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大、宋老二找到我們宋家族長，說柳慶霞不守婦道，敗壞宋村風氣，要拿她浸豬籠。老族長年紀大了，觀念落後，還是以前老一套，一聽這事，親自帶人把柳慶霞抓了起來……”

　　毛小方冷哼一聲，“他們這是草菅人命！”

　　宋丈義苦笑，“宋村偏遠，有些惡俗的確要改，可毛道長啊，世道如此。去年高官公署都解散了，到處鬧自治，有點勢力的小軍頭扯起大旗就稱王稱霸，沒人管啊。”

　　毛小方沉默不語，卓不凡倒是了解一些，民國十年陸廷榮垮台，廣西各地軍閥紛紛宣布自治。未來的廣西王李宗仁、白崇禧等人也在去年五月中旬通電就任自封的“廣西自治軍第二軍”總司令職，佔據鬱林一帶。

　　今年三月，黎元洪任命林俊廷兼代廣西高官，三月後林俊廷就卸任高官職務。從民國十年陸榮廷垮台到民國十四年李宗仁為首的新桂系統一廣西，廣西高官走馬觀花換了好幾個，政府重組好幾次，各地官員幾乎都是各地軍閥任命的，發展經濟教育，完善法律，無從談起。

　　別說是宋村，就是甘田鎮也有村民把懷孕女人浸豬籠的，說是懷了妖怪。在偏遠地區，村民遵循的不是法律，而是當地的“俗規”。

　　柳慶霞在丈夫頭七晚上和別的男人偷情，浸豬籠是天經地義，沒人會覺得宋老大、宋老二草菅人命，時代如此。

　　“宋村長，後來呢?”卓不凡問道。

　　宋丈義說:“具體的我不清楚，聽說宋老大、宋老二把豬籠沉入水裡，活生生把柳慶霞淹死了，他們拉豬籠的時候，柳慶霞的屍體不見了……”

　　“不見了?！”

　　“宋老大膽大，親自下河去找，沒有找到。七天后，宋德媳婦路過河邊，親眼看著柳慶霞的屍體從河裡浮出來，差點把她嚇死。昨天又發現宋德的浮屍，一個月內死了三個人，大家懷疑村裡鬧鬼，於是委托宋才請毛道長過來看看。”宋丈義說出前因後果。

　　卓不凡追問道:“宋村長，你確定是七天后，柳慶霞的屍體才浮上來?”

　　宋丈義點頭，“確定，小兄弟，有什麽不對嗎?”

　　卓不凡看向毛小方，毛小方解釋道:“一般來說，人死七天后，陰魂才會變成鬼。”

　　“毛道長，你的意思是……柳慶霞變成了鬼?”宋丈義露出駭然之色，猛地站了起來，身體不住發抖。

　　毛小方、卓不凡奇怪地看著他，宋丈義反應過來，強笑道:“有點難以置信。”

　　“宋村長，我有個疑問。”卓不凡沒有在意，頭一次聽說鬼的時候，他也害怕。

　　宋丈義坐了下來，“小兄弟請說。”

　　“我剛才注意到你說柳慶霞帶著孩子回娘家探親，我沒理解錯的話，柳慶霞和宋三石有孩子?”

　　“有個女兒，八歲了。”

　　卓不凡盯著他問道:“那麽孩子呢?”

　　“不見了！”

　　“不見了?！”毛小方、卓不凡齊聲問道。

　　“這事我也納悶，好像從宋三石頭七第二天就沒人見過柳慶霞的女兒，一個活人憑空消失了。”

　　“你們沒找嗎?”

　　宋丈義說:“找了，我帶人進山找了，一無所獲。”

　　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在卓不凡腦中，“會不會被……”

　　“不可能的，浸豬籠那天人很多，宋老大、宋老二沒機會也不敢對孩子下手，不管怎麽說，孩子是無辜的，對了，我聽阿珍說，浸豬籠的時候也沒見過孩子。

”宋丈義說道。　　毛小方沉吟片刻，對宋丈義說:“宋村長，我想去柳慶霞死的地方看一看……”

　　“吃過午飯我帶你去，對了，我去廚房催一催，怎麽這麽久還沒弄好，毛道長，小兄弟，你們稍等一下。”

　　宋丈義匆匆走出堂屋，卓不凡發現他步伐有些混亂，“師父，鬼會不會就是柳慶霞?”

　　“宋村鬧鬼，這可以肯定，至於是不是柳慶霞，一會去看了才知道，阿凡，三條人命，宋村不簡單啊，要小心點。”毛小方意味深長地說道。

　　卓不凡默默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宋丈義和一男一女兩個下人端著飯菜走進堂屋，卓不凡伸頭一看，暗暗咂舌，宋丈義果然仗義。

　　三菜一份糕點，菜有白斬雞，白菜圓子，魔芋豆腐，糕點是沙糕，可不是宋丈義嘴上說的家常菜。在這個時代全是硬菜，硬邦邦的！

　　沙糕是一種一指厚、口杯大小的圓餅，兩邊都有花紋，吃起來香香甜甜的。

　　飯後，卓不凡抓了兩塊跟上毛小方、宋丈義， 一邊走一邊吃，感覺有雙眼睛盯著他。

　　卓不凡一臉狐疑地打量四周，發現一個蓬頭垢面，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跟在他們後面，眼睛緊緊盯著他手裡的沙糕。

　　“阿凡，走快點……”毛小方喊道。

　　正跟毛小方有說有笑的宋丈義看過來，看到那個小女孩，笑容沒了，臉色唰的白了。小女孩看到他，猛地轉身跑開。

　　卓不凡一臉黑線，自己辣麽可愛，你跑什麽?他想了想，把最後一塊沙糕放在路邊一塊乾淨的石頭上，追上毛小方。

　　三人走遠後，小女孩跑出來，撿起沙糕大口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看卓不凡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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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村坐北朝南，被布柳河支流三面環繞，村子西南邊河床陡峭，河水很深，柳慶霞就是在這裡被活活淹死的。

　　“黃泉河灣！”

　　毛小方站在岸邊，一臉凝重的神情，卓不凡問道:“師父，什麽是黃泉河灣?”

　　“你看這條河，凸入河岸之中，河水在這裡形成靜水，流通不暢，沒人出事還好，一出事就是黃泉河灣。”

　　卓不凡看著水面，“要下水嗎?”

　　“不用，阿凡，把右手伸出來。”

　　“哦。”卓不凡伸出右手，見毛小方要用針扎他的中指，緊張地問道:“師父，你要做什麽?”

　　“童子血是陽物，能克制鬼怪……”

　　卓不凡氣道:“你怎麽不用你的！”

　　毛小方一臉冷笑地看著他，看得卓不凡毛骨悚然。卓不凡反應過來，他好像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