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小嬋那邊怎麽樣?”楊戩一襲黑袍銀甲，面容冷峻的坐在大殿的案牘旁，身旁立著三尖兩刃刀，腳邊趴著一條黑色細腰猛犬，微微假寐。

　　“二爺，三聖母昨日隨虹緋道長去了昆侖山，去看望玉鼎真人。”老五直健長相一般，也長得不高，留著兩撇小胡子，說話比較細聲。

　　“回了昆侖山?”楊戩將手中的案牘放下，呢喃了一聲，不由得想起了那位在昆侖山的師傅。

　　玉鼎真人，很少人知道玉鼎真人的真是戰鬥力有多少，不過也沒有人關注，許多人都認為他沒有什麽戰鬥力。

　　但是他教出了三界最強的徒弟，三界戰神楊戩，頂尖的修者。

　　也許是徒弟的光芒太盛了，以至於掩蓋了他這個師傅的榮光，但是他也以他的徒弟而自豪。

　　楊戩望著大殿的門口，怔怔然有些出神，仍然記得當年他才六七歲，背著還在繈褓中的小楊嬋，跪倒在金霞洞的門口，求那洞主收留他一命，也救他妹妹一命。

　　在舉目無親，一切似乎都冷漠的情況下，他只能寄予這最後的希望，曾經和他母親有一些交情的玉鼎真人。

　　他求過無數人，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收留他。

　　他隻記得，那天雪很大，他的臉動的青了，但是他依舊將他妹妹抱在懷中，用著僅存的體溫讓小楊嬋不要被凍死。

　　“不過，二爺，有一件事，三聖母似乎並沒有掐滅那個念頭。”直健有些遲疑。

　　直健的話語打斷了楊戩的回憶，聽到直健的話，楊戩也知道，楊嬋從來沒有打消過反天的念頭。

　　除了沉默，還是沉默，楊戩曾覺得他是三界的戰神，直到有個人來到他的府邸，他有些明白現實了，那是一種無法跨越的高山。

　　名為現實的高山，因此他遣散了部曲，上了天，招了安，成為了天界的司法天神，他想去改變，也許換一種方式會可行一些。

　　“算了，由她去吧。”楊戩擺了擺手，突然覺得有些累，並不是身體上的，他太乙金仙巔峰的修者，怎麽可能出現疲憊的狀態，他隻覺得似乎一切都放在心中有些累。

　　……

　　“那天，來了一幫自稱為神的人，帶走了娘，殺了爹和大哥，我不敢出聲，也捂著妹妹的嘴，她還小，正是吃奶的時候，她不懂，我卻明白。”

　　“正因如此，我不敢讓她哭，不敢讓她出聲，因為我害怕，怕死！”

　　……

　　“去吧，跟在小嬋的身邊，替我保護她。”楊戩擺了擺手，讓梅山六兄弟離開了。

　　沒了梅山六兄弟，這諾大的司法大殿似乎顯得生氣盡無，空曠而泛著暗光的司法大殿就像是一個擇人而噬的猛獸。

　　猛地將手中的案牘放下，楊戩難得的松了一口氣“那就先從這些開始吧。”案牘上是一個一個的人名，都是入了神籍的。

　　摸了摸哮天犬的頭，哮天犬蹭了蹭楊戩的手，楊戩不由得想起曾經初次相遇的那個時候。

　　小楊戩停下了腳步，一條狗奄奄一息的趴在那裡，毛禿了許多，夾著尾巴，灰不溜秋的，乾枯的毛如同稻草一般。

　　“狗。”楊戩喊了一聲，狗睜開眼，抬起頭。

　　……

　　從此，狗跟在了楊戩的身邊，每當小孩想要扔石頭砸狗的時候，楊戩就帶著狗走的遠遠的。

　　只不過他們需要吃飯，有時候會得到些別人家的殘羹飯菜，勉強能夠果腹，但是小楊戩的病似乎又加重了。

　　連去要飯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後隻好帶著狗來到一個避風的巷子，這裡的人會將不要的東西堆積在這裡。

　　有時候運氣好還可以得到一些舊衣裳，和隔夜時間不長的飯菜。

　　野狗很多，很多的時候小楊戩和狗需要從那些野狗的嘴下搶吃的，每次都打的遍體鱗傷，勉強可以活下去。

　　“又是從他們那裡搶來的嗎?”半月過去，楊戩的病並沒有好，反而加重了。望著一瘸一拐跑回來的狗，楊戩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汪。”放下嘴中的半塊發霉的燒餅，狗蜷縮在小楊戩的身旁，

　　看了看手邊的半塊燒餅，楊戩睜開眼，咧開嘴笑了笑“可惜了，我還沒找到娘，還不知道小妹過的如何，就要死了。”

　　雪……越來越大了，狗又往小楊戩的身旁靠了靠，卻感覺身旁的熱度在消逝著。狗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猛地睜開眼睛。

　　“吃了它，活下去。”楊戩強硬的將燒餅塞入狗的嘴中，緩緩的倒在一旁。

　　“汪汪~！”狗使勁的將那半塊燒餅吐了出來。

　　拱了拱，拽了拽，輕輕的搖了搖，面前這個八九歲的小孩還是沒醒。

　　狗像是發了瘋一樣的衝出這個小巷子，雪依舊下著，狗來回的奔跑著，似乎想想引起街上人的注意。

　　只不過這些人要不就是急匆匆的往其他走，要不就是躲得遠遠的，他們也都覺得不應該招惹這一隻瘋狗。

　　狗又跑了回來，呼呼的喘著熱氣，那半塊燒餅就這麽放在地上。

　　“汪汪~！”

　　狗不會說話，叫喊著，嘶吼著，希望能引起多少一點點的注意力，讓哪個好心人來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

　　“唉~！”幽幽一歎。

　　一道身影從一旁走了過來，狗不認識他，“嗚~！”呲出了本就不算尖銳的牙齒，故作猙獰的表象，似乎像嚇走這個來人。

　　“你不想救他嗎?”那道人看向禿了尾巴的狗。

　　狗似乎聽懂了這人說的是什麽，不再呼喊，不再叫喊，不再嘶吼。猶豫遲疑，最終還是讓開了道路。

　　“師弟，你要救他?”太乙真人看著正要施法的玉鼎真人，平靜的說道。

　　“他……不能死在這裡。”玉鼎真人頭也沒回，一道金光籠罩住了正倒在一旁的楊戩。

　　“玉帝有令，誰也不能幫助這二人，若果被玉帝發現你出手了，咱們昆侖山也會遭殃。”太乙真人皺起了眉頭。

　　“等回去，我自會和老師請罪，自此退出昆侖山，不會讓師門受連累。”

　　“你好自為之吧。”太乙真人拂袖離開。

　　玉鼎真人望著太乙真人離去的身影，卻知道他這個師兄和自己本就是同一類人，卻更加的絕決。

　　“你叫什麽?”

　　“汪~！”

　　“這小子的起名水平還真不怎地。”玉鼎真人哈哈一笑，將楊戩抱了起來。

　　“狗，如果有一天你來了，你才有資格跟在他的身邊，不然，就回去吧。”抱起楊戩，背對著狗，玉鼎真人用狗能聽懂的語言告訴了他。

　　“汪汪~！”狗不知所措的叫喊了起來，身旁的那兩人不見了，楊戩也不見了，只有地上那半塊發霉了的燒餅。

　　你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就會失去身邊的東西，或許就是那一霎那，就成了永恆。我用了前半生去追尋，隻為再見到他。見到那個第一個給他名字的人。

　　狗沉默了，他不再叫，不再喊，因為他有明白了，叫喊是沒有用的。他變得沉默了，變得更加凶狠。

　　成為了這一片的老大，每天不用為吃飯發愁，不用為沒有溫暖的窩發愁，但是狗忘不了那個人，也忘不了這半塊燒餅。

　　這一天，狗重新撿起那半塊燒餅，悄悄的離開了，離開了這裡，去追隨他，跟他衝上戰場，與他經歷失敗和勝利，去陪他經歷生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