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達聞言一怔，接著額頭冷汗直冒，趕忙跪下:“大可汗恕罪，我的部族有三分之二都是老弱婦孺，勇士已經所剩不多，此次會盟已經是將部落十二歲以上的壯丁都遣了來，我蒼狼族對大可汗絕對忠心，天狼神會為我作證的。”

頡利可汗面無表情，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賀蘭達，心中淒涼萬分，其實他都知道，不止是賀蘭達的部族將人送到了臨近大唐的邊境棲息，其他部落的人也紛紛開始朝大唐聚集。

因為大唐有大家需要的鹽鐵，有好喝的茶葉，有美味的香料，有精致的衣料···

頡利拿起掛在一旁的鐵胎弓，這是兒子送給自己的禮物，一開始他不知道是大唐人製作的強弓，還誇自己兒子孝順。

可是當他看到阿史那突利同樣也擁有一把這樣的弓時，他才知道，不止是自己的部落。眼下幾乎所有突厥南端的部落都與大唐人有過接觸。

那個所謂的大唐商會，聽說擁有這個世界上所有你見過，或者沒見過的東西，而自己手中這把鐵胎弓，據說只是商會裡最尋常的強弓。

頡利可汗將手裡的鐵胎弓遞到賀蘭達面前，並沒有出聲指責，而是和聲說道:“阿達，你跟了本汗十幾年，本汗當然知道你的忠心。只是讓本汗失望的不是各部落拒絕參加會盟，而是他們毫無顧忌的與大唐人來往。”

“你看看這把強弓，弓馬是我大突厥男兒的最愛，因為我們以騎射定天下。可是如今你再看，我們的族人已經放下了他們手裡的硬弓和彎刀，他們不再穿著皮甲和護具，他們慢慢忘記了天狼神的旨意···”

“而那些可惡的大唐人，他們用這些對他們來說不值錢的東西。”頡利可汗重重的將手裡的鐵胎弓丟在地上，繼續道:“用這些他們淘汰了的武器，來換取我們的牛羊和馬匹。”

“便是這把被他們當成普通貨物的鐵胎弓，都要我們用十頭牛犢子去換，我的阿達，你想一想，我們換得起嘛?”

跪在地上的賀蘭達臉色醬紅，就在頡利可汗對大唐人的無恥行徑破口大罵的時候，他沒有一絲的懺悔，而是看了一眼地上的鐵胎弓，感歎這把鐵胎弓竟然才十頭牛，看來還是挺便宜的嘛···

可憐的頡利可汗，他並不知道，整個突厥的高層，只有他是唯一一個站在君主這個高度思考問題的人，而其他人，他們才不會在乎普通平民的死活，突厥土地的多寡，只要他們過得好，只要自己的收下過得好，就夠了。

頡利可汗不知道賀蘭達有沒有聽進去，他只是覺得心裡憋得慌，想說就說了出來。

見賀蘭達始終低頭不語，頡利歎了口氣，指著涼州城的方向，道:“去吧，吩咐勇士們動起來，燒了這座城，只要我們攻下大唐人的長安城，到時候什麽東西都有了。”

······

就在頡利可汗大發牢騷的時候，涼州城城頭，三十架投石機開始被運作起來。

城頭內側，每一架投石機後面，都是兩百多個臨時征兆過來的城中百姓，在奮力拉動纖繩。

纖繩的另一頭綁在投石機的投射板上，兩百多個人同時拉動，投射板很快到達最低點。

這時，四個壯漢抬著一個兩米多高的藤球，正小心翼翼的往投射板上面放。

這一幕在整條涼州北城牆上同時上演。

當三十台投石機的炮彈都安裝到位後，瞭望塔上，旗手朝站在城樓露台上的侯君集打了一個旗語。

王也和李淵這時也看到了旗語，經過這兩天的熟悉，如今王也已經能看懂大多數旗語的意思。

王也指著對面劼利大營的方向，道:“父皇一會兒要看仔細了，這個新型的炮彈可不比火炮弱多少，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東西比火炮還要可怕。”

白磷燃燒彈有多可怕?

後世很多軍事論壇上用‘慘無人道’四個字來形容它的威力，稱呼它極其可怕殘忍。

也有文章描述過二戰戰場上美英軍使用白磷手榴彈和75毫米白磷炮彈打擊德軍和日軍的恐怖場景。

人們對於白磷的恐懼，談白磷彈色變，就是來自於白磷燃燒無法撲滅的印象。

而白磷的燒傷確實十分可怕，人體皮膚沾染到白磷，會持續氧化燃燒，直至燒穿肌肉和骨骼，帶來嚴重損傷。

白磷還有劇毒，50毫克就能致死，會通過創面吸收而引起急性磷中毒，致神經系統和心、肝、腎等多髒器功能損害。

很多人都會說，槍支彈藥同樣可怕，為什麽單獨就說白磷慘無人道?

試想一下被白磷燃燒彈擊中的人，當場就燒死了可能還好一點。

可要是沒燒，只是缺胳膊斷腿···殘廢了不說， 還要忍受磷中毒帶來的痛苦。

嘖嘖嘖···

城頭上，李淵聽到王也的話後，莞爾一笑，能讓王也洋洋自得的武器，連他都被勾起了興趣。

閣樓露台上，侯君集將望遠鏡遞給旁邊的副官，朝另一側的席君買吩咐道:“第一輪拋射後，立馬調整高度，將射程往前推二十步，讓藤球剛好落在對方投石機後面，那裡應該跟我們一樣，安排了大量人手操控投石機。”

席君買點了點頭，拿起兩面小旗子就朝瞭望塔打旗語。

他比劃的正是剛剛侯君集吩咐的內容，等一會瞭望塔會重複他的旗語，通知到各個投石機處的火長。

“第一輪投射準備。”

隨著侯君集一聲令下，由城樓開始，兩側的副官同時重複:“第一輪投射準備。”

第一架投石機的火長聽到聲音後，重複大喊:“第一輪投射準備。”然後便抽出腰間的大刀，對準固定投射板的韁繩。

第二架投石機的火長再次重複喊話和動作，一直到第十五架···

到此，閣樓兩側共三十架投石機都做好了投射準備。

侯君集再次拿起望遠鏡看了一眼突厥陣營，發現他們剛好正在拉動投石機前推，眼裡閃過一聲冷笑，喝道:“射。”

“射。”

“射。”

“射。”

···

三十個火長，依次大喝，喊完後，直接一刀斬斷韁繩，投射板失去繩索固定，應聲彈起。

咻咻咻~~~

涼州城頭，三十個藤球幾乎同時飛起。

而它們的目的地，就是突厥人的那五十幾架投石機。