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春雨過後,扶風府城外,便出現了一道奇觀。
兩萬夏軍俘虜,十人一組,彼此帶著腳鐐,卷起褲管下田了。這個消息傳回府衙後,余澤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了,李錢貴作為田糧的主管官員,也傻眼了。
還能這樣搞?
“余大人,這……這合規矩麽?鳳歌軍這樣搞,也不和我們商量一番。”李錢貴弱弱道。
余澤眯著一雙眼睛,道:
“李大人,你以為他們沒有商量嗎?這件事,說不定還是我們府衙拿的主意。”
李錢貴登時站了起來,解釋道:“余大人,我保證,我絕沒有私下接觸鳳歌軍。那幫兵蛋子,囂張的很,平時要見一面可難了。”
余澤當然知道李錢貴不可能私自做主,下這種決定。
能做出這般大膽的事情的,整個扶風府,也就只有一個人。只有他,才會想到這麽個主意,把今年這一春即將要荒廢的良田給利用起來。
“李大人不用心慌,不是你也不是我,自然另有其人。”
李錢貴松了一口氣,但心中卻疑惑更甚,聽余大人這語氣,明明已經知道是誰,難道?一個荒誕的念頭從頭腦裡冒了出來。
“難道,難道竟是小江大人?”
余澤瞪了李錢貴一眼,這個下屬,眼力見還是差了點,居然還在稱呼江可道為小江大人。
“李大人,你人不笨,但是這個遠見可就差遠了。小江大人?哼,用不了多久,你口中的這位小江大人,位置會比我還要高。”
李錢貴還是頭一次被余澤叱責,沒想到,余大人對小……對江大人如此看重?
“是,下官謹記。”
“走吧,咱們也去看看熱鬧。事關扶風民生,你這個管田糧的官,不好好盯著一番怎麽行?”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番,也不要轎子了,帶上隨從,這就往城外奔去。
城外。此刻已經匯集了不少百姓,甚至有些商家連生意都不做了,專門跑來瞧這個熱鬧。
水田岸邊,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兩千鳳歌軍手持弓箭,一千鳳歌軍身背大刀,嚴陣以待。雖然夏軍俘虜十人一組帶上了鐐銬,但是,誰也不敢保證有什麽意外會發生。
李斌給的看守方式是,輪流看守。
這可是個輕松活,只有訓練中表現優秀的將士,才能得到這個假期。
余澤和李錢貴趕到現場的時候,還是被這陣勢給嚇到了。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李錢貴心中暗道:倘若每次春耕都有這等陣仗,那還愁什麽?
余澤在人群中不斷搜尋,希望找到江可道的身影。
這麽大的事情,江可道沒理由不出現在現場。只是人太多太雜,不易分辨。
“李大人,你找找看,看看江大人在哪裡?”
余澤見李錢貴沒心沒肺的樣子,隻得提醒道。李錢貴眼尖,倒是沒一會就發現了江可道,江可道此刻正和李斌站在一塊,其實好認的很。
“余大人,那,那呢。看著沒,站在那位將軍邊上的,就是江大人了。”
兩人撥開人群,慢慢移步過去。
江可道正和李斌說著話,冷不防聽得背後一句:
“江大人,可讓本官一番好找,原來你藏在這裡啊。”
余澤沒有見過李斌,但從將官服上,也大概猜出了李斌的身份。江可道回頭,見是余澤,爽朗的道:
“呀,稀客稀客啊。是余大人,
來來來,余大人,我給你介紹介紹。” 余澤立馬笑道:“不必了,若是本官沒猜錯,這位就是鳳歌軍的李將軍吧?”
“末將參見大人。”李斌正常的行了個禮。
按品級,他比余澤低了好幾級,見了面,當然要行禮。至於其他的,就管不著了。
李錢貴也湊了上來,看著江可道,稱讚道:
“江大人,還是你有辦法。這一下,扶風府的田糧不止於被荒廢了,今年的稅賦也就有了交代了。”
江可道伸了伸手,疑惑的道:
“等等,你等等。李大人,這田不荒廢,和稅賦有什麽關系?”
李錢貴被問的懵懵的,轉頭看向余澤,見余澤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正扭頭看向田間呢,隻好自己解釋道:
“江大人,這……耕種田地,繳納稅賦,不是天經地義麽?”
江可道連忙道:
“不不不,李大人,我想你可能是搞錯了。我來問問李大人,這些田,如果這些軍士們不來耕種,會怎樣?”
“那自然是會荒廢。”
“既然會荒廢,那麽現在這些軍士耕種一些荒廢的田地,又不承租,為什麽要繳納稅賦?”
“這個……這不是還沒荒廢嘛!”
“李大人,你的意思是說,要等它們荒廢了才能耕種?”
“不不不,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江可道點點頭,笑道:“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就好辦了。剛剛可是嚇了我和李將軍一跳。 這些田現在由軍方耕種,自然所有收成都歸軍方。”
李錢貴能說啥?沒看見余大人都管不著了嗎?
倒是李斌有些意外,這個……這個事情之前江可道可沒說過啊。真的全都歸軍方,那豈不是軍糧都可以省下很多?
只聽江可道又道:“不過嘛,我願意出錢把這些糧食都買下來,按市價的雙倍,所得銀錢,全部歸為鳳歌軍的軍費。李將軍,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斌有些跟不上江可道的節奏,剛剛還說糧食歸了自己,轉眼間怎麽就要賣掉呢?還是由江大人買走,還是花兩倍的價錢,這……
“江大人,這,你若是有需要,這些糧食全拿走就是,算不得什麽事。”
江可道製止道:“怎麽能隨便拿走呢,說好的兩倍市價,少了一文錢,就是看不起我。李將軍,你可記住了,一文錢都不能少。”
李斌不知道江可道究竟想幹啥,隻好點頭應承下來。
這樣一來,事情算是定了下來。府衙半點湯水都沒得喝了。
李錢貴見這事浩浩蕩蕩的,卻和自己沒啥關系,不禁有些失落,再看這些田地的時候,興趣缺缺。
倒是余澤看得長遠,深知江可道既然買下這些糧食,絕對是有下一步打算。
只是具體是什麽打算,他卻猜不出來了。
不過,這一切都要等到夏收的時候才知道了。
幾人正各自打著小算盤的時候,突然遠遠的傳來嘈雜聲,像是吵架,又像是打架。
余澤眉頭一擰,這才上任沒幾天,不會出什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