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淵悄悄又將王也召喚了去。

二人不知道聊了些什麽，最後王也離去的時候，整個人焉了吧唧的。

隔日一早，王也便帶著李淵朝城外走，兩人隻帶著家丁隊的幾個隊長做護衛，隨行的還有彭海、蘇烈兩人。

涼州城往西五裡地，這裡剛好有一條小溪流淌而過，因為臨近冬季，如今的溪水清淺透澈，溪水只是剛好沒過膝蓋。

不過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倒是不用淌水。

幾人站的地方不遠處，就是屬於祁連山分支的某處小山坳。

他們剛剛抵達，那山坳裡便有一隊士兵持兵刃迎了上來，見到來人是王也後，才又恭敬的退下。

大唐皇帝李淵親臨，可惜這些邊塞的士兵跟本就沒見過他的模樣，反倒是王也他們認識，因為這裡就是王也新建的煉鋼工坊。

負責此處工坊的，就是王也親自提拔的老鐵頭，此時見王也來了，急忙跑了過來，他身上穿的是石絨布，這布又叫火浣布。早在周朝的時候就有過記載，在漢時就已經有大量的使用，這布的用處就是防火。

李淵掃了一眼老鐵頭，便自顧自的站在一旁遠遠的看著這一處工坊。

“這是漢式高爐。”李淵倒是見識不凡，一眼就看出了這爐子的本質。

王也在旁解釋道:“父皇，這爐子只是看著象，但內部卻有所不同。”

“如何不同?”

“大漢朝的爐用的是粘土，而這爐卻用是的這裡特產的一種土燒成的磚，叫耐火磚，鐵化為鐵水這磚也不會被燒壞。而且爐內必須要有的，還有這裡特產的長石，將長石切成條，擺在爐內······”

“恩。”李淵點點頭，繼續觀看。

王也不是工科男，他只有一堆抄來的圖紙提供給工匠們自己去摸索試驗。

但王也知道焦炭、長石、耐火磚等幾樣東西的特性和作用。

此時，兩位鐵匠正在旁邊一座很高的架子上觀察著爐子，其中一位鐵匠舉起了手中的小旗，另一位依然在觀察，也就是一盞茶不到，便見他舉起了手中的小旗。

“掛纜……”老鐵頭見狀大聲喊道。

兩側兩根，背後兩根，前面一根。

纜繩在幾十個人的力量之下讓爐膛慢慢的傾斜，鐵水從爐中流了出來，下面就是早就固定好位置的沙模，鐵水直接倒在沙模裡定型。

大約一炷香之後，這一爐的鐵水全部倒空。

幾個雜工開始上前清理爐膛，新的長石與砸成碎粉的礦石也拉到近前，還有早就準備好的大量焦炭。

“稱重。”

老鐵頭完全按照王也提供的規范程序執行，有條不紊。

他很想知道這一爐出來的鐵有多少斤兩，成色如何?

然後再次用另一個爐子重練，煉掉雜質。

再換到最後一個爐內，可以變成鋼水。

因為王也講過，最純的就是熟鐵，不純的是生鐵。

鋼是用碳煉出有極少數炭的熟鐵。

從沙模之中取出的鐵條還是暗紅色的，工匠們與老鐵頭一樣急，他們等不了這些鐵條變冷，用大鉗子兩人合力夾住放在石墨托盤上，另一邊放著標準一斤重的鐵塊，然後按照重量變化，以標準一錢重來配重。

“無須算小數，數一數有多少條。”李淵迫不及待的開口喊道。

眾工匠不知道李淵是誰，但他們認識王也。

再看大唐皇帝的服色，很是華麗。

在這工坊之中依然穿絲綢的人，絕對是貴人。

而且從站位來看，比王也這位最大的人物似乎還高。

老鐵頭卻是反應過來，只看衣服就知道這是大唐皇帝親臨。

老鐵頭上前施禮，李淵隨意一擺手:“免禮，站在一旁。”

一根鐵條五斤重，很快就數完有七十一根半，也就是這一爐有三百五十斤。

“很好。”

李淵滿意的點點頭後，問道:“一爐需多久?”

“回聖人您的話，這一爐需要約一個時辰。”老鐵頭恭敬應道。

王也解釋:“父皇，這爐一但開火就永不停爐，不斷的倒鐵水、取渣再加料，工匠們是每三個時辰換一次班，每天四個班輪翻作工。此爐才是試製，是小爐，更大的一隻爐根據此爐的效果再改進。”

老鐵頭和王也的匯報讓李淵很滿意。

這已經很厲害了，每天可以出三千五百斤鐵。

那麽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多萬斤，也就是一萬兩千石已經超過了大唐去年鐵產量的一半，這樣的爐子多造幾個，那···大唐如何不能強盛?

“父皇，這個還要大改的，我最終的想法是，鐵水直接轉到另一個爐內，出柔鋼。”

王也說的柔鋼就是熟鐵。

“這···有必要嗎?要是改，得拖多久?”李淵急著看到成果。

“這個技術很難，融化的鐵水很熱，人一但碰到身體整個都要化掉。這個轉爐的過程工匠們正在商議，預計可以在一個月內解決。”

李淵側頭思忖了半刻，道:“一個月也還好，只要產量能上來，那朕等得起。”

第二道爐，事實上就是將這些已經變成暗紅色，還有溫度的生鐵條扔進去再煉。

大唐現在的工藝有了王也的焦炭可以將鐵燒成液體，這比起之前的純粹靠鍛打已經容易太多。

之前是將生鐵加熱到幾乎融化，這個可以用木炭來完成。

木炭能產生的溫度有限，焦炭卻能產生白火，溫度高得嚇人。

李淵脫去了披在外面的皮襖，也穿上了一件石棉衣，然後站在遠處很安靜的看著這個過程。

這第二步又叫轉爐，一次只能煉製不足一百斤鐵，幾十個精壯的漢子不斷的踩著風箱，這不是給焦炭加熱而是將外面的乾淨空氣吹到爐內。

王也沒有那個能力讓他們吹氧氣，只能不斷的吹進乾淨還有水霧的空氣，增加含氧量。

數個小轉爐在不斷的工作之後，終於出了第一爐柔鋼。

到了最後一道爐的時候，運鐵條的人將鐵條放在一處有守衛把手的門口，再由裡面的人負責運進去，老鐵頭走到門口停下腳步。

王也說道:“老鐵頭，你已經是聖人封的工部官員，這裡你有權進來。”

“如果直接有鋼，朕會重賞。”李淵也補充了一句。

這個屋內，比外面乾淨的多，這裡都是最優秀的鐵匠，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是奴隸，或許表現的好，可以成為大唐平民，但要是別有異心，等待他們的就是死。

在這裡，他們雖然是奴，但每個人卻每天有一斤肉吃。

“父皇，炒鋼法自漢代就有，那是靠反覆鍛打而成，外面第二步精煉就能代替這一步，這鐵中已經幾乎沒有雜質，這第三步，乃是我自己發明的新式炒鋼法。”

說到是自己發明的時候，王也臉色一紅。

李淵卻沒感覺到有什麽不對，畢竟王也已經帶給他太多奇跡。

李淵看著奴隸們操做著最後一步，已經站了足有一個半時辰，可他依然沒有感覺到累，要求看完全程。

幾乎純淨的純鐵，再加上不斷的攪動翻炒，很快倒出了一注通紅的鋼水。

三組奴隸上前，輪起大鐵錘就開始鍛打。

趁著鋼水變硬的時候正好塑形，一炷香之後，一把帶著平滑細紋的唐橫刀就打好了。

旁邊老鐵頭接過橫刀，親自操刀，再用小錘精打。

再有一炷香時辰，紅紅的刀身在雪水裡粹火之後，又經過反覆打磨。

前後接近三個時辰，一把新打好的唐刀由老鐵頭雙手捧到李淵面前。

王也看著已經被震驚的無以複加的李淵，笑道:“父皇，半天不到，這次您可不要食言啊，我的三成分子不能再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