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就有這麽奇怪。
總有些人,鼻子比狗還靈,哪裡新開了店面,哪裡換了東家,哪裡的東家是個外地人,這些人門清。就更不用說,鬧出了特大新聞的娘子茶。
撿便宜的人,永遠覺得自己是強勢的,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當馬老七帶著小弟來到娘子茶店前的時候,就特別囂張。東西市的人,誰人不識馬老七啊?只不過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平常給點好處也就得過且過了。馬老七這人有一個巨大的優點,就是他知道什麽是適可而止,你掙一百二,他隻跟你要十二,讓你拒絕也覺得麻煩,就乾脆給了得了。
這已經是東西市收保護費的行規了。
但是江可道不認識馬老七。江可道還準備了十三名大漢,目的就是對付馬老七這樣的人。
“娘子茶?這是娘們開的店麽?有人沒有,出來個人,搭個話。”
馬老七吼著嗓子,絲毫不顧忌周圍的人。
江可道慢悠悠的踱步出來,眼睛一眯,當即看出眼前這夥人,不是客人。但是,秉著來者是客的服務精神,江可道仍舊臉帶笑意道:
“這位……怎麽稱呼,買茶嗎?”
馬老七:“買茶?當然,得買點。你馬大爺我,平時也能喝兩杯。”
江可道:“我這是茶,不是酒。”
馬老七:“我管你是茶是酒,給我包十斤。”
江可道豎起了拇指,道:“大爺終究是大爺,十斤娘子茶,承惠一百兩銀子。”
馬老七:“我昨兒就聽說,你這裡茶葉死貴,還有賣一萬兩銀子的。果不其然啊,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讓你這奸商現形。”
江可道:“等等,這位馬爺,你說話可要想清楚了,誹謗誣告,衙門裡可是沒好果子吃的。”
馬老七一臉不屑:“衙門?你比我還熟衙門嗎?識相點,就快點給老子包好十斤茶葉,另外奉上一百兩白銀。不識相的,嘿嘿,老子會讓你知道怎麽才是識相。”
江可道早就看出這夥人的與眾不同。
人與人的氣質,真的能從臉上看出來。比如馬老七,即便現在身家頗富,但言行舉止仍舊粗鄙不堪,一看就是市井裡混混的人。他身後的幾個小弟,就更不用說了。
“你這是準備搶錢了?”
“搶錢?哈哈哈,真是笑話,在這東西兩市,居然有人說我馬老七搶錢?對,我就是搶錢了,你能怎麽著?”
江可道深吸一口氣,道:“既然你承認,那就再好不過了。”
馬老七:“小子,別說我在這承認了,就是在衙門裡,我也敢這麽承認。”
江可道暗道不妙,這妥妥的官匪勾結啊。
不管哪個年頭,都是不怕流氓會武功,就怕流氓有靠山。
馬老七見江可道不上道,揮揮手,身後的六七名小弟便一擁而上,作勢要砸店。江可道眼神一凝,大喝一聲:
“虎叔,豹子,打斷腿扔出去。”
江可道要立威,即便是知道了這夥潑皮有靠山,那又如何?就這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靠山估計也大不到哪去。既然鬧事訛錢,那就打了再說。
否則,有了這第一遭,只怕日後生意都別想做了,第二遭第三遭保準接踵而至。
豹子和強子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聽得一聲令下,迅捷出手。他們本就配合得天衣無縫,身手更是非一般練家子可比,兩人才剛剛下場,馬老七一夥人便沒有一個能站著的。
當然,至於打斷腿,他倆倒留了個心眼,手下留情並未下死手。 馬老七吃痛,嗷嗷叫:
“小子,你會後悔的。連你馬大爺都敢打,你知道我是誰的人嗎?”
江可道蹲下身,道:
“哦,我還真不知道。要不然,你給說說看。”
馬老七恨恨道:“你遲早會知道的,放心吧,等你關進明台大牢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江可道心裡一琢磨,就猜出個大概。
明台府大牢收監的典獄長,八九不離十應該就是此人了。也唯有這個職位,才會頻繁接觸馬老七這樣的人,也才能給馬老七這樣的人提供遮風避雨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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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話間,便見得幾位捕快飛速奔來。
“馬老七,又是你在鬧事?”為首的捕快看了馬老七一眼,又迅速的把目光轉到江可道的身上。
這個出警速度,江可道真是打心底佩服。不用說,這位捕快大人,八成也是那馬老七的靠山了。江湖大了,小魚小蝦也多了起來啊。
馬老七像是見了救星一般,大喊道:
“烏捕頭,烏捕頭,你給悄悄,是我被人打了啊。我來這買茶葉,這店家話不多說,上來就是給我一頓揍,我的弟兄們都可以作證的啊。”
烏捕頭眼睛盯著江可道,問道:
“這位掌櫃,不知,馬老七所言是否屬實?”
江可道:“如果我說不屬實呢?”
馬老七搶道:“屬實,怎麽不屬實,你剛剛還說要把我們打斷腿扔出去的。”
烏捕頭點點頭,一揮手,道:
“全部給我帶回衙門。”
“等等。”
江可道可不能這麽不明不白進衙門,官字兩張嘴,進了衙門,就什麽都說不清楚了。
“烏捕頭是吧,不知草民所犯何事,你就要羈押我們進衙門?”
“所犯何事?你涉嫌一起街頭鬥毆案,我有權力將你帶回衙門接受詢問。”
“鬥毆稱不上,馬老七要搶錢砸店,我只不過是把他們轟出店而已,至於他們為什麽摔了一跤,跌在地上,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烏捕頭眉頭一皺, 道:
“搶錢砸店?可有證據?”
江可道擺擺手,道:“沒有。”
“既然沒有證據,口說無憑,那還是乖乖和我回一趟衙門吧。”
眼見得這一遭已經無可避免,江可道心中急速的運轉。還有誰能解了這一環?明台府雖大,自己認識的人不夠一手之數,這可怎麽辦?
電光火石之間,江可道忽然想起一人。
“既然烏捕頭執意如此,草民跟大人走一趟便是。還容大人稍等,我回屋和家人說上一聲,免得他們擔憂。”
烏捕頭見江可道就范,心中得意。區區一介賣茶葉的,怎麽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江可道見了呂娘,也不說話,拿起紙筆,寫下“衙門救人”,並遞給呂娘。低聲道:
“你速速找到趙靈兒的家,將紙條給他。眼下我們有一樁官司,恐怕只有她能幫到我們了。其余的不必多問,有豹子和強子在我身邊,出不了差錯。”
呂娘雙眼通紅。她早就聽到外面的紛爭,只是以為江可道能搞定一切,便安心在店內揀茶,沒成想出了這檔子事,忙不迭應道:
“我現在就去,我讓虎叔和我一起去。”
“好。那你從側門出去,別讓那個捕頭瞧見了。記住了,要快。否則……”
江可道沒說下去,他想起自己堂堂男子漢,要說出“否則我就可能要遭受刑罰之苦”,總有些難以開口。但呂娘豈能不明白,喚了虎叔,抬腿就走。
江可道出了店門,對烏捕頭說道:
“大人,走吧,頭前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