
不可和尚搖搖頭,說道:“赤青子那裡可說過韓闖被他們斬殺?”
“沒有。”聶妄心沉聲道。
不可和尚有道:“那是否找到他的屍體。”
“也沒有。”聶妄心猶豫了片刻,說道。
“既然沒有消息,也沒有屍體,那你就放心吧,”不可和尚笑著說,“或許他們失蹤了,但絕對活的好好的。”
“你怎麽肯定?”聶妄心皺眉道。
不可和尚搖搖頭,說道:“韓闖可不是短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