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又重回扶風府的六千鳳歌軍,大部分人的傷口已經化膿,面臨截肢的風險甚至是生命危險。江可道本來是隨同司馬空一起,前往對兩萬府兵進行部署。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突然就想起要去看看那些無法再上戰場的勇士。
來到軍中大營的時候,江可道就聞到一股刺鼻難聞的味道,傷兵營和正常的作戰兵營是分開的,因此,這幾千鳳歌軍其實很容易被人忽視。
李斌眼睛有些泛紅,跟著江可道身後。眼前的這些都是自己的生死兄弟,如今卻躺在這無法動彈,有的兄弟腿腳已經沒了,手卻還緊握著長矛。
江可道的心情很沉重。
絲毫沒有了打敗夏軍時的興奮,倘若身後的這些人沒了,那麽勝利又有何意義?
“李校尉,軍醫呢,為什麽不讓軍醫給大夥及時醫治?”
李斌上前道:“回大人,鳳歌軍原本的軍醫隨同大將軍出戰,未能歸來。眼下,是司馬統領的府兵軍醫在給大家醫治。但是……”
李斌沒有說下去,江可道也能看出來。但是效果不怎麽樣,這麽多天過去了,這些人的傷口並沒有及時得到好轉,反而還在惡化。
這樣繼續下去,這些漢子就只能活生生的等死了。
江可道決心做些什麽,雖然他對醫學一竅不通,但好歹知道一些應急的救護、傷口的處理、止血和縫製裂口等等。
“司馬統領,李校尉,能否調一些衛生兵給我?”
司馬空眉頭一皺,“衛生兵?江大人,什麽是衛生兵?”
江可道暗道:看樣子此時的軍隊並沒有這個軍種啊。於是改口道:
“就是,借調一些做事情心細的兵給我。這些鳳歌軍的命,沒有丟在戰場上,就絕不能丟在我們手裡。”
司馬空和李斌都聽出了一些味道,只是,難道這位江大人還懂醫術?
“是,大人。末將這就去安排。”司馬空轉身就去安排人了。
李斌跟在江可道身後,試探著問道:
“江大人,末將鬥膽問一句,大人可是會醫術?”
江可道搖搖頭,自己要是會醫術,那豈不是又多了一門生意?專門給那些有錢的地主老爺看病,看一次收個幾千兩,就啥事都不用幹了。
“不會。但也要試試,不能讓這些好漢們,躺在這裡看不到希望。李校尉,有件事得麻煩你去做,將扶風府城內的所有酒,全部買回來,銀子我來出。”
李斌心頭的疑慮更重了,江大人既然不會醫,又讓自己去買酒,莫非是要送大家一程?這個念頭一起,就被李斌趕緊掐滅了。
呸呸呸,什麽話,江大人豈會是這種人?
“是,末將這就去辦。”
所有的傷口處理,第一要素就是衛生衛生衛生。用酒精消毒、用熱水清洗,保持乾爽,就能讓傷口快速愈合,不再滋生細菌,導致二次感染發炎。江可道現在要做的,就是規范化整個傷兵營,所有傷員,必須統一管理。
事情很快開展開來。
司馬空領來的一百“膽大心細”的士兵,成了臨時工,被江可道指派打掃傷兵營的衛生,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一粒灰塵都不許見到。
所有傷兵,能走的,自己用熱水全身洗澡。不能下地走的,由臨時衛生兵抬著去洗熱水澡,整整忙活了兩天,才將傷兵營的惡臭味給去除。
而江可道自己,則將李斌買來的所有的酒,蒸餾成高濃度的酒精。
濃濃的酒香,飄滿了整個軍營。
司馬空推了推李斌,道:“李校尉,你知道江大人為什麽要買酒嗎?”
李斌搖搖頭,他上哪知道去?
“不知道,不過我猜,可能和醫治傷兵有關吧。”
司馬空:“可是也沒聽說過,酒能治病啊。”
李斌想了想,“但是之前,司馬統領可聽說過一個拳頭大小的震天雷,能殺人嗎?”
司馬空:“也沒聽說過。”
李斌:“江大人既然吩咐買酒,就自然有江大人的用處,咱們不懂,但咱們得相信江大人。司馬統領,你相信嗎?”
司馬空自覺的點點頭,“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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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切準備工作就緒,江可道向府兵的軍醫要了整套工具,便領著司馬空和李斌等人前往傷兵營。
“江大人,咱們真要用酒來治傷啊?”
江可道拿起一個瓶子,道:
“那當然,這可是好東西。你買的幾百斤酒,全在這了。”
李斌瞪大著雙眼,看著江可道手中的瓶子,滿心的不信,這怎麽可能,那是幾百斤酒啊,不是幾斤。江大人你貪杯喝掉,也沒必要撒這個謊啊。
不對,就算是貪杯,誰能兩天喝完那麽多酒?
“不信?呐,給你聞聞。”江可道拔開塞子,一股奇濃的香味彌漫開來。
李斌還是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江可道也由得他。救人要緊,至於酒怎麽變成了酒精,解釋是解釋不通的,有時候,甚至不如和他們講個故事,比如這個瓶子有奇效,裝進去的酒會自然變少凝聚成酒精,江可道覺得後者可能更容易博得李斌和司馬空的信任。
來到一個腿受了箭傷的鳳歌軍面前,江可道便停了下來。
那名鳳歌軍的腿已經完全化膿,傷口裂開,且受了感染,不出意外,這腿是八成保不住了。但是令人敬佩的是,這人卻絲毫不當回事。
“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人,小的叫劉有根!十五歲加入鳳歌軍,今年十八歲。”
江可道點點頭,“是條漢子。這條腿,你還想要嗎?”
“回大人,當然想要。但是……就算保不住了,我也能照樣上戰場殺敵。”
江可道拍拍劉有根的肩膀,道:
“你叫劉有根,要知道,腿就是我們扎進泥土裡的根,沒有根,怎麽去和敵人拚殺。所以這條腿,必須保住。一會可能有些疼痛,你得忍住。”
劉有根大聲道:“是,大人。”
江可道打開醫藥箱,先將膿包去除,再倒出酒精,在腿傷處消毒,在場的人都問道了酒精的味道,但卻無人發問。細細的整理好傷口之後,江可道這才取出針線,用油燈燒熱,開始縫合傷口。
司馬空和李斌眼睛死死的盯著江可道,一旁的府兵軍醫也是震驚莫名。
這位江大人想要幹啥?
這是在救人還是殺人啊?
唯獨劉有根全程都很鎮定,不知為何,他心底深處,對這位年輕的大人十分信任。仿佛他真能治好自己的腿一般。
整個過程很順利,江可道第一次操刀,不免有些緊張,收工後左右看了看,“還挺不錯,縫合的挺漂亮的。”
而一旁的司馬空和李斌等人,已經被震得完全說不出話。
這是什麽手段?早知道這樣的傷口處理方法,軍中不知有多少人可以活下來,以往的戰爭中,不知多少人,因為一個小小的傷口,最後熬不住,喪命在自己的大營。
他們沒有死在敵軍的手裡,卻死在了一道小小的刀傷、箭傷。為什麽這個江大人不早點來?
不,不是江大人。
是江神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