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積水的青石路,兩兄弟賊手賊腳地走了一大段路。
何瑾還在消化著原宿主的記憶,猛不丁看到前面的何瑜一停,伸手一指道:“哥,這裡有家德勝當鋪。”
何瑾打量了一番門面,看得出這店鋪規格不小,也有些年頭。不像是那種開個十天半個月,坑幾筆就跑路的黑店。
進了當鋪,櫃台後朝奉長著一副賊精的相貌。一看哥倆的年歲和樣子,便知道東西來得不是正路。
何瑾把銅鏡遞到高他一頭還多的櫃台上,問道:“勞煩看看,這面銅鏡能當多少?”
朝奉眼珠子一轉,漫不經心地接過瞅了兩眼,高喊道:“模糊不清、碎銅磨就,破爛鏡子一面兒......”
聽著這評價,何瑾忽然感覺很耳熟。
前世電視劇《大宅門》裡,白景琦去當一件完好的上等皮袍,那朝奉就評價‘蟲噬鼠咬,光板兒沒毛兒,破爛棉襖一件兒’.......
根據電視劇裡的經驗,何瑾知道這是當鋪特有的殺價手段。故意把典當的東西說的一文不值,這就把典當人唬住了一大半兒,好方便他們欺壓。
另外這對當鋪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他們不負責典當過程中的損耗。
比如白景琦那件兒棉襖,典當期間真被蟲噬鼠咬了,白景琦來贖的時候也無話可說。因為你典當進來的時候,就是‘蟲吃鼠咬、光板兒沒毛兒’的破爛棉襖。
“這玩意兒普通得很,值不了幾個銀子。”朝奉又一斜眼兒,對何瑾說道。
“這可是宋代宣和年的銅鏡,是古董。”何瑾也斜了他一眼,道:“我知道當鋪是個什麽營生門道,你也甭把我哥倆兒當傻子糊弄。”
朝奉這才認真起來,拿起銅鏡仔細鑒別了一番,嘴角便有了笑意。
可轉向何瑾的時候,又輕蔑一哼:“宣和不清楚,湊合還差不多,給你五兩銀子吧。”
“這鏡子至少能當五十兩,若是拿去賣,怎麽也能賣個一百兩!”何瑜畢竟年歲小,一聽這話就急了,拉著何瑾道:“哥,咱還是去聚福當鋪吧,那裡沒這麽黑心。”
“小哥,別急,別急啊......我再好好瞅瞅。”朝奉趕緊言說著,可拿著銅鏡卻在櫃台後面鼓搗了起來。
何瑾見狀,心裡猛然一驚,趕緊喝道:“別亂折騰!再報個價兒,不說實價我們拿東西走人!”
誰知這時候那朝奉已變了臉色,哐當扔回銅鏡道:“不當就趕緊滾蛋!”
何瑾摸回鏡子,臉色也變了:他分明看出這銅鏡已然被人掉了包兒,真正的宋代銅鏡被那朝奉昧了!
也就是此時,腦中一道縹緲聲音悠悠響起:“隨機事件發生,開始評價宿主表現......”
評價你大爺!
先是銅鏡被評得一文不值,現在又來評價人?鏡子是東西,我可不是東西!
呸,也不對!
何瑾胸間的小火氣一下躥了起來,可反應過來後,才意識到耳邊那話不是朝奉所說。面色一下變得古怪無比,不由賊戳戳地在心中默念道:“你滴,什麽滴乾活?”
“地府全能輸送人才系統,竭誠為您服務……”
“納尼?”畢竟不是什麽沒見識的舊人類,經歷過網文熏陶的何瑾,一下便有些明白了:“難道,你就是穿越大眾必備的金手指?”
聲音回應:“宿主可以這樣理解。”
“那你這款金手指,會提供怎樣的服務?”
“地府全能輸送人才系統,
顧名思義,就是我們可以將宿主前世歷史中的人才,輸送到這個時空當中。視宿主在這個時空中的表現給予積分,積分足夠後,便可輸送宿主所需的專業人才。” “我在這個時空的表現?”何瑾迷惑不解,追問道:“什麽樣的表現會有積分?還有,你們具體都有些啥人才,輸送流程又是個什麽樣?”
聲音再度回復,道:“宿主暫且無需知曉這些,您尚未通過系統評價認可,權限不足。”
何瑾這個鬱悶:說評價不給標準,不是折磨人嗎?
可反過來想想,他又覺得這才合理。
網文裡那些酷炫無比、神通廣大的系統,好像跟沒人要的大白菜一樣,隨隨便便就綁定主角了,總讓人感覺一點都不矜持。還是自己的這個系統有格調,至少綁定前還有個測試評價。
可就在何瑾神遊外物的時候,何瑜和那朝奉已吵翻天了。
個子小、可脾氣不小的何瑜,這會兒已大叫著道:“快把真正的銅鏡交出來,否則拉你去見官!”
“對,我們可是定平伯府裡的人。知縣大人一定會替我們做主,懲治你這等奸商的!”何瑾反應過來也怒了,主動亮出了身份。
可櫃台後的朝奉卻一點都不害怕,反而陰陽怪氣地說道:“喲,想不到定平伯府中也出敗家子兒了,真新鮮......行啊,拉我去見官,我倒要看看,你倆是不是在冒充定平伯府裡的小伯爺!”
“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們當然是定平伯府裡的公子!”何瑜跟個小老虎兒一樣,撲著就想躥上櫃台。
可何瑾這會兒卻抱住了使勁撲騰的何瑜,面色凝重地呵斥道:“不可胡鬧!”
“為何?”
何瑾臉色頓時有些幽怨,道:“因為出來混,最重要的是面子......”
兩世為人,何瑾自然看出了那朝奉為何會有恃無恐:倘若這事兒鬧到了官府,朝奉最多歸還銅鏡,挨上一頓板子。可何瑾倆兄弟,就徹底成了勳貴子弟圈裡的名人兒,把定平伯府的臉面徹底丟盡了......
何瑜也不傻,立時就明白了過來。可兩眼一紅,不由又哭了起來:“哥,難道我們就這麽算了?爹爹在世的時候,可沒人敢這麽欺負我們......”
“年輕人, 吃虧是福。”朝奉又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道:“最看不慣你們這些二世祖,沒了父輩的庇護,一個個都是廢物點心!”
何瑾豁然立定,用一雙如利劍般的眼神死死盯向了那朝奉,緩緩說出了早就醞釀在心間的一句名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原以為這句氣勢十足的話,怎麽也能嚇得那朝奉後退兩步。可想不到,小說裡都是騙人的。
朝奉隻是愣了一下,又斜著眼兒道:“在這兒說這話的人,多了去了,我還沒見一個兌現承諾。說不定,還沒等到三十年,就先被河水給淹死了。”
“好像,你說的也對......”何瑾訕訕一笑:想想也對,都淪落到當東西的地步了,人生哪兒又有那麽多的奇跡。
兩兄弟就這樣灰溜溜地出了當鋪,何瑜還是紅著一雙眼睛,氣憤道:“哥,難道咱府就真的要這樣沒落下去,再沒有出頭之日了?”
“理論上,好像是這樣的......”摸著何瑜的腦袋,何瑾不由也悠悠一歎。
可就在何瑜眼光可見地灰暗下去時,他卻又忽然拍了何瑜一下腦袋,笑道:“不過,就算爹爹過世了,咱哥倆兒也不是能讓這等奸商欺辱的!”
“哥?......”何瑜的聲音有些顫,抬頭看著如雨後陽光一般的大哥,不敢置信地道:“剛才你自己還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都是騙人的......”
“嘿嘿,那是三十年太久,咱隻爭朝夕!對付這等奸商,就得要讓他知道什麽叫現世報、來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