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之夜,我們玩個遊戲。現在,大家輪流一個個給家裡打電話,其他人就安安靜靜坐一旁聽。”蘇曈忽然提建議。
頓時。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
“好,我先打!”柳眉第一個響應。
隨後,她拿起桌上的手機,給家裡打電話。
“媽,吃飯了沒呀?月餅吃了嗎?”柳眉笑嘻嘻跟媽媽打電話:“我在學校和同學過節呢,在天台上,頭上是一輪明月,身邊是一群好同學。當然有男生啦,酒喝了點,沒事吧?錢夠用,我掙錢也很厲害的……”
大家默默看著柳眉跟媽媽打電話,最後她還跟爸爸和弟弟也說了一會兒話。
小時候總騙爸媽沒錢了,現在總騙爸媽沒事還有錢。小時候在外面買了東西回家,總是把價錢給爸媽往高了報;現在買了東西回家,總是把價錢給爸媽說得很低;小時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總是在爸媽面前哭著說;現在受了委屈回家要想著辦法在爸媽面前保持笑……
因為我們都長大了,可爸媽卻變老了。
柳眉打完電話,另外的一個女生也接著給家裡打電話。
“媽媽,在幹嘛呢?”這位女生也跟媽媽旁若無人地聊起來。
大家坐一旁笑著不說話。
第三個是蘭特。
“媽,咱家小妹呢?”蘭特一打電話就打聽妹妹的去向,打的是視頻電話。
“在呢,在呢。”視頻裡探出一顆腦袋,快和蘭媽的腦袋擠一塊了:“哥,南方那邊出月亮嗎?有沒有比俺們這旮遝圓?”
一家人嘮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坐一旁的蘇曈忍不住把腦袋探過去看。
那邊的蘭妹妹看到蘇曈一愣:“你瞅啥?”
“瞅你怎地?”蘇曈坐了回去,還是個七八歲的小蘿莉,挺可愛的。
蘭特打完電話,接下來是王喬巴。
這家夥很悶,能動手絕不動口。
遲疑了一陣子,他才撥出電話。
良久,那邊接通。
但沒說話。
大家愣了愣。
王喬巴舉著手機,也一句話都不說,半晌掛斷電話。
“好,到我和小羽了。”蘇曈也不多問,笑著拿起旁邊小羽的手機。
小羽接過手機,把椅子挪離蘇曈近一點,然後打通家裡的視頻電話。
“媽媽,中秋節快樂!”電話接通,小羽笑著對那邊說道。
“中秋節快樂!你們在哪裡的呀,光線這麽暗?”蘇媽伸長脖子打量蘇曈和小羽身後的背景。
“媽,我在賞花賞月賞秋香呢。”蘇曈笑道。
“哪個秋香?在哪,我看看!”蘇媽驚喜道。
“我旁邊這個不就是嗎?比秋香還好看。”蘇曈揉了揉小羽的秀發。
小羽對蘇媽問道:“媽媽,我跟哥哥寄的月餅吃了沒,好吃嗎?”
世界各個航道都很閉塞,基地市與基地市之間的出行極為困難。
但郵政卻自舊時代運行到現在,不曾倒閉。
舊時代,民營快遞業那麽發達,郵政都沒有被打倒,現在也沒有。
“嗯,很好吃。郵政真是我們的好中央企業啊。”蘇媽有很多話跟兒女嘮叨:“我一直記得,以前我從學校往家裡寄衣服,對時間要求不高,谘詢了很多快遞,從10塊到16不等,續費也很貴,而且每年都在上漲。最後用了郵政小包寄,按公斤算,每公斤3.5,用時一星期,比快遞慢了三天左右,對我而言無所謂,寄的衣服不是什麽關緊東西。從此以後,凡是不要緊又量大的東西,我都用郵政。後來郵政開發出了省內五塊省外八塊的快遞,用來寄文件什麽的很方便。在我大學去支教的那一年,只有郵政叔叔會到達我那個地方,也只有郵政設有網點。私企是單純追求效益,國企才承擔了部分民生功能而不考慮利益……”
眾人坐一旁默不作聲,聽著蘇媽說話。
柳眉忽然覺得很辛酸,爺爺也曾跟她這樣說過:
“某年農歷臘月二十八號,我從臨安往江城家裡寄被褥,所有的快遞都停了準備過年,轉了一下午有人告訴我說某快遞還在收件,於是拉著東西去,稱重之後報出價格300多塊錢。屁嘞,還不如扔掉算了。我拉著袋子往外走找垃圾箱的時候,有個撿紙箱子的老人說可以去郵政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就去了。被褥太大,值班的小姐姐拿兩個麻袋口對口縫在一起才裝下我的東西。縫好麻袋往稱上扛的時候我才發現她還是個孕婦,趕緊自己動手,稱完一算,15塊錢。整個過程她一直跟我強調說過年期間會比較慢,得有心理準備,我心說你不幫我寄我就打算扔掉了,我一個人拿不了那麽多行李,出遠門不丟被褥,這是老人的講究,不然也不會這麽麻煩。後來正月初八的時候提前回到家的我收到包裹,縫的麻袋一點都沒破,袋子還是防水的,袋子外頭她寫的‘被褥,注意防水’還清晰可見。”
蘭特低著頭,他也想起父輩們的話:
“我所支教的小鄉村,一切快遞都只能望山興歎,只有郵政——一個老大爺,勤勤懇懇,每天騎著一輛破破爛爛的自行車,在小鎮上送著報紙與包裹。當你沒有接觸到時,是無法體會那份感動與震撼的。對於路況極複雜,人口極少,成本極高的現實情況下,有哪一個民企可以這樣,用大量的資金投入到收益甚微的地方?”
國家郵政承擔的是使命, 是責任。
哪怕是貼錢,國家也要讓它存在。
在偏遠的彊域,有些地方沒通車,但依然有郵政所設立。
信件、包裹靠馬幫郵路,溜索郵路傳遞。
哪怕大雪封山,連日陰雨,為了送出一封信,一個包裹,郵遞員依然冒著生命危險艱辛地跋涉在路上。就算是這樣,很多偏遠郵政局所一年的業務收入可能只有數百上千元。
只要有村落,有政府行政的地方,必然有郵政。
郵政之所在,主權之所在。
……
啊,那是怎樣的一個時代。
新時代的一群年輕戰士,坐在天台上,腦海想象著祖輩們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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